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不可原諒

　體育課在老師一聲解散下終於可以休息了。

　唐璨坐在草坪上， 皺起眉毛揉著小腹，拿起旁邊的校服穿在身上， 看著成群結隊的學生紛紛往餐廳或者超市去， 才緩緩的鬆了口氣。

　腳裸隱隱作痛，施展她那半斤八兩腳內側踢時用力過猛， 導致腳外裸扭傷。

　楊璐從醫務室拿了繃帶，坐在旁邊給她綁紮。埋怨道：「你什麼時候會踢球的，認真起來不要命。幸好是傷到腳裸，要是別的地方可就不好說。」

　「就是不想輸給曹力他們。」她看著包紮好的部位，疲憊的躺在草坪上，呢喃一聲：「真的好累，要是沒有體育課多好。」

　楊璐環著膝蓋，無可奈何的看著她。

　來了南新中唐璨就像被纏住的水藻，時刻都無法掙脫，隨著水藻的收縮性慢慢的學會怎麼保護自己。

　唐宋要是沒有生病，他們的爸爸要是還在，結果會不會就不一樣呢。

　英語老師的課安排講了一堂課試卷。

　唐璨拿著筆專注黑板上，將錯題歸納在一起，她穿著短袖踢了場足球，出了一身汗又吹了會兒涼風，已經頭昏腦漲。

　錯題本翻開一頁，手肘壓在邊角， 整理題目。

　踢球過程中， 她竟然那麼大意把衛生巾弄沒了。

　心慌亂的她趁著上課前去操場找了好久， 可是還是沒能找到。

　她記得一直放在口袋裡的。

　那樣的東西並不起眼，應該會被人當垃圾丟掉吧。

　她的手不停的揉按著，深深吸了口氣，竭力將心思放在黑板上，現在想太多也無濟於事，只好埋頭看試卷。

　考的這麼差她都嫌丟人。

　謝敏度倚著桌子，寧靜的直視她的背脊。

　想起兜裡的神秘紙包，他眼底立刻閃過一絲迷離，抿著唇壞壞一笑，抬腳從桌下踢了下她的凳子。

　壓著試卷，撐著下巴等待她轉過身來。

　「謝敏度，你有事？」

　「你才有事。」

　她迷惑的眨著眼睛，睨了一眼，有點摸不著頭腦，只好乖乖做試卷。

　可是謝敏度整堂課貌似沒有想讓她安心上課的想法，一直在她凳子下踹來踹去，惹得她到了下課時，扭頭氣惱的看他道：「謝敏度，你究竟在想什麼，上課不要打擾我。」

　「可我想你了唄。」他扯著唇角，兩酒窩若隱若現。

　「……」

　她臉皮薄，經不起別人戲弄，一直紅到耳根子。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不知怎的會讓人感到很壓抑。

　尤其他那雙玩味兒而摸不透徹的眼神，特別不舒服。

　分分鐘被監視的感覺。

　「生氣了？」見她一直不說話，謝敏度湊過去笑問。

　「你不要搗亂好不好，我還要做作業。」她看著試卷上紅叉叉頭疼加重幾分，手指抬起揉了揉眉心，不想理他。

　「唐宋，能對我熱情點嗎，怎麼那麼冷淡。」

　微沉的視線移向她白膩纖瘦的頸，如同奶汁浸泡過的，從衣領深處飄著股淡淡的香味，她的耳垂小巧軟綿，浮著細弱的茸毛，乾淨可愛。

　「你走開。」 唐璨咬著唇好脾氣的趕人。

　謝敏度得寸進尺的直逼她的視線，緩慢的靠近那雙柔軟櫻花色的唇，「不要，你知不知道……我的嗅覺很靈敏，一旦習慣了一種味道，很難再度適應別人的。」

　「……」

　眼見他的唇快要貼上來，唐璨睫毛輕輕搧動，一怔。

　漸漸放棄掙扎似的閉上眼睛，待他的氣息包圍住她那刻。

　她仰睜開眼抬起頭，用力頂了他一下，不知道頂住了哪裡，謝敏度悶痛一聲，下意識的摀住臉，疼的很厲害。

　「你太過分了！」丟下筆，唐璨一臉幸災樂禍，見他一直低著頭，但覺不太對勁，那一下力道貌似……重了。

　她小心翼翼的湊過去，詢問：「你，你還好吧。」

　謝敏度摀住眼睛，緩衝了會兒抬頭，左眼緊緊的閉著，眼圈周圍都紅了。

　唐璨嚇了一大跳，伸手去摸他的眼睛，嘴邊急忙道歉：「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誰讓你老是做出讓人為難的事情。」

