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主線劇情——出發(一)
有些人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可以很大方,對人也很好,但是一旦成了敵人,卻不會手下留情。隋天佑就是如此。他敗下來之後倒也乖乖服輸,沒有再亂來,安靜地退出玄真房,搬到木折宮的山腳居住,從此關靈道在朝會的時候才能見到他的面。
轉瞬間入了冬,山間覆上一層厚實的雪,幾個月都不化。關靈道如今負責玄真房,不出差錯也不添亂,丹房執事便很少管他了。他除了每隔十日開爐取丹,其餘的時間倒也清閒得很。
這麼清閒,自然要做些有用的事,比如說,修煉。
魂術有許多種,修煉也當由淺入深。吸取草木之魂氣所用的魂術稱作融魂術,顧名思義,關靈道的魂氣當與草木之魂氣相融,那些花花草草的喜歡他,才會把自己的魂氣傳給他。洛魂真訣裏提過,融魂之術至化境時,魂修坐於山間,幾裏之內的草木皆俯首歸順,自行把魂氣送來,其景象之壯觀,讓人神思不已。
融魂術是魂術中的精髓,如果掌握不了,便只能強硬地奪魂取魄。
奪魂術,是所有魂術裏最簡單最乾脆的魂術。換言之,就是趁魂魄入睡時把它撕爛,而後取其魂氣,是最低等的魂修所修煉的魂術。
關靈道自然不想蠻橫硬來,對與錯先不說,殺魂奪魄也不是長久之策,早晚被計青岩發現,到時死無葬身之地。
可惜他現在卻還掌控不了融魂術,或者說,如今只有他自己養的花草對他好感,上清宮的花草樹木卻對他沒什麼反應。而且,時機好得不能更好,剛想修煉融魂術,冬日就到來了。於是他最近很專心地在房間裏種些冬天能過活的花草,每天澆灌培養感情,悄悄修煉融魂術。
只不過,近來還發生了一件事。
在玄真房裏開爐取丹後,接下來便是計青岩例行巡視丹房,起爐煉丹。關靈道也不曉得計青岩是怎麼了,每次開爐之時都要他留下來,說是訓話,但門關上什麼也不用管,就在旁邊幹坐。
他開始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想了許久,終於理出點頭緒。細想來,這還是那是在丹房被冤枉之後,計青岩對他的態度才有了變化。
這是覺得他受了點委屈,想要補償?
其實也算不得什麼,不就是一棍麼,吃了那枚丹藥之後就沒什麼事了。
他要是像以前那樣沒事,自然是沒關係,可如今他要急著修煉魂術,便有些坐不住了。
這日臘月初十,外面寒風刺骨,大雪紛飛,辰時三刻了天還未亮。計青岩在玄真房的丹爐面前坐下來,關靈道蜷在角落不吭聲,絞盡腦汁地尋思該找什麼理由出去。
“你還需要些什麼?”計青岩突然開了口。
關靈道最近幫他接連揪出來七個魂修,功不可沒,他清楚計青岩想拉攏收買他,笑著坐在離他兩尺遠的地方說:“不需要什麼。”
他靈根俱損,丹藥對他沒用,武器也沒多大用處。要說真正想要的東西,的確是少得可憐。
關靈道轉頭看了一眼坐得端正如石的男人,忽生一念。人都說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他就是什麼都不想要,計青岩會做什麼?會不會以身相許?
計青岩轉頭看著他,忽然道:“你是什麼都不想要?”
“真的沒什麼想要的。”想說的話只能想想,說出來那是找死。
他笑著站起來,拍拍自己的衣服:“三宮主,你繼續煉丹,我昨晚沒睡好,現在回去睡個回籠覺。”
在這裏真是沒有半點事做,等下計青岩開了爐,他更是只能閑得原地轉圈數蘑菇。
計青岩的嘴唇動了動,半天才平靜地道:“我有事想問你,這裏比你房間暖和。”
關靈道轉過身來:“……”
計青岩今天是怎麼了,這意思是讓他在這裏睡?
