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主線劇情
鳴金之後回到百花台,關靈道便有些心猿意馬了。
這都是師父害的,關靈道想。
他心裏面還有別的事,自然是不能總想著這些風花雪月,臨到下山時,總算鬆了一口氣。師父在身邊雖然好,卻也讓他分心,如今他被困在山上商議魂修之事,關靈道才能有時間去無底洞看看。
“師父好生在山上待著,我們去了。”關靈道笑著說。花落春是山上修為最高的人,有他在怎麼也不會出事,想起這事他就放心不少。
“嗯。”淡然沒有表情的臉。
花彩行奉花落春的吩咐,照看住在白花城中的弟子,隨時注意周圍的動靜,於是跟著石敲聲和關靈道下了山。青衣與計青岩低語幾句,也隨著下山來了。
好容易能做想做的事了。
當夜獨自在房間裏,關靈道把花彩行的畫點燈掛起,靜靜地在房間裏凝視。
又是那種奇妙的感覺,一片黑色墨蹟上似乎有人慢慢動了起來,是個小男孩正在抓著黑色欄杆往外面看。他整個人都像是被吸了進去,眼前只剩下那片黑色的墨蹟,只剩下骯髒的地牢,只剩下眼前的黑色欄杆。
驟然間,他的身體一沉,不知何時又已經來到了那小男孩的身上。
“哥,你在做什麼?”周圍的氣味像是死了人的墳墓,濕冷、惡臭,全身都是黏糊糊的。
“沒什麼,讓它幫我送件東西出去。”那聲音有些陌生,卻低沉溫柔。
地上出現一隻灰色的老鼠,是從隔壁的牢房裏竄出來的,迷了路似的亂爬。老鼠的背上背了一隻深色筆桿的毛筆,看不清楚什麼樣子,用撕破的布條綁著,像是背著行李離家出走。
“哥,你從哪里得來的毛筆?”小男孩有些好奇。
“不要向別人說。”那邊的聲音又低了些,輕聲道,“這是我的毛筆,我自己做出來的。”
“我才不會跟那些人說。”他不懂什麼叫做自己做出來的,卻也不想再問,聲音裏面有些恨意,“他們對我們不好。”
“嗯。”
老鼠在牢房裏吱吱叫喚著,到處亂聞,分心得很,怎麼爬也爬不出去。關靈道著急得很:“哥,他們就要來了。”
那邊安靜了許久,聲音又低了些,輕聲道:“關影,兩個月前我幫你要了一根小錐子,讓你刻小木人用的,還在嗎?”
“在。”
“你用你那小錐子在小木人上鑽,一直鑽到生出火星來,把自己的衣服撕下來一片燒了,能不能?”
“那小木人是你。”小男孩微怔,有些不舍。
“不妨事,以後你再刻新的。”
“嗯。”
小男孩聽話地從牆縫裏取出小錐子,小心翼翼地在不成形的小木人身上鑽著。他不敢過度用力,卻也不能不用力。這牢房裏從不許生火,不許起香,他也不清楚該如何鑽木取火,心中著急。
身體裏的魂氣散出來,錐子越轉越快。突然間,一小簇火花燃了起來,“嗤”得一聲。
渾身上下沒有乾燥的地方,撕下來的衣服碎條也點不起來,小男孩情急之下把裏面的袖子湊過來。火勢蔓延上來,燒得他的皮膚嗤嗤作響。
“好了。”他興奮得要命,忍著痛楚把袖子割下來,用手提著,“有火了,正在燒。”
青煙嫋嫋而起,越過他衝不出去的鐵欄,越過牢房裏唯一通向外面的小窗戶,飄飄蕩蕩地飄出去。
那只老鼠突然間吱吱叫喚起來,四肢亂撲,不知為何浮在空中。其實也不是,似乎不是老鼠浮起來了,而是那身上綁著的毛筆不知為什麼浮了起來,帶著它,向著窗戶外面飛出去。
“哥?”關靈道輕聲叫著。
那邊像是睡過去了似的,什麼聲音也沒有。
袖子眼看就要燃到盡頭,小男孩不敢讓火滅了,抽出另外一條裏袖撕下來繼續燒。火勢驟然加大,毛筆帶著驚恐不已的老鼠飛出窗戶,突然間消失在視野裏。
“哥,你在做什麼?”小男孩有些著急,緊張地聽著外面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哥,他們要來了,要是看到我在點火,會把我的手砍掉的。”
隔壁的牢房還是沒有聲音。
壞人卻已經到了門口。
小男孩急得要命,心一橫,把裏衣乾燥的布料全都割下來,與那點著的衣料一起塞在牆縫裏,緊張地雙手抓著欄杆往外看,胸口起伏。
“哥,他們要進來了。”
“哐當”一聲,是外面沉重的鐵門打開的聲音。
“哥,我得把火滅了,他們再走近就聞得到了。”他壓低了嗓子,“哥你在不在?”
