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覺醒吧，言靈

　他說罷，便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而後，就見他腦袋一歪，那微弱的氣息，在這一刻，也徹底的消失了！

　有風忽然吹了起來，那風，吹飛了他染血的衣擺，吹散了他滿頭花白的長發，更吹走了，他身上，最後的一絲溫熱……

　「啊！……」

　我忽然仰起頭，對著蒼天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嘶吼。

　這一刻，我恨，我恨蒼天的不公，恨好人不長命，更恨，這些見死不救，卻還自詡為正道的人。

　我慢慢轉過了頭，瞪著一雙眼睛，用無比憤怒的眼神看向了他們。

　許是我的眼神過於恐怖，又或許是他們心中有愧，在我看向他們之後，他們全都低下了頭，臉上，滿是羞愧的神色。

　就連那身著道袍的山羊鬍道人也是忍不住一聲嘆息，然後對著我說道：「小兄弟，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

　我聞言心頭一震，而後咬著牙，握著拳頭，死死的盯著他，用無比沙啞的聲音問：「你明明可以救他的，為什麼不救？那大還丹，就那麼重要嗎？比一條人命，還要重要？」

　他聞言眉頭一皺，然後義正言辭的說道：「小兄弟，我觀你二人身上陰氣濃重，似不是正道中人，且那大還丹，乃是巫蜀山配備給我們的救命藥，不到萬不得已之際，我們是不會使用的，除非我們有隊員受重傷，我們才會……」

　他的一句話還沒說完呢，我便對著他大吼：「就你們隊員的命是命，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我眼睛瞪的老大，幾乎瑕疵欲裂，牙齒，更是被我咬的咯咯作響，就連眼淚，都不爭氣的，再次流了下來。

　山羊鬍道人沒有吭聲，只是陰沉著臉看著我，我見狀便繼續咬牙吼道：「而且，你憑什麼認為我們是邪道的人，難道，只憑我們身上陰氣重嗎？憑藉表象去判斷一個人，這就是你們所謂正道的行事作風嗎？」

　我一邊說，一邊環視著他們，見他們全部低下了頭，便繼續吼道：「現在我告訴你們，我們，根本就不是邪道中人，他，名叫李森，乃是茅山派弟子，十多年前，他孤身一人脫離了茅山，奉李傳神之命，潛伏進了邪道之中，這一潛伏，就是十多年，他為你們正道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最後，你們是怎麼對他的，只是一粒藥，都舍不得給他嗎？」

　最後一句話，我幾乎是用撕心裂肺的聲音喊出來的，然而，當我的話音落下之後，就見一個手持長劍，身著迷彩服的年輕人人指著我喝道：「一派胡言，我就是茅山派弟子，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件事？」他說到這裡一聲冷笑，然後繼續說道：「而且，我還從來沒見過哪個正道弟子身上會有這麼重的陰氣的，我看你們二人，應該是邪靈教的人吧，是不是傷的太重，然後被同伴拋棄了？」

　他說罷，還不停的對著我冷笑，那表情，那神色，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就好似他真的拆穿了我的謊言，此刻正沾沾自喜一般。

　而我聞言卻是瞪大著眼睛，一臉的怒氣，因為過於憤怒，我渾身都開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只感覺一股邪火，噌的一下就躥到了脖子根，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將這個自以為是的小人撕碎！

　可最後我並沒有那麼做，因為我要繼續活下去，不能在這裡白白浪費了性命。

　我還要去救孔老三，還要去救村民們，還要……幫獨臂人入土為安！

　我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而後不再理會這些人，低下頭，用手開始挖土。

　我挖的很慢，且這裡的土又乾又硬，只是一會，我的雙手便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了，可我卻依然沒有停下，而是流著淚，一下一下不停的挖著。

　那些正道中人見狀似是也有些不忍，全都別過了頭，不忍再看。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我的雙手再也沒有一塊好肉，有的地方，甚至都露出了森森白骨之際，我終於是挖好了。

　我慢慢將獨臂人抱起，然後雙眼含淚將他放進了墳坑內。

　「如果我能活著走出這裡，那我一定會去一趟茅山，將你交代給我的事辦到，你……就放心的去吧！」

　說罷，我便捧起了土，慢慢的將他掩埋。

　我跪倒在地，神色呆滯宛若機械般，一下一下的埋著土，而我的心裡，卻一直都在迴蕩著獨臂人曾對我說過的話。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絕對的公理和邪惡的，有的，只是絕對的利益罷了！