確實,這裏有丹爐,火燒起來的確要溫暖許多。
“這裏沒有床,硬。”關靈道想了想,外面的天氣也的確是冷得很,“不但硬,而且冷,被子沒有。”
他不由自主地看著計青岩,微笑。計青岩倏然間轉過頭去。
“我走啦,三宮主。”
剛站起來,計青岩靜坐著一動沒動,突然間袖子飛起,關靈道不知怎的翻了個身,已經靠在他的手臂上了。
關靈道一時間轉不過彎來,呆呆靠著發怔。一隻微涼的手輕推著他的頭,聲音平靜無波:“不是要睡覺麼?你睡吧,我要起爐了。”
挺屍似的靠了大半天,身子發硬,不敢翻身也不敢亂動,沒過多久手有些凍得難受,他輕聲道:“手冷。”
計青岩沒出聲,過了一會兒,用袖子輕蓋住他的手。
關靈道安靜了片刻,又小聲說:“還是手冷,睡不著。”
“……你要怎樣?”
要你以身相許。
關靈道的手環在他的腰上,悄悄探進他的衣衫裏,計青岩的身體微僵,卻沒說什麼,只是低頭看了看。關靈道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在黑暗中笑著說:“三宮主真是看重我呢。”
果然暖了不少,手故意摸上他的衣帶,還未做些什麼,計青岩的手抓住他的拉了下來。
關靈道輕咳一聲,規規矩矩地閉上眼睛,一派正人君子模樣,不多時隻聽計青岩道:“你與你師父感情深厚?”
他有正經事要問,這小子總跟他胡扯亂扯。
“嗯,師父對我有養育之恩。”心情徹底平靜下來。
九歲時被師父收養,之後一直生活在一起,雖然經常調皮被打,卻也沒有受過一點真正的苦,雖然開始的時候也生疏害怕,但有次小時候不小心掉進泥坑裏,師父淋著雨把他拉出來,白髮濕透,乾淨的道服沾滿泥巴,自從那時開始,他便認這老人做師父了。
“對你多好?”
“多好?嗯……師父照顧我,從沒真正生過我的氣,給我做飯,給我做衣服,有人欺負我的時候還會護著我。”
“如果讓你另投師門呢?”
關靈道不知道他為什麼問起這個,隨口道:“師父沒有說過,不過他老人家很看得開,想必也不會介意。”師父沒什麼門戶之見,不但不會介意,說不定還很高興,拜師即是學本事,師父向來不覺得他只能拜一個師父。
計青岩安靜了片刻:“你睡吧。”
“……”
這就說完了,話說了一半不上不下的。
剛要閉上眼睡覺,不經意地看到計青岩用兩根手指用胸口暗袋裏夾出什麼,迅速地放在口中,關靈道挑眉:“我也要吃,給我。”
“只剩一顆了。”
“我不信。”
關靈道半坐起來笑著翻他衣服的暗袋,計青岩低頭看著他,突然間袖子一掀壓住他的手腕:“不許動。”
關靈道的笑容停滯,與他的呼吸交錯:“怎麼了?”
“坐好。”
“三公主,近看你真的長得不錯呢,連女子的肌膚也沒你的好。”相隔不過幾寸地看著,突然間注意力轉移到他的面孔上面。
“……坐好。”
那聲音似有些生氣,有些咬牙切齒,不知是在氣關靈道,還是在氣他自己。
空氣裏似有些淡淡香氣散開。
關靈道愣愣地看著他,心頭微動。他生什麼氣,自己做什麼了?
不知怎的,此刻覺得計青岩清新微涼,就像寒冬裏乾淨的薄雪。
正胡思亂想,左眼下有什麼東西火辣辣的,像是被灼燒一樣。關靈道忍不住用手去摸,計青岩的目光也在他的面頰上定住,手指撥開他的,輕輕撫上來。
“怎麼了?”關靈道躲了躲,小聲問。
說話間,左眼下那陣灼熱已經毫無預兆地消失,與來時一樣。計青岩半天沒出聲:“剛才似乎看到兩片泛著紅光的印記,突然一晃不見了——是什麼?”