片刻之後,那邊的低沉聲音突然間傳了過來:“把火滅了。”
小男孩立刻轉身,把燒著的布條浸在地上的污水裏。
“哥,你去哪里了?”
那邊的聲音似乎與平時不同,帶了些許高興:“沒什麼,我出去轉了轉。”
關靈道的眼前倏然變黑,頭一沉,猛然間睜開雙目。
房間裏還是只剩他一個人,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根本無人發現他在做什麼。
那毛筆是哥哥的魂器,肯定不錯。任關翎在那黑暗不見天日的牢房裏煉成了自己的魂器,借著關靈道的説明點了火,把那魂器不聲不響地送了出去。
任關翎的魂器是用來做什麼的?
殺人?聚魂氣?還是有什麼特別的用途?
關靈道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躺著,實在是睡不好。這晚上他就連計青岩也沒想,滿心裏只剩下一個人:哥哥,他的哥哥,任關翎。
當年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他怎麼逃出來了?
翌日清晨天不亮,關靈道留下個紙條說去附近走走,不聲不響地上了路。無底洞就在百花台幾十裏遠的地方,關靈道邊走邊問,終於找到石敲聲所說的那片樹林。
無底洞的洞口開在一株千年古樹旁邊,可是這片樹林年代久遠,古樹看起來到處都是,他如何能知道到底是哪棵古樹?
找尋了大半天,完全沒有任何的線索,關靈道在樹林裏轉了兩天兩夜,一籌莫展。
這天清晨他睡眼惺忪地醒過來,忽然間聽到林間有唱歌的聲音,清脆嘹亮,讓人的心情無端端地生出些期待。他沿著那聲音尋過去,只見一個打柴的男子正背對著他站著遠望,他身邊是一株直立的古樹,陽光透過樹幹上的一個小洞照過來,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那聲音便是從那男子的口中發出來的。
關靈道這兩日已經在樹林裏碰見過這打柴的男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你在做什麼呢?”
“我?”
男子的聲音古怪起來,發出一聲叫人心底發毛的笑聲,慢慢地轉過臉來:“我在等你,弟弟。”
鮮紅的唇,蒼白的臉,眼睛裏流出兩道血跡,渾身散發腐爛的惡臭。
關靈道驚慌地後退,想叫又叫不出口,急匆匆地亂飛著找不到出路,慌亂中,突然間肩膀上有人大力地拍著他:“醒醒,醒醒!”
關靈道一驚,猛然間睜開雙目。
夢,是夢!
他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濕透,一張臉像是見了鬼似的蒼白,大睜雙目。那柴夫就站在他的面前,心有餘悸地說道:“你做噩夢了?剛才就看到你渾身亂動,口中喃喃出聲,不知道看到了什麼。”
關靈道擦著額頭上的冷汗跳起來,問道:“這林子裏有沒有一株樹,上面有個小洞,光線可以從那小洞裏穿透而過?”
“多大的洞?”
關靈道剛才在夢境裏只是看了一眼,像是隔了層霧似的看不清楚,用手比劃著:“這麼大,不對,比這小些——大概這麼大。”
那是一個小孩拳頭的大小。
柴夫生在這裏,長在這裏,對這片樹林瞭若指掌。他略想了片刻,像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別說,還真有這麼株古樹。”
“在哪里?”
柴夫為難地說:“你真的要找這株?不瞞你說,這株樹也是古怪,每到月初就像是被野獸抓過似的,遍體鱗傷,好幾年前就已經死了。”
月初?樹幹野獸抓過?
關靈道的心怦怦直跳:“在哪里,帶我去看看。”
“走吧。”
柴夫帶著他在樹林裏轉,邊走邊說:“你們這些修仙者這時候不是應該在百花台麼,到這裏來找株古樹做什麼?”
關靈道勉強笑著應對:“這幾天無事,我聽說這裏的景色好,而且是個年代久遠的所在,就想過來看看。”
“就是那株。”柴夫引著他繞過山頭,在一處陰暗寂靜的角落停下來,指著前方。
遠處輕霧飄蕩,雲煙飄渺,繞著一株早已經枯死發黑的古樹。旁邊的草地和花木還是青色的,關靈道走上前去,輕輕摸著樹皮上殘留下來的、一道又一道的抓痕,不知不覺地癡了。
這些抓痕他一輩子也忘不掉,就像是留在他身上的印跡,早已經深深刻在心裏。那不是什麼野獸,那是邪靈。每個月的初一才會出現的,不殺死他不肯甘休的,邪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