　可是你既然知道這個道理，那你，又是為了什麼脫離茅山，投身進了邪道之中，甘願背負一生罵名，成為了一名臥底？

　又是什麼，讓你狠下心，就算離開你心愛的女人，就算被世人辱罵，就算被從前的夥伴說你背信棄義，也要完成這個使命？

　難道，不是為了你心中的正義嗎？

　我咬著牙，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而後，終是灑下最後一捧黃土，將獨臂人徹底的掩埋。

　隨後，我慢慢轉頭，用陰冷的目光在那些正道中人的身上慢慢掃過。

　我要記住他們，記住這些滿嘴仁義道德，卻見死不救的卑劣小人們！

　這時，就聽那年輕人對著山羊鬍道人說道：「師叔，這人渾身陰氣濃重，定不是善類，不如就此殺了他吧，免得他以後禍害蒼生百姓！」

　山羊鬍道人聞言一陣皺了皺眉頭，然後搖頭道：「算了，現在還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邪道弟子，暫且留他一命吧！」

　「那我們怎麼處置他，扔下他，任由他自生自滅嗎？」

　「帶上他，若他真是邪靈教的人，或許一會還有用！」山羊鬍說罷便揮了揮手，而後帶領著其餘人轉身快速往蓮花村的方向遁去，而那個年輕人卻是對我一聲冷笑，隨即走過來踢了我一腳，冷聲道：「還能走不？」

　我聞言沒有吭聲，而是咬著牙，強忍著劇痛慢慢站了起來，隨即在他的催促下，一搖一晃的跟在了大部隊的後方，慢步往蓮花村的方向走去。

　此刻我渾身是傷，骨頭都不知道斷了幾根，一路上走的是跌跌撞撞，也不知道摔了多少個跟頭，且身上還在流血，每走出一步，幾乎都要在地上流下一個血腳印。

　然而那年輕人卻一絲一毫憐憫之心都沒有，不停的催促我快點，到最後，甚至連踢帶踹的，就這樣一路好似牲畜般被人驅趕著，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我筋疲力盡，頭暈眼花，幾乎就要暈死過去之際，忽然就聽前方發出了一聲慘叫聲，而伴隨著這慘叫聲一起傳出的，還有陣陣喊打喊殺聲，似乎是前方的人，已經和邪靈教的人碰上了。

　恰在此時，有陰風乍起，吹佛的周圍濃霧一陣翻滾，而在濃霧翻滾間，我終是將前方的形勢看清了。

　巫蜀山的人果然是和邪靈教的人遇上了，此刻正火拚在一起，因為人數太多，所以打的極其混亂，不時的有人發出一聲聲慘嚎，且最主要的是，我竟然還在人群中，看到了胖瘦頭陀。

　怎麼這些人全都聚集在了這裡？

　難道，他們在這裡發現了什麼嗎？

　正疑惑呢，我的眼角餘光忽然就看到，在人群中竟然還有一個蒙著面的人，這人身著一身青色道袍，手持長劍，而在其懷中，竟還抱著一個昏迷的女人。

　這個女人，竟然是不辭而別的李瀟瀟！

　在看到李瀟瀟的那一刻我頓時心頭一跳，眼睛瞪的老大，一臉的驚愕。

　李瀟瀟怎麼會在這裡，而那個抱著李瀟瀟的人又是誰，莫非，是邪道人嗎？

　我忍不住嚥了口吐沫，隨即就要衝過去，但身後的那個年輕人卻叫住了我，隨即聲音顫抖的說：「你要幹什麼，過去送死嗎？我們在這裡躲一下！」

　我聞言一怔，轉頭看了他一眼，就見他一臉的慌亂，被嚇得手中長劍都有些拿不穩了。

　原來是個怕死的人啊！

　我一聲冷笑，剛要說話，卻忽然就聽一聲爆喝自前方響起，而隨著這爆喝聲傳出，就見那銅牛竟一躍而起，舉起拳頭，夾帶著極其剛猛的氣息，猛地向邪道人砸去。

　胖瘦頭陀見狀也是齊聲嘶吼，一起向邪道人襲去，這三個人，成犄角之勢，將邪道人困在了中央，一時間邪道人被打的連連後退，只是瞬間，身上便多出了好幾道傷口！

　但令人沒想到的是，隱藏在人群中的山羊鬍道人在此刻卻趁亂暴起，猛地衝到了邪道人的身前，一劍刺在了邪道人的後腰處，隨後一把抓住了李瀟瀟的手臂，一聲厲喝，竟宛若拔河一般，和邪道人拉扯了起來。