關靈道發怔似的搖搖頭,無話可說。他倒不知道自己身上怎麼有這麼多的秘密,從小到大都沒出現過這印記,這會子怎麼突然冒出來了?泛著紅光的印記……心中猛然一凜,這難不成是跟自己近來魂修有關?
計青岩尋思片刻,不記得以前聽說過類似的景象:“暫且不想了,改日再查。”
關靈道點點頭站起來,這時也沒心情待下去了:“我還是回去睡覺好了,三宮主繼續煉丹,不打攪你了。”
“你有急事麼?”計青岩淡淡地問。
“沒有。”聽到這話,關靈道不禁心虛,不由自主地停下來。
這人怎麼就是不愛笑呢,嘴角的線條冷硬,眼角沒有半條笑紋,像是天下戾氣融化而成,肅殺冷冽,跟自己全然相反。師父說,自己上輩子死的時候一定是心滿意足,歡歡喜喜,全身沒有半絲戾氣和怨氣,因此這輩子才這麼欠打。
關靈道不知不覺地蹲下來,往上拉著計青岩的嘴角:“三宮主,你笑一下,你笑起來好看。”
計青岩額頭上的青筋又微微暴了起來。
“玄真房許久沒清掃了,去收拾一遍。”把惹人心亂的手隨意撥開。
“玄真房每月只需清掃一次,我半個月前剛掃過。”
“我改了規矩,十天清掃一次。”
“什麼時候改的?”那聲音有些不服,“丹房執事沒告訴我。”
“半刻前。”
“……”
及至正午,兩人終於煉完了丹,一前一後從玄真房裏走了出來。
宋顧追正正在門口守著,略有些膽戰心驚,不知該說什麼好。三宮主平時起爐也不過是一個時辰,今天怎麼在裏面待了兩個時辰?玄真房裏除了爐火便是黑沉一片,能做什麼……定然是自己想多了,三宮主對他印象那麼差,在裏面教訓他還差不多。
“三宮主,青衣有信傳來,老宮主請你過去。”宋顧追不露半點情緒。
“嗯,知道了。”青衣有信,老宮主單獨只見他,那必定不是什麼好事。
關靈道見他心思沉重,知道沒自己什麼事了,學著平常弟子謙恭的模樣說:“那我先走了,三宮主、宋執事。”
宋顧追揮揮手:“去吧。”
他的身影消失不久,宋顧追見計青岩垂眸不語,試探著說:“最近這小子沒惹什麼麻煩,說話辦事也老練了些,但不知為何喜歡上了擺弄花草,在房間裏種了許多。”
計青岩對關靈道抓得緊,其實也不難理解,本就是個罕見的聽魂之人,又調皮搗蛋不好管,自然是多知道些才好。
“種花?”讓人有些意外。
“是,有時候還為花草撫琴吹簫。”說起這個就覺得好氣又好笑,這小子實在是閑得不能更閑了,有那許多興致做這種風雅事。
“嗯。”
“聽說跟石敲聲、石蘊生兄弟很親近。”
“石蘊生?”名字有些熟悉。
“石敲聲的哥哥,左腿斷了一直沒好的那個,三宮主讓我送過丹藥的。關靈道近來常跟他們在一起,據說那石蘊生會養花種草,會馴獸,三個人玩得不錯。”
“嗯。”
說話間已經來到了不眠山,計青岩讓宋顧追在門外等著,獨自走入大廳裏。廳中靜謐,只有輕緩流水之聲,散塵正坐在桌前倒茶。
計青岩在桌前坐下來,老道人頭也不抬地說:“我今早在竹葉上掃下的雪,配了去年采的青針,你試試看。”
計青岩不聲不響地喝了,沒有言語。
散塵抬起頭來看著他,用沒有起伏的聲音道:“昨夜自北朝傳來消息,岑家次子墨行死了。”
(謝謝一本正經賣喵萌,紫檀茶碗,華,曇凍凍,得天獨厚小團子,嗯哼哼,HYNchika的地雷,謝謝aki鬆鼠,roro的手榴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