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主線劇情
姓吳的丹師多日不回山,木折宮無人照顧,一時間有些人心不定。姓吳的丹師下山前什麼也沒說,行蹤無人知曉,是生是死也不清楚,散塵叫人下山探查了幾日,弟子來報:“幾日前,山下有人看到與吳丹師穿著一樣的人與幾個黑衣人廝殺,後來不知哪里去了。”
宋顧追明白,什麼“有人看見”,恐怕就是黑衣檀主找人演戲,故意讓凡人“看見”,開脫宋顧追的的罪嫌。那吳丹師“與人廝殺”的時候,宋顧追人在上清宮,這事便跟他沒什麼關係了,誰也沒有懷疑到他的身上,只當是吳丹師遇上了仇家。
黑衣檀主之所以幫他,無非是為了讓他重獲散塵的信任,於是,宋顧追向散塵低下頭道了歉。
“老宮主,弟子想清楚了。”他神情平靜地在散塵的面前跪下,語氣凝重,“上清宮正當用人之際,弟子不能替老宮主分擔解憂,反而讓老宮主生氣操心,都是弟子的不對。”
散塵靜靜地喝茶,許久才歎氣:“青岩不在,君夜叛變,白齊還要掌管著上清宮的防禦,我本就寄希望於你,你千萬不要再讓我失望。”
宋顧追的眼眶有些發潮:“弟子明白,弟子願為老宮主分憂解難。”
就這樣,他重新掌管了木折宮的事務。
平靜的日子沒過幾天,宋顧追收到了黑衣檀主的消息,不得已下山與他在荒僻的小橋上見了個面。他隱忍著怒氣不敢露出來,冷著臉說道:“我經常無故下山,遲早讓人覺得不對勁,你們要麼早些告訴我做什麼,要麼另外想個穩妥的傳信辦法。”
“你想學陸君夜用黑駱駝傳遞消息?被發現時死的可是你。”
一句話讓宋顧追斷了心思。
黑衣檀主又笑著說:“見面還是穩妥些,順便也能讓我看看你,免得你什麼時候不小心叛變了,或者不想理我們了,我還癡癡沒發覺。”
宋顧追咬牙切齒:“我如今的性命都在你們手上,你擔心些什麼?今天叫我來究竟有什麼事?”
“沒什麼,想讓你把莫白齊叫出來。”
宋顧追警醒地看著他:“你要大宮主出來做什麼?”
“不用問這麼多。”黑衣檀主半倚在小橋的憑欄上,“能叫出來麼?我想順便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宋顧追掂量著這句話裏有幾分真、幾分假。
“你們要把大宮主殺了?”宋顧追冷笑,“不是我看不起你,你未必是他的對手。”
黑衣檀主微笑:“叫他出來便是,別的你不必管。”
開始了,莫白齊掌管上清防禦,是上清宮中除去散塵之外,修為最高的人。殺了莫白齊,散塵猶如斷了左膀右臂,身邊再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人。
“你答應過我,不殺上清宮裏的任何一個人。”宋顧追竭力鎮定。
“我沒說要殺他——”
黑衣檀主這話說到一半,一陣急急的風聲,宋顧追的胸口驟然劇痛。他下意識地喊一聲,捂住胸口,低下頭。滿手都是血,沿著指縫間流下來,鮮紅刺目。不知什麼東西鑽進了他的身體裏,正在急急地往裏面爬,痛楚越來越難以忍受。
黑衣檀主身邊的男子終於出了手。
“你是我們的人,我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他冷淡地說,“你不想做,我們可以另找人做。你向散塵告密,我們直接殺進去。”
是,你們不怕,你們不在意會不會把上清宮變成修羅地獄,你們喜歡殺人,愛殺人,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殺死。
黑衣檀主淡淡道:“我跟你好好說的時候,你最好要聽,如今中了鑽心蟲,接下來的日子怕是要辛苦些了。”
鑽心蟲,什麼是鑽心蟲?胸口像是有只什麼東西拼命鑽進身體裏,每一刻都像是剜心似的痛,那就是鑽心蟲?
“鑽心蟲不是活的蟲子,是一種藥,毒發時讓你有被蟲子鑽心似的痛苦,生不如死。”黑衣檀主的聲音像是見慣不驚,“你今後聽話,不要問太多,自然把解藥給你。”
這是在教訓他、讓他聽話。他沒得選。作為一個什麼把柄都在他們手上的人,宋顧追的確是倡狂了。他是個階下囚,活在他們的恩賜之下,本就不該這麼對他們說話。
宋顧追垂下頭,忍氣吞聲地點頭:“是。”
黑衣檀主身邊的男子冷冰冰地說:“是,什麼?”