　兩人在那僵持了好久，都沒有分出勝負，而銅牛和胖瘦頭陀也在一旁虎視眈眈，邪道人見狀忽然開口，說道：「邪道人，我勸你最好將陰靈蠱交給我，若是不然，那我便殺了這個女人，陰靈蠱已經成為了這女人的本命蠱，若是她死掉，那本命蠱定然也會就此消散！」

　「嘿嘿，你捨得麼？」邪道人，用極其陰邪的聲音道：「那可是陰靈蠱啊，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天地之寶，你能下得去這個手麼？而且，這女人，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難道，你連她的命，都不顧了麼？」

　「哼，為了天下蒼生，別說是這一個女人，就算是千千萬萬的人，我也要殺！」山羊鬍道人說的義正言辭，而我聞言卻是心頭一跳，隨即，瞪大著眼睛，一臉的怒意。

　他們，將李瀟瀟當成什麼了，一個可以隨意爭奪，搶來搶去的玩偶嗎？

　她，可是一個人，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啊！

　我緊緊的握起了拳頭，眼淚，卻順著我的眼角慢慢留下。

　可是，現在的我還能做什麼呢，我只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

　就在我心灰意冷，一臉絕望之際，忽然就聽一聲冷哼響起，隨即，就見一直沉睡在小棺材裡的李默默竟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李默默出現的突然，嚇得那個正道弟子一聲大叫，一屁股跌坐在地，連長劍都掉落在了地上。

　「廢物，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你還算什麼男人？」她沒有理會那個正道弟子，而是一臉冷漠的看著我，繼續道：「你就繼續躲在這裡，做一隻懦弱的爬蟲吧，沒人會看到你，所以沒人會嘲笑你，繼續卑微的活著吧！」

　他說罷，便轉過了頭，背對著我，用極其失望的口吻說道：「我真後悔和你結成了陰婚，早知你如此窩囊，那我認可被陰風吹佛的魂飛魄散，也不會做你的妻子！」

　她說罷，便發出了一聲厲嘯，而後臉上帶著一絲決然之意，快速向李瀟瀟的方向飛去。

　「姐姐，我真替你感到不值，你的初夜，竟然會給了這樣一個懦弱的男人，姐姐別怕，默默來了，要死，我們一起死！」

　李默默的聲音在這一刻就好似一道驚雷一般，瞬間在我心頭炸響，震盪的我五臟六腑，都一陣顫動，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我面色蒼白的跪倒在地，一臉呆滯的看著那一抹飄飛在空中的紅色，心底想的，卻全都是她剛才說過的話。

　廢物，卑微，懦弱，爬蟲……

　我真的，是這樣的一個人嗎？

　我就真的，只能做這樣的人嗎？

　我咬著牙，渾身顫抖的跪在原地，一顆心，卻在體內顫了又顫。

　這一瞬間，我想起了很多。

　我想起了孔老三，想到了獨臂人，更想到了我死去的父母還有我哥……

　但最後，那定格在我腦海中的，卻是一雙冷漠的眸子。

　「廢物……」

　帶著無盡嘲諷的話語充斥在我的腦海之中，讓我忍不住心頭一震，而後，只感覺那被我壓抑已久的怒火，竟慢慢升騰了起來！

　不，我不是廢物，我說過，我不會再卑微的活著，就算是死，也要帶著我的驕傲去死！

　我仰頭對著老天一聲嘶吼，而恰在此時，陰風乍起，一聲驚雷更是在天際炸響，隨後，便是如瓢潑般的大雨傾斜而下。

　我跪倒在茫茫大雨之中，臉上，滿是猙獰的神色！

　大雨傾瀉，但卻澆不熄燃燒在我體內的怒火，更無法壓抑下，我想要變強的慾望！

　「我不要再卑微的活著，我不要再做別人口中的窩囊廢，我要，有尊嚴的活著，就算死去，也要帶著我的驕傲死去！」

　我伸出手，一把抓起了正道弟子掉落在地上的長劍，而後將劍尖，慢慢對準了我的心口。

　「你，你要幹什麼？」他一臉驚恐的看著我，而我，卻咧開嘴角，一聲獰笑。

　「呵呵呵……」

　聲聲獰笑自我的口中響起，隨後，我便手持長劍的，猛地刺進了我的胸口！

　「覺醒吧，言靈！」我一聲嘶吼，而伴隨著我嘶吼出聲，鮮血，更是宛若決堤的壩口一般，瞬間就從我的胸口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