　「走開。」他回到位上，仰著臉靠著後桌，不停的眨眼睛，看他的神情好像真的很痛。

　「謝敏度，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想聽。現在說什麼我都不會原諒你。」他淺吸口氣，揉了揉眼睛，扯著唇角。

　班上的同學三五成群在走廊上玩，教室裡就幾個書呆子學生埋頭做作業，雖然他們會偶爾好奇的瞥來一眼，注意力還是停留在書本上。

　楊璐跟劉奕兩人出去幽會，不在教室裡，一顆心就此從高空隕落。

　她垂著腦袋，神色憂慮瞅著他半刻，如同犯錯的孩子一樣。

　謝敏度眨著右邊的眼睛，「你是真的知道錯了？」

　「——嗯。」

　「那還杵著幹什麼，給我吹一吹，哥哥眼睛瞎了，你這輩子都跑不掉。」

　跑不掉？！

　噔噔的心跳的很厲害。

　唐璨連忙靠過去，手指輕觸他的輪廓，指尖緊張哆嗦，極盡溫柔而小心的護住他的左眼，再次湊過去輕輕的吹了幾口。

　「好點了嗎？」

　「你以為吹得是仙氣。」

　「我…」

　謝敏度，見她委屈巴巴的努嘴，一時沒忍住噗嗤笑出聲，立即恢復冷漠的神色，「多吹幾口，要是發炎，你可要負責照顧我。」

　「……」

　南新中的謝敏度真的是人帥病多！

　看著進進出出的學生，唐璨站在外面猶豫不定，掏出手機噠噠撥通一人的號碼。

　「崔晟，你有空嗎？」

　一分鐘後，崔晟喘了口氣走到她面前。

　「你等我一下，我先給你看下。」

　唐璨點了點頭。

　崔晟倒盼著每節課女神電話騷擾他，那清脆乾淨的嗓音讓人心神動盪，要是每天都這樣陪她一起逛廁所，無疑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唐璨站在花壇那邊，儘量避開劉奕那幾人。

　她耐心的等待，閒暇的走到花壇邊，欣賞著栽種的薰衣草。

　忽而清風拂過，花瓣飛舞，芳香撲鼻。

　上課鈴聲打響，她惶惶然看向奔走於廁所跟教室的同學。

　現在是不是該她上廁所了。

　崔晟從廁所裡出來了，朝她使了使眼色，唐璨打了個OK的手勢快速鑽進了廁所。

　她對守著門外的男生說：「崔晟，你回教室吧，現在沒人不用擔心。」

　「你，你週末有時間嗎？」

　面對這兀幾的話題，她愣了下，點頭：「有。」

　「那你等我電話啊，那天一定要接我電話，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崔晟臉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他想的很清楚，週末一定要跟唐璨表白，忍耐了兩年該是他爆發的時刻。

　唐璨說：「你先走吧。」

　「嗯那好。我先走了，記得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千萬別被謝敏度他們發現你是女的。」

　「明白。」

　崔晟走後，她才敢進蹲廁，總是被男生護著上廁所，太尷尬了。

　她悄無聲息的嘆了口氣，打開廁所門神色放鬆，然而視線掠過一道頃長的身影。

　瞬間頓住。

　「謝……謝敏度。」

　唐璨驟然瞪大眼睛，

　嚇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少年環住雙臂，倚著門面，朝她輕佻的揚起下巴，挑釁的笑一笑，勾唇說：「唐宋，我等你很長時間了。」

　她遲疑了下，睫毛顫動不已，「你，你怎麼在這裡？」

　心裡盤著很多疑問，這人究竟站在這裡多久了，那些話他聽見了多少。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該聽見的我都聽了，不該聽的我也聽見了。唐宋，沒想到你……」謝敏度虛著眼眸望著她。

