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主線劇情
陰森森的山洞,牢房裏牆壁、地面儘是抓痕。
“關靈道呢?”牢房門口站著的人疏離高貴,一身紫衣把面孔襯得雪白。
“啟稟紫衣壇主,自從昨天夜裏受傷之後就坐在那角落裏,不說話,也不吃什麼東西。”身邊的紫檀使指了指黑暗角落裏坐著的影子,“像是想死似的。”
“有性命之憂?”
“沒有,已經把身上的傷治好了,死不了。”
“今天讓他休息,明天繼續吸魂煉魂。”紫衣壇主轉身要走。
“是。”
“要是我不想再幫你們做這些呢?”
牢房的角落裏傳出男子的聲音來,幾乎辨不清吐字的沙啞裏帶了點陰森,像是在笑,那笑聲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真不想做?”紫衣壇主停下腳步。
角落裏響起鎖鏈拖拉的聲音,紫衣壇主望著那黑黝黝的影子搖晃著站直了,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到他的跟前,隔著玄鐵的欄杆抬起臉來。血污染紅了半邊臉,漂亮的桃花眼裏都是佈滿了血絲的赤紅,薄唇翹著,以前的孩子氣消失不見了,滿臉都是森森邪氣。
“你們能拿我怎麼樣?”他惡意滿滿地說,“用我認識的人來威脅我?誰的命不是命,殺誰都是殺人。”
紫衣壇主默默地看著他。“那好,你高風亮節。”他撂下一句話,轉身走了。
夜裏,火把燒得牢房裏炙熱難忍,長廊裏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地上的鎖鏈拖曳著晃動,像是又帶了個新的犯人進來,一直拖到關靈道對面的牢房裏。關靈道在角落的陰影裏坐著,本來不想管,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
突然間,他像只兔子似的猛然間跳起來,撲到玄鐵門面前,雙手拉著欄杆。
紫衣壇主站在對面牢房的門口,轉過身來:“你說所有人的命都一樣,那麼此人的性命對你來說想必算不了什麼,我們想怎麼對她都可以。”
“哐啷”一聲門上了鎖,地上的女子一身血污側身躺著,身形消瘦,不省人事,蒼白姣好的面孔正是對著關靈道。
關靈道的雙手把欄杆抓緊,恨聲道:“這和岑木衣無關。”
“是麼?”紫衣壇主走到他的面前,與他相隔不過半尺,臉罩在陰影裏,唯有目光暗沉沉地駭人,“從明天開始,她每天都會少一根手指。手指拔光了,還有腳趾和牙齒。這些都沒有了,還有頭髮、眼珠和舌頭——”
關靈道的嘴唇顫抖起來,目光閃動,恨意滿滿。
“等她變成了沒有四肢、沒有眼睛、沒有舌頭還在苟延殘喘的一團血肉時,你再告訴自己,所有人的命都是一樣的,你什麼都沒做錯。”
關靈道一聲不吭地坐了下來。
紫衣壇主也蹲下來,拉起關靈道的頭髮,逼迫他看著對面沒有血色的清秀面孔:“她之所以現在被關在這裏,也是因為你。”
關靈道像只受了傷的困獸,掙扎著要逃脫,紫衣壇主扭住他的手臂,狠狠一拉,將他的臉壓在骯髒冰冷的地面上:“你的命不同,靠近誰就會害了誰。能與你為伍的,也只有那些淒慘無比的邪靈。”
關靈道全身再沒有一點可以動的地方,眼淚鼻涕混在一起。再怎麼掙扎也沒有用,他們想要什麼,就會不擇手段、不顧人命地要,半點餘地也不留給他。
翌日清晨,紫檀使把裝滿了魂魄的黑色罎子和暗紅色的煉魂塔帶了過來。關靈道垂頭望著,如同行屍走肉般爬過來,滿頭的亂髮如同雜草,狼吞虎嚥地從黑色罎子裏吸食魂魄。
“他怎麼樣了?”紫衣壇主站在洞口問。
“近來聽話得很,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沒再找麻煩。”紫檀使恭敬地回復。
“嗯,正如宮主所言,早把岑木衣抓來是對的。”紫衣壇主低著頭,“只可惜沒辦法把計青岩殺了。”
“不知道什麼人救了他,大概是花彩行。”
紫衣壇主摸著光潔的下巴:“無妨大計,宮主還在忘年山,隨時都能找機會殺了他。黑衣壇主送消息過來,上清宮那邊準備好了。”
“是。”
關靈道垂著頭,默默地看著手中的石頭。那是山洞裏最普通不過的石頭,易碎、醜陋,一如現在的他,經不起半點的敲擊。魂魄呼喊聲此起彼伏,遠遠地傳來,四周暗沉沉的。關靈道沒見過煉獄是什麼樣,但他想,紫檀宮的魂修洞,也許就是人間煉獄。
對面的岑木衣還是沒有清醒,那張面孔愈發消瘦蒼白,不偏不倚地面對著關靈道。
關靈道把玩著手中的石頭,手背上是差不多已經痊癒了的傷痕。他想起夜裏呼嘯的邪靈,手微微抖動。附近這麼多的魂魄,到底有多少?那些邪靈,又到底有多少?
