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個故事
關靈道想不出計青岩要他深更半夜去他的房間,究竟是要做什麼,心裏不安,回到客棧的時候,悄悄地把一縷魂氣留在了計青岩袖中的素色帕子上。
計青岩進房時看了他一眼:“二更。”
“嗯。”關靈道點頭。
這夜一更剛過,他在房裏點了一截短香,在床上盤腿坐著,閉上眼。不多時,意識飄蕩著飛出房間,沒有費多少心思,與帕子上的魂氣融合在一起。
周圍暗沉沉的,似乎有水聲。
素色帕子似乎是被衣服罩著,外面隱約透進來微弱的光,關靈道不敢挪動,只好側耳傾聽。
清香,雖然還是極淡,卻比之前所聞到的要清晰些。關靈道忍不住輕輕動了動,沒過多久,突然間眼前一片光亮,罩在身上的衣服被人拿走了,視野倏然開闊。
這是個裝滿了熱水的大木桶,眼前的男人半截身子泡在水裏,背對他坐著。關靈道此刻的感覺就像是被人脫光了似的,毫無遮擋之物,心驚膽戰地平躺著不敢動。平時看慣了他正經的模樣,連脖子上有沒有痣都無從知曉,此刻卻忽然間見到這等香豔場面。
計青岩低著頭正在沐浴,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關靈道心思一頓,安靜下來不想走了。幾次說要偷看他沐浴,罰也被他罰了,卻連個肩膀也沒看過,今日竟有這等好事,定要看回本。反正只是看個後背,又看不見不該看的地方,也算不上無恥。
計青岩側著臉,滴水的頭髮黏在臉上,比平常整齊束起的模樣更加動人心魄。如果讓計青岩知道自己這個登徒子在偷窺,怕是會把他撕碎吧?
左肩上是什麼,似乎有兩枚殷紅的痣?
正胡思亂想,猝不及防的,計青岩低著頭轉身,一隻微濕的手把素帕取下來,浸在水中。
關靈道猛然間打了個哆嗦,鼻間的香倏然濃郁許多,剛才還說什麼也看不見,如今卻是一清二楚。他昏昏沉沉地看著,眼前這身體當真擔得起南北朝四公子的美譽,水很清,直若無物,腿間蟄伏之巨物清晰可見。
那只手把素帕在水中展開,關靈道如同舒展身體一般,濕漉漉地貼上計青岩的胸膛,香氣襲來,頭暈腦脹。
這事不對,不該這樣。
素帕沿著身體下來,落在腰上,關靈道渾身濕熱,身不由己地緊貼著他,呼吸急促。計青岩竟然用這帕子沐浴,倒真是始料未及之事。
下一刻,素帕又向著腿間而去。
下面、是——
關靈道慌得待不下去了,急匆匆地一個抽身,猛然間回到自己暗沉沉的房間裏。
房間裏靜悄悄的,他閉著眼深深吸氣,左眼下不知怎的又灼熱起來。不多時,他把頭埋進被子裏,如同受了重擊似的,蜷縮起來不出聲了。
約定的時間是二更,關靈道一身杏衣,如期而至。計青岩已經穿好了衣服,仍舊是平常那副端莊正經的容姿,關靈道笑了笑,倏然間,不知怎的眼前又出現他滴水赤裸的模樣。
左眼下忽得又是一陣灼燒,他連忙捂住眼睛。
“你怎麼了?”計青岩轉頭看著他。
“沒什麼。”想是偷窺人洗澡,天理不容,因此眼睛才火辣辣地痛,“三宮主找我有什麼事?”
“把手拿開。”
“不用,就是眼睛有些痛,睡一覺就好了。”關靈道做賊心虛,低著頭不敢看他。今後再也不敢去偷窺他了,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才做那種事。
計青岩倏然飄在他的面前,頭髮雖然束起來了,卻還是濕的,幾綹垂下來貼在臉上,目光清明,叫人難以直視。
“三宮主今晚找我有什麼事?”關靈道不得已把手放開,暈沉抬起頭來,討好似的笑著,“真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計青岩望著他沒出聲,許久才道:“你眼睛下面——沒什麼,你睡吧。”
“我這就回房,三宮主不用送了。”腳步踉踉蹌蹌的,往床上爬過去。
“你——”
一雙手遲疑了片刻,冷靜地把他推到床上。
關靈道不聲不響地在床上躺下來,頭暈難受,昏昏欲睡。不多時一隻微涼的手放在他的雙眸上,關靈道倏然睜開雙目:“三宮主——”
這是計青岩的住處?
