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蘇玉清坐在屋門前的臺階上，仔細回想了一下他們家現在的情況。

他的爸爸蘇懷仁，是鎮上一家磚瓦廠的工人，工作不但非常的辛苦，而且工資還不高，一個月也就幾十塊錢。他的媽媽蔡雪芬，則在鎮上的一家紡織廠裏上班，雖然工作相對輕鬆一些，但每個月的工資也就那麼一點，堪堪能貼補家用。

除了蘇二寶這個弟弟，他還有個妹妹，今年大概才兩歲多一點。平時由於他父母要上班沒時間照看，而他也還小，他們怕他照顧不好妹妹，所以就一直都放在奶奶家裏，由他奶奶照看，直到每天傍晚他們下班之後才會接回來。

想到他的小妹，蘇玉清心裏有些難受。他可憐的小妹，前世因為沒人照看，結果掉進了河裏就這麼沒了，那個時候小妹不過剛剛五歲。如果他的小妹活著，肯定也是一個溫柔可人的好姑娘。這輩子，他一定會保護好她！

他們家田地不多，本來每年就賺不了多少錢，再加上弟弟妹妹的超生又罰了不少錢，直到前年才堪堪還清借款。所以他們家一直很窮，不過生活雖然過得艱苦了一點，但也還算過得去。而蘇玉清永遠無法忘記，在他十二歲那年，也就是今年發生的那件事，是他們家噩夢的開始。

這年的九月，蘇懷仁拿出家裏全部的積蓄，出去外面和別人合夥做生意，結果被合夥人坑了，不到半年就虧得血本無歸。合夥人跑了，蘇懷仁找不到人，身上又沒了錢，最後只能回了老家。回來之後，蘇懷仁便一蹶不振，意志消沉，整日與酒為伴，也不再出去工作了。

家裏只剩下蔡雪芬一個勞力，他們家的生活變得更為艱苦。為了養活他們三兄妹，蔡雪芬一個人恨不得分成多個人用，除了紡織廠的工作，又找了一份雜活，給一家布鞋廠納鞋底，每天都要熬夜到淩晨。蔡雪芬每天都忙著工作、忙著賺錢，根本沒時間來管他們兄妹三人。

那時候蘇玉清幾乎每天都能聽到父母的爭吵，母親的抱怨。也是在那時，他受夠了家裏父母的爭執，再加上又沒有人管束，於是他開始變得叛逆，經常夜不歸宿，在外面和一些不良少年廝混在一起。

一直到初二，他遇到了蕭凜。當時蕭凜是轉校生，人長的帥，成績也好，打扮也很時尚，一看就與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蕭凜性格有些冷漠，幾乎不與其他人怎麼說話，還總是擺出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樣。至少，那個時候的蘇玉清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他很看不爽蕭凜，於是就想找人教訓教訓他。

正應了這句話，不打不相識，兩個性格完全相反的人因為那次的打架竟然就這麼成了朋友，甚至後來還莫名其妙的好上了，當然了這是後話。

兩人成了好朋友後，蕭凜總是喜歡對他說教，還逼他學習，他自然是不想理會的，奈何蕭凜總是以武力鎮壓，偏偏自己又打不過他，所以只能屈服。而後來在蕭凜的管教下，他也確實收了心不再混了，開始認真學習。

時光飛逝，眨眼間就到了初三，而這一年絕對是他人生當中最黑暗的一年。

先是他爸因為酗酒過度而胃出血；緊接著是他家小妹因為無人照看，結果不慎失足落水，再也沒能醒來；然後他的母親由於傷心過度，再加上長時間的積勞成疾，在聽到小妹的噩耗時直接昏了過去，幸好鄰居及時將他媽媽送進了醫院，最後他媽媽雖然醒了過來，但是卻被檢查出來肝組織壞死，需要動大手術；還有奶奶，也因為自責沒照顧好小妹，至此一病不起，在同一年也隨著小妹去了。

接連而來的打擊，讓他痛苦得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了一樣。

幸好那個時候他遇見了蕭凜，在他人生最灰暗的時候一直不離不棄的陪著他、安慰他，還幫他爸媽墊付了昂貴的醫藥費，讓他們能接受最好的治療。直到現在，蘇玉清都不敢去想，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遇到蕭凜，他的人生又將是怎樣的灰暗。

在家裏突然遭逢巨變之後，他爸總算是重新振作了起來，不再像以前渾渾噩噩。再之後，他的媽媽手術成功了，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後也康復了。家裏的一切情況都開始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只是小妹卻成了他們一家心中永遠的傷。

現在才七月份，離他爸出去做生意還有兩個多月。這一世，一切都還未發生，悲劇也還沒有釀成。他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他爸出去做生意，他不會讓悲劇再演。此刻，蘇玉清無比地慶倖，老天爺讓他在這個時候重生！

想著前世發生的種種，蘇玉清一直從下午坐到了傍晚。看著四周陌生又熟悉的一切，讓他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大寶，怎麼坐在門口？幫媽媽照顧一下妹妹，我去做飯。”

