第73章 主線劇情
“上清宮雖說是塊靈地,卻也算不了什麼,為什麼要滅了上清?”宋顧追百思不得其解,“上清怎麼得罪紫檀宮了?”
“宮主對上清宮勢在必得。”黑衣檀主冷笑,“他老人家最近剛剛出關,如今的修為南北朝無人可比。你如果識時務,讓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入上清,我擔保上清宮的弟子全都安然無恙,一個都不會死。否則他老人家親自出手,上清不但照樣得滅亡,那時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
宋顧追低頭不語,許久才說:“就算要滅上清,總得有個說法,否則南朝各派深恐唇亡齒寒,未必不會聯合起來對抗你們。”
黑衣檀主笑了笑:“你們暗地裏偷偷摸摸地做些什麼,我們都清楚,你以為我們放在眼裏?我們放在你們之中的奸細被發現,滅不滅上清,你們都要聯合起來對抗我們。宮主出關,以他一人之力就能滅了你們上清兩百多人,但他只想要上清,其他的根本不管。其他的門派遲早明白不關自己的事,會識時務地當作沒看見,那時宮主血洗上清,只怕你追悔莫及。”
“既是如此,那又何必要我為你們做事?”
直接滅了不是更簡單些?
“這你就不必管,宮主自有打算。”黑衣檀主的聲音冷了些,“你去向散塵告密也好,那時宮主不得不親自出手。你變得跟這些傀儡一樣沒有知覺,我勢必留你在我身邊,你什麼話都聽,我讓你做什麼都可以。”
宋顧追的背脊上滲出冷汗:“你們到底要我做什麼?”
“別的不用多想,回去先同散塵賠罪,恢復你木折宮總執事的職位,那時我們會再找你。你所殺的人就不用管了,我們自會幫你安排妥當。”黑衣檀主笑了笑,聲音略有些緩和,“你聽話,將來紫檀宮中自有你的一席之地。”
宋顧追咽了咽口水,喉嚨乾澀:“只要你們不殺上清宮的弟子們——”
那冷峻的男子道:“別讓我們失望,我們這裏死一個,你們上清宮陪葬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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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靈道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翌日下午。先是頭痛,止不住地痛,受不了聲響,一點也受不了,身邊有只蒼蠅亂飛也能讓他痛得捂頭。床幔遮得嚴嚴實實,幽暗沒有光。他亂抓了一把,頭髮亂得像堆草,再低下頭,身上的衣服卻是很整齊——整齊得有點不自然。
連領口都沒鬆,腰帶系得很緊。不對,這腰帶不是自己系的,他不會打這種結。
怪。
有點怪。
可他沒心情想怪不怪,他正在紛亂複雜的記憶中捋出條線來。
記得昨晚跟雲洛天在百花樓拼酒,可這公子哥似乎是在借酒消愁,喝了不到十壺就醉醺醺的了,說自己“長得難看,修為低,誰都看不起”。關靈道從小就在師父眼皮子底下調皮,深知領罰時不能太認真,要儘量偷工減料,沒有跟他實打實地拼酒,趁著不注意倒有大半倒在自己的身上。
他記得雲洛天醉得不省人事,他反倒越喝越高興,最後唱著小曲……被人抱走了?
誰把他抱走的?
拉開床幔,立刻被窗外射進來的初夏陽光晃瞎了眼,淚水直流。難受,被陽光照著也能頭痛,像是裏面有個鐵錘狠狠敲著,一陣一陣地痛。
窗邊站著一個人,慢慢向著他走過來。關靈道捂著眼睛亂猜:“敲聲,是你?”
師父那麼忙,也沒什麼耐心,該是不會有時間照顧他。照顧人的事,向來是石敲聲這種性情溫和的書呆子經手。
那人沒出聲。
“我記得昨晚喝得正高興,讓人給抱回來了。糟,師父知道我去青樓了,是不是要罰我?”說著說著把自己說怕了,“師父什麼時候回來?快,快在我身上捏幾塊青紫出來。”
有點受傷的樣子,再哭上兩聲,師父就不捨得罰了。
“是麼?受了傷再掉淚,我就不罰了?”
關靈道渾身的汗毛豎起來,放下手艱難地睜開眼,看著眼前的男子:“師父,是你?”又是怕,又忍不住高興,關靈道呆呆地問:“師父怎麼在這裏?”
計青岩在他身邊坐下來,答非所問:“嗯。”
何止在這裏,昨夜根本沒有走。
“師父,昨晚是不是你把我抱回來了?”關靈道笑著咬指頭,“我昨晚喝醉了酒,記得給人唱小曲了。”
計青岩把話題岔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輕聲道:“你昨夜跟雲洛天拼酒,是想讓他退婚?”
目光深邃,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關靈道覺得這目光裏至少不是罰的意思,莫名其妙的有些纏綿不盡,連忙笑著應下來:“是呢,就是不想讓師父的妹妹嫁給他。”
“嗯。”又是一句沒頭沒尾的回應。
“師父,昨晚你把我抱回來,我做什麼了?”模糊裏似乎做了點事,又記不清楚,頭痛,想不起來。
計青岩垂下頭:“沒做什麼,鬧了一會兒就睡下了。”
“不對,我記得我對唱小曲了,我唱了什麼?”