手指往下,輕輕撫著他左眼下兩片發著微弱紅光的痕跡,聲音仍舊清冷:“你剛才做什麼了?”
“沒做什麼。”關靈道心驚膽跳不敢說實話,左眼下灼燒得有些疼,他忍不住輕拉計青岩的手腕,笑著說,“三宮主,你用不著管我。”
鼻間清香傳來,關靈道一時無措。這人身上散香麼,為什麼動不動就聞到這種這種味道,似乎沐浴時尤其清晰?
“沒。”聲音冷冷的。
關靈道的臉色微青,他剛才是不是迷迷糊糊地問出聲了?
說話的時候,臉上一陣寒涼之氣襲進來,痛楚立時舒緩。手指繼續摸著兩片指甲大小的痕跡,絲絲寒氣滲入,連頭也不昏昏沉沉的了。
計青岩把手移開,站在床邊低頭看著。
關靈道清醒了些,從床上爬著半坐起來,左眼下的灼熱已經消失:“多謝三宮主。”
“你眼底下這兩片紅光有些詭異。”
洛魂真訣並沒說修習魂術會出現這種東西,究竟是什麼,關靈道也弄不清楚。不敢再多想,也不敢再讓他起疑,關靈道掀開被子道:“我也不清楚是什麼,以前沒見過——三宮主今夜找我有事?”
計青岩沉吟片刻:“並無要緊事,我前些時日思來想去,想收你為徒。”
關靈道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三公主忘了麼?我靈根俱損,修煉不得。”
“並不是要你修煉。”計青岩頓了頓,似乎在揣摩他的意思,“我出門在外,許多事難以預測,若你是我的弟子,別人也不敢對你怎麼樣。”
三更半夜與他見面,還以為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竟然是要他拜師。
怪不得前些日子在丹房裏打聽他能否另投師門,原來是有這個打算。這是因為自己對上清宮有用,又什麼都不想要,計青岩心裏過意不去?或者是要收買他?還是擔心他被人欺負?
不管原因是什麼,這人平時不聲不響的,心思倒也細密得很。
他低著頭想了想。當初他說過師父不在乎門戶,現在計青岩的目的不明,卻也是一片好心,推脫似乎有點說不過去。而且,計青岩想要收他為徒,他心裏竟然不太想拒絕。
“這——”
“只是以師徒相稱,並無什麼關係。”
“師父。”話說到這裏,再推就沒意思了,關靈道想起自己九歲拜師的那天,眼看就要跪下來。
“沒這麼快。”計青岩略略黑了臉,把他從地上拉起,“先準備清水、檀香。”
“是。”
關靈道九歲拜師的時候,就是跪下來敬了一杯茶,連準備好的拜師詩,師父也嫌麻煩也沒讓念,就算拜師了。三宮主真是出身大家,有這許多規矩。
深更半夜的,關靈道討來幾根檀香,一碗清水,焚香洗面,又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對著窗外的明月跪下來。
“拜天拜地拜祖先,各磕頭三次。”計青岩清冷的聲音響起。
拜天拜地,那不就跟成親一樣麼?關靈道不敢出聲,老老實實地磕了頭,抬起來時忽然間額上一涼,計青岩的手指沾水,在他眉間輕輕點了四次。
“勤、正、端、慎,此為族中四訓,今後當謹記在心,不可忘記。”計青岩在床上端正坐下來,輕聲道,“一切從簡,磕頭拜師吧。”
關靈道越聽越不對勁,通常拜師就是拜師,這族中四訓是什麼意思,感覺上不像是拜師,倒像是進了他的家門。
關靈道也不敢問什麼,磕了三個頭道:“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今後我只對師父好,不讓師父難受傷心。”
“起來吧。”
關靈道不聲不響地站起來,坐在計青岩的身邊:“拜師了,接下來要怎麼辦?”說著心裏不知怎的很是歡喜,在計青岩耳邊輕叫:“師父。”
計青岩的頭驟然移開,袖子一翻,把關靈道的臉壓在床上:“以後要說話就好好說,不許那麼叫我。”
關靈道的臉埋在床上,滿嘴滿臉都是被子,難以出聲。他叫什麼了,不就是叫了一聲師父?連師父也不能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