聽到聲音，蘇玉清回過神來，抬頭看著蔡雪芬帶著蘇三寶回來了。

“三寶，讓大哥陪你玩會兒，要乖哦。”蔡雪芬把蘇三寶交給蘇玉清照看，自己走進了廚房。

蘇玉清接過蘇三寶，看著自己還很年輕的媽媽，心裏一陣酸澀。前世他的媽媽已經很老了，滿頭銀髮，身子也不是很好。他的媽媽為了這個家受了那麼多苦，操勞了一輩子，而他卻沒能好好盡孝道，還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他還真是個不孝子！

“大哥，七，七。”蘇玉清回過神來，低頭就看到蘇三寶拿著一塊糖遞給他。看著小小的蘇三寶，蘇玉清心下暗自慶倖：還好，小妹還在！

“是吃，不是七。”蘇玉清蹲下身子，摸了摸蘇三寶的腦袋，幫她矯正口音，同時也在心裏默默發誓：三寶，大哥這輩子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七，大哥，七糖糖。”

“三寶自己吃，大哥不愛吃。等大哥以後賺錢了，給三寶買好多好多糖糖，好不好？”蘇玉清無語了，算了吧，口音一時也是改不過來的，還是等大點了再說吧。

“嗯，三寶喜歡七糖糖。”

蘇玉清哄了一會兒三寶，蘇懷仁也下班回來了。蘇玉清抱著三寶走上前，看著剛剛三十出頭的父親，叫了一聲：“爸！”

“嗯，大寶今天怎麼這麼乖，還會幫著哄妹妹呢。”看蘇玉清抱著蘇三寶，蘇懷仁覺得很稀奇，要知道平時蘇玉清在家是絕對不會哄弟弟妹妹的。

“爸，我長大了，以後可不可以叫我的大名，大寶大寶，難聽死了。”一聽到大寶，蘇玉清就想起了後世的某牌護臉霜。

“怎麼了，大寶大寶，不是很好聽的嗎？”蘇懷仁摸了摸蘇玉清的小腦袋，笑笑道。

“反正就是不要叫大寶。”蘇玉清堅持道。

看到他父親年輕的臉上慈愛的笑容，蘇玉清微微有些失神。他已經有多久沒有見到過他父親的笑容了？十幾年了吧！

自小妹死後，他的父親就變得沈默少言，臉上永遠都帶著一股揮散不去的憂傷，小妹的死對他父親的打擊很大。他把一切的責任都歸咎在自己身上，覺得自己對不起小妹，對不起媽媽，也對不起他們兄弟。

這些年來，他父親一直都活在悔恨和自責之中。多少次，蘇玉清看到他的父親一個人坐在床前，看著小妹的照片無聲流淚。

蘇玉清曾經也恨過他的父親，恨他的懦弱無能，恨他害死了小妹，也恨他害得他母親病倒，可是後來長大了也就釋懷了，不恨了。

其實他的父親才是最苦的那個人！小妹走後，他的父親變得異常沈默，很少說話，只是努力的工作賺錢，除了問他們錢夠不夠花之類的問題外，從來不會多過問他們什麼。就連後來他出櫃，他父親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囑咐他和蕭凜好好過。

“好，不叫不叫，你弟呢，怎麼不見人？”蘇懷仁捏了捏自家大兒子的臉，笑著保證道。

“在裏屋睡覺呢！”蘇二寶上午哭累了，回來後就直接睡著了，到現在還沒醒。頓了頓，蘇玉清又道：“爸，你笑起來很好看！”

“臭小子，說什麼呢！去叫你弟起來，馬上要吃飯了。”蘇懷仁揉了揉蘇玉清的頭頂，笑駡道。

“哦！”蘇玉清應了一聲，走到裏屋去叫人，剛才他似乎看到他家老爸的耳根紅了呢。

吃飯的時候，蘇玉清看著飯桌上的一盤水煮白菜、一碟子鹹菜、再加一大碗白蘿蔔湯，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他怎麼忘了這茬。咬著牙關，蘇玉清夾了一筷子白菜塞進嘴裏，味同嚼蠟。

媽，這白菜沒放油吧！蘇玉清在心裏咆哮。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要他一個習慣了後世頓頓有肉有酒的人天天吃素炒白菜，而且裏面還沒有一滴油，誰受得了啊！

隨意吃了兩口，蘇玉清就放下了筷子。

“大寶，怎麼就吃了這麼一點？”見蘇玉清放下碗筷，蔡雪芬問道。

“媽，我吃飽了。”蘇玉清說完，便起身回房間去了。

看著家徒四壁，到處掉灰的屋子，蘇玉清突然覺得自己責任重大。他一定要儘快多賺點錢，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家裏沒有浴室，晚上洗澡的時候，蘇玉清直接在院子裏的井邊沖了個涼水澡。還好現在是夏天，並沒有太大的關係！沒有沐浴露，沒有洗面乳，就連毛巾也舊的跟抹布有的一拼，這也就算了，更可氣的是，他十二歲了，竟然連牙刷都沒有一把，他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有這麼邋遢啊！

洗完澡，蘇玉清在那翻個身都會咯吱作響的床上躺下，思考著自己的人生大計。雖然前世做了大半輩子的米蟲，但怎麼說好歹也是重生人士一枚，基本瞭解社會經濟發展的趨勢，他還不信他致不了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