唱的是《十八摸》!
計青岩面不改色,唯有呼吸略有些輕微的起伏:“今後不許再去青樓那種地方。”
“嗯。”
不管今後去不去,至少先答應下來。
計青岩各自寂然無聲,計青岩默默地站起來:“我要出去見幾個多年不見的故人,你睡吧,青衣和石敲聲就在隔壁。”
關靈道不知怎的有些不舍,拉住他的袖子:“今晚你回來麼?”
“今夜遲回。”
“你說到了白花城就要教我岑家的術法,什麼時候教?”也不是真的想學,就是想拉住他的袖子不讓走。
“過幾天再教你。”計青岩垂頭看著他,“也罷,今夜回來教你。”
“你收我做徒弟,但從來沒教我什麼東西,這次可不能騙我。”理直氣壯,說得好似自己吃了虧似的。
“你想讓我教你什麼?”
“你教什麼,我就學什麼。”說到這裏,忍不住想起在畫澗聽春宮的事,關靈道不自禁地紅了臉,“反正你想教的,我都想學。”
抬頭而望,忽然間覺得計青岩雖然沒笑,眸中卻透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喜色,極淡,不細看叫人看不出。關靈道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抱住自己的膝蓋只是抬著頭看。
師父,好喜歡師父,想一輩子這麼看著他。
計青岩還是走了,關靈道的頭總算好了些,勉強從床上下來。捂著頭走到隔壁房間,石敲聲正半倚在床上看書,房間的另外一邊有個大木桶,半點聲音也沒有。
“你醒了。”石敲聲抬起頭,指指窗邊的花架子,“昨晚要送去你房間的,三宮主說你睡了,要我幫忙照顧。我澆了水。”
“嗯。”說著他走到大木桶旁邊,低頭看著在桶底蜷成一團的君墨,“又在泡水呢。”
“夏天快到了。”冬天怕冷,夏天怕熱,熱的時候非得在水裏泡著,幾個時辰也不出來,這就是君墨。
“那只白毛松鼠呢,不是一直跟著你?”
“在花公子那裏。”
閒聊幾句,關靈道繪聲繪色地把百花樓裏大勝雲洛天的事說了,很有興致地說到一半,忽覺得石敲聲有些心不在焉。他停下口,問道:“你怎麼了?無精打采的,怎麼總是去摸你那只毛筆?”
“沒什麼。”石敲聲意興闌珊地笑了笑,把毛筆放進前胸的衣服裏。這支筆不知怎麼回事,從昨夜裏開始就沒什麼動靜,無論怎麼喚它也沒反應。這些日子習慣了它陪著看書,如今突然間成了死物,讓他有些不太適應,連看書也沒什麼意思。
怎麼會突然間沒動靜了?
關靈道見他實在沒有說話的心思,不想打攪他,只好作別出了門。隔壁的門開著,他隨意往裏面一看,忽見花彩行正背著手凝望一張畫起來的紙。
說是紙,卻也很是古怪,被墨蹟染成了黑色,幾乎看不到任何的白。不是畫,至少看不出來是畫,就只是烏黑的一大片。
“花公子,你在看什麼?”關靈道好奇地走進來,調侃笑道,“這是你剛畫的畫?”
“嗯,你覺得好看麼?”花彩行略帶些笑意地轉頭,“這是我畫得最好的畫,叫做入夢。”
關靈道無語,仔細又看了半晌,還是看不出他究竟畫得是什麼,笑著說:“這畫倒也是特別,我從未見過這種畫——花公子畫的是什麼?”
說著,似乎在畫裏隱約看到一個小男孩,說是看到,又似乎不像是看到,就像是夢裏的畫面,心裏面知道那是個男孩,卻也說不出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下一刻,那男孩似乎動了起來,關靈道的目光膠著在那張“畫”上,一動不動。
男孩的臉上很髒,看不清楚長相,泥土混雜著血跡,全身都是。那是什麼?一道道的黑色鐵杆出現在畫中,男孩的雙手緊緊抓著兩根鐵杆。
他是被人關在牢房裏?
心裏面忽然間觸動了什麼,關靈道像是突然間天旋地轉,跌入萬丈深淵,頭痛難忍地閉上雙目。像是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耳邊傳來輕緩的滴水聲,鼻間儘是腐爛的惡臭,身體粘膩。
關靈道緩緩睜開雙目。
周圍很暗,只有很遠的地方有個小窗戶,光亮從外面透進來。兩隻手就在眼前,緊緊抓著鐵杆,手背上滿是血污。那兩隻手很小,不是他的手,卻又像是他的手。
怎麼回事?怎麼會突然間變成這樣?
關靈道伸手要去摸自己的臉,可任憑他怎麼用力,卻無論如何也動不了,像是進了另外一個人的身體,能看、能聞、能聽、有觸感,卻什麼也控制不了。
緊接著,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道:“哥哥,我餓了。”
那是個小男孩的聲音,至多不過七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