宋顧追明白他的意思:“是,檀主。”
那男子低頭看著他,像是從心底裏對他這種人輕蔑不齒,冷笑了一聲:“陸君夜初次見到我時,給我磕了三個響頭。”宋顧追這種人就是他最看不起的人,膽小、懦弱,被人抓住把柄還看不清自己的地位,自以為心存善念、正直有原則,直到吃了苦頭才變成只沒了骨頭的蟲子,讓他想踩在腳下碾死、碾碎,變成一灘薑黃噁心的水。
宋顧追垂著雙眸,僵硬著很久也沒動靜。那男子狠狠踹了他一腳,踢在他的胸口之上。宋顧追摔在地上,彷彿這才醒過來似的,咬著牙慢慢跪下來,額頭觸地,給他磕了三個響頭。
“每人三個。”那男子咬著不放,繼續刁難。
黑衣檀主笑了笑,把宋顧追從地上拉起來:“不必,今日罰得也夠了。宋執事是個聰明人,早把事情辦好,以後就用不著受苦。”
宋顧追臉色蒼白地站起來。
這男子的地位比黑衣檀主要高,卻與黑衣檀主不同,黑衣檀主只是想把事情辦好,他卻是真的喜歡折磨人。
黑衣檀主面無表情地說:“此處往北十裏遠的地方有個竹林,三日後的正午,把莫白齊引到那裏去。”
“……是,檀主。”
宋顧追的臉上不再有表情。事到如今,他要麼閉上嘴聽話,要麼以死相拼,沒有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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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年山的景色當真不錯,不過就是人多了點。
百花台建在忘年山頂,周圍沒有睡覺落腳的地方,因此大多數人都暫時住在百花城裏。大清早的,不知多少人或是從白花城裏出來,或是剛從別處趕來,騰雲駕霧,遠遠看去不知多少仙靈秀士衣帶飄飛,時時傳來奇珍異獸的鳴聲,真是有些叫人心生敬畏。
關靈道飛在計青岩身邊,山間風大,他腰上掛著的四片綠色葉子叮咚作響。
計青岩低頭看了一眼。
四片葉子在別人看來就是玉石所做,而且也算不上質地很好的玉石,看起來就是尋常市集上買來哄小孩的東西。這是關靈道的魂器,惟有碰到他的魂氣時才會幻化成堅硬的暗器,平時也就是聽著好聽罷了。
“你喜歡玉?”從下山那時候開始便看到這四片葉子了,跟他的穿著、氣質倒也是相配。
“喜歡它的聲音。”關靈道實話實說。
他真的喜歡這魂器的聲音,叮咚作響,叫人聽著就心情好。近來越發不想去想自己是魂修的事,也刻意不去想這是他的魂器,反正他與師父這麼好,師父就算發現了什麼也不會對他如何。
他四下裏望著,下意識地去找岑家的人。
記得石敲聲說起過,岑家的人從小也是戴玉的,玉不離身。
岑家地處北朝京華,出產一種罕見的玉,叫做瑤玉。瑤玉大都是白色,性清涼,能聚氣,對修為極有好處,因此族中弟子全都佩戴瑤玉,或者鑲嵌在劍上,或者做成發飾、戒指、耳環、腰間墜飾。關靈道快一年了也沒看出計青岩身上什麼地方戴了瑤玉,今天想到這事又上下看了他許久,小聲笑著問道:“師父,你身上的瑤玉在哪里?”
計青岩看了他一眼,沒出聲。
怎麼這麼秘密,就是不說?難不成是在衣服裏面貼身而戴麼?
心思忽動。將來能不能借著找瑤玉,在計青岩身上翻一翻?
他騎在計青岩的身上亂翻他身上的衣服,非要找出他身上的瑤玉,師父被他脫得衣衫半褪,躺在床上……師父膚色白皙,露出淡紅,那畫面想想就很美……
計青岩看著他左眼下的痕跡不知怎的又微微紅起來,剛要輕聲說些什麼,石敲聲忽然古怪地問道:“你左眼下面怎麼了,怎麼會變成紅色?”
“嗯?”身上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
青天白日的意淫師父這種事,也就只能自己偷著想想,被人知道怕是要被罵死。關靈道乾咳幾聲,躲避似的顧左右而言他,一臉讚歎地拉著石敲聲笑著說:“想不到這裏有這許多仙家子弟,還都如此年輕,連女子也非同凡響,真是叫人不能小覷。”
這話別人說起來,斷然叫人誤會不了什麼,不過就是抒發心中的讚歎,唯獨關靈道臉上的笑容,叫人覺得這話裏似乎有點別的意思。石敲聲皺著眉,剛想讓他言辭裏少提起女子,計青岩已經開了口:“此處女子都是修道之人,不得心生妄念。”
“……”
不得心生妄念,偏偏對師父有了妄念。
正低著頭雜七雜八地亂想,忽然間周圍有了些動靜,傳來輕聲嘀咕之聲,清風四起。關靈道抬頭,只見遠遠地有一條白色的船,船上或坐或站的有十幾人,身穿淡青素色衣服,在山間緩緩而過。有人低聲議論:“岑家來了。”
不愧是三世家之一,連載人之物都是祖上傳下來的仙家法器,船身通體色澤溫潤,古樸雅致。
船正中央坐了一個人,四周白色簾帳相隔,輕紗飄動,看不見坐了是什麼人,是男是女。
船尾坐著一個女子,看不清容貌,卻覺得氣質與常人不同,遠遠地向著他們垂首望來。關靈道趕緊理了理背在身上的花架子,像是特地要讓她留下個好印象似的,一臉善意地朝著她笑。
岑木衣,這女子一定是岑木衣!
計青岩微不可見地皺眉,手輕輕搭上他的脖子,掰著他的頭面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