　一副審視犯人的姿態。

　『哐當』一陣暈眩，她耳畔嗡嗡作響，臉色嚇得煞白，哆嗦的雙手緊緊的握住，不敢往下聽。

　「我，我是男的。」唐璨目光堅定，一口咬住。

　「寶貝，撒謊的孩子一點都不可愛喔，」謝敏度玩味一笑，移開步子，打量她素白的臉龐，撥開她耳邊的發絲，從兜裡拿出個紙包塞給她，眼睛笑眯眯，歪著頭嗓音低迷：「你跑操場是不是在找它。」

　唐璨面色難堪的瞅著手上的衛生巾，烏黑柔亮的眼睛閃過一絲複雜。

　她直接沉默不語，身體卻抑制不住的發抖。

　兩人靜默的站著。

　空氣凝固住，連呼吸都微弱的彷彿不存在。

　「謝敏度。」

　「原來是個漂亮的假小子，不過這件事情既然被我發現，那麼可不會放任不管，你猜我現在會怎麼做。」

　謝敏度嘴角浮出抹漫不經心的笑。

　唐璨在原地呆了幾秒鐘，猛然醒悟，趕緊跑出去追謝敏度。

　「謝敏度，我，我，求求你不要告發我。」唐璨驚恐未定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神色慌亂，心裡早已亂成一團。

　謝敏度扭頭睨了眼，抓著不放的手，嗤笑一聲，不留情面的甩開了。

　「走開。」他嗓音清冷，生氣的挑著眉毛，看著她拿自己毫無章法的模樣，戲謔的一笑。

　這麼些天，一直以為他真的喜歡上了個男生，為此苦惱糾結甚至做好被當成同性戀的準備。

　可眼前的人竟然連絲感動都沒有。

　他將視線放空，遠遠望著樹下一地黃金樹葉，神色逐漸冷漠。

　唐璨急聲道：「你聽我解釋，其實事情不是這樣的，你聽到的只是片面之詞，因為我……」

　他眉毛一彎，笑意全無快速打斷她的話，撅著唇一臉陰冷：「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想聽，我倒要看看，在南新中憑你唐宋有什麼本事讓我閉嘴。寶貝，你還是乖乖的等待被開除吧。」

　「……」

　風過無痕，陽光高照下，她怔住。

　莫名的揪心，星星點點的淚光逐漸溢出眼眶，她仰起臉深吸，掙紮著將眼淚收了回去。

　看著謝敏度從自己的眼前慢慢的消失。

　越來越不安，越來越害怕的情緒如同一把刀將她四分五裂。

　恐慌中。

　事情一旦揭發，她跟小宋都要被開除，連高考的資格都喪失了。

　辛苦了這麼久。

　真的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被人揭發，離開南新中嗎？

　唐璨壓抑著痛苦沉重的心情，驀地緊蹙雙眉，風吹起的她留海，眉尾的痣隱隱約約。

　心頭一震，她豁出去似得咬緊牙關，追了上去。

　眼裡閃爍著堅定而倔強的目光。

　她想——

　「謝敏度！」

　唐璨一路奔跑追上前去，張開雙手堵住他的去路，嘴巴一張一合大口的喘息著，臉上浮著一層薄汗，鼻尖泛著柔和的光澤。

　他嗤了聲，插兜抬起臉示意讓路。

　唐璨抿著唇搖了搖頭。

　「拜託了，就一次好不好。」

　謝敏度微微一笑，神色微斂，「不——要。」

　「不可以走。」她直接堵在他面前，纖瘦的手臂毫不退卻，唐璨立刻仰起臉，「就一次，求你原諒我一次。」

　「不可原諒。」

　唐璨心速加快，豁出去般腳尖墊起，手臂曲起攬住他的背脊，最後一瞬間闔上眼睛，重重的吻住他的薄唇。

　從沒有過接吻經驗，一時剎不住力道，磕到了對方的牙齒，疼的臉都皺起來。

　謝敏度眼底詫異，臉色頓一頓，眉毛輕跳幾下。

　心口突然狂跳不止。

　湛藍的天空，兩三隻鳥兒從頭頂飛過，風聲靜幽，花香四溢。

　她的唇柔軟清甜，動作生硬笨拙，微微顫顫的睫毛投射下一道黑影。

　那麼害怕而緊張。

　而他的唇真的很涼，夾著淡淡的藥香。

　就這樣提心吊膽的親上去，唐璨臉頰倏地一紅，已經被自己震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