他現在已經冷靜了,就如紫衣壇主所說,他的命就是如此。
外面傳來輕緩的腳步聲,不多時牢房的門開了又關上,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垂著頭呆滯地走進來。關靈道舔了舔乾燥發裂的嘴唇,目光微動。他以為他已經沒了感情,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人與人的命的確不一樣,好在這些人不清楚山根與他的關係,否則只怕連這男孩也要關起來。
他的哥哥當年不就是這麼護著他?難道任關翎從一開始就喜歡煉魂?
【他年紀還小,煉魂由我來吧。】
從小多少人拼死護著他,如今他長大成人,也該由他來護著別人了。
山根從門口開始,規矩聽話地掃著地上的污水,牢房裏只聽見掃把劃動的聲音。
“山根,你還記得你的娘親嗎?”關靈道爬到門口看了看,轉過頭來急聲輕叫。
“娘親……”男孩癡呆似的重複著,眼角的淚珠斷了線似的掉下來,“娘親……死了……”
關靈道沒想到他會有這種回憶,急切道:“你娘親沒死,我把她救活了。”
山根怔怔地看著他,混亂地皺起眉,不知又想到了什麼,眼淚滾下來:“死了……死了……都是我的錯……我把她殺了……”說著用雙手掐住自己的咽喉,往死裏攥著:“我殺了她,我殺了她……”
關靈道把他的手狠狠地拉下來,面孔泛白,微微喘著粗氣。
他望著男孩滿是淚痕的臉,心中忽然間有些懷疑。不,不對。山根似乎與紫檀宮的人不太一樣,紫檀宮裏的弟子除去顏無道人、紫衣壇主、紫檀使之流,沒有感情,也好似沒有自己的思想,山根這樣子,卻像是受了大刺激變成癡呆。
前者,他沒辦法影響他們的情緒,山根卻不一樣。
山根空洞地望著他,不多久像是什麼都忘記了,僵硬地撿起掃把。
“山根,你娘、你娘真沒死。”關靈道把他拉住,壓低了聲音,“你娘想死你了,還在等著你回家呢。”
山根又怔住了,半是模糊半是清醒。
關靈道垂著頭安靜了許久,勉強開口笑了笑:“山根,你娘親知道你被人抓了,特地派我來救你出去。”
“真的?”男孩茫然地望著他,聲音裏竟有絲說不清的高興。
“嗯。”
細弱的手腕、腿上斑駁著血痕,新舊不一,像是被藤條抽出,層疊交錯。露著的地方都有這麼多的傷痕,背上、胸膛上只怕是更多。關靈道低頭把玩著石頭,冷靜的目光裏斟酌著,輕聲問道:“這山洞裏有多少黑色罎子?”
山根懵懂地低下頭,掰著手指頭:“一個,兩個……”數到第十根指頭又迷糊了,用手比劃著:“十個,十個,十個……”
“每排有十個?一共多少排?”
山根比劃到第八排,混亂地停下來,只是點頭。
八十個黑色罎子,這山洞裏竟然有八十個裝滿了冤魂的黑色罎子。
外面忽然傳來由遠至近的腳步聲。
關靈道咬咬牙,在他的耳邊輕聲道:“山根,下次來時,你給我偷著帶一小截短香,聽到了嗎?小心點別讓人看到,看到就趕快扔了。”
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頭。
關靈道走到自己常坐的哪個角落裏躺下來,面孔朝牆而臥。不多時牢房外有個黑衣男子站在牢房外望進來,問道:“你怎麼不打掃?想被罰?”
山根撿起自己的掃把,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不敢再抬頭,聽話地掃著地。男子站在門口看著,不多時又轉了身,向著遠遠而來的紫檀使彎下腰:“使者。”
牢房的門隨著由遠至近的腳步聲開了,紫檀使把黑色罎子和煉魂塔放在地上,拉著男孩的衣領將他丟到外面。山根落地時輕叫了一聲,渾身疼痛地晃著起身,一聲不吭地撿起掃把,揉了揉磕破了的手肘和膝蓋。
“開始吧。”紫檀使把牢房的門關上。
關靈道面對著牆,像是平常那樣行屍走肉般地轉過身,隨手抓了抓髒亂的頭髮,如同被餵食的狗,撲到罎子面前。罎子裏的嘶喊慘叫依然淒厲,關靈道連頭也不再抬,手放在罎子上的小口上,潮水般的魂氣洶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