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回安城的飛機一落地， 殷天朗又馬不停蹄趕到醫院， 到達市人醫住院部的時候是下午五點。

　　醫院門口還等著一些長/槍大炮， 醫院安保人員攔著不讓進去。

　　看到殷天朗出現， 立即都圍了上來， 七嘴八舌。

　　「殷先生， 殷太太是不是有什麼舊疾？還是工作太疲勞？為什麼會突然在活動現場暈倒？」

　　「殷先生，殷太太突然宣布不參加真人秀的拍攝， 是不是懷孕了？」

　　「殷先生，殷太太是早上進的醫院，您為什麼現在才到？」

　　「……」

　　沒了殷太太在旁邊，今天的殷先生可沒什麼好耐心和好脾氣。

　　他自始至終黑著臉一言不發，深不可測的眼睛凌厲地掃視一圈問問題的人， 拿著話筒的幾個記者不由自主都後退了兩步， 聲音吶吶， 不敢再說話。

　　記者剛才問的其中一兩句確實戳到了殷天朗內心，他此時心中正揣著一股無名的怒火， 一聲不吭， 大步踏進醫院住院部。

　　與外面不同，華昭所在的七樓高級病房裡正洋溢著一片歡聲笑語。

　　殷天朗經過層層查問，被專人領著，敲門待裏面確認了才放他進來。

　　愔愔正好整以暇靠著靠枕坐在床上，床邊一左一右坐著周小魚和春麗，簡易和陳池坐在靠牆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聊天。

　　他推開門看到這麼多人的一剎那先是心裏一緊，不是說只是低血糖， 怎麼一個兩個都跑過來了，再看看愔愔氣色還好，並沒有多少病弱的模樣，大家也都神色輕鬆，心中也就放下心來。

　　眾人都朝門口觀望。

　　陳池問起，「大哥，你真回來了！那雲市那邊？」

　　這次可不是什麼小打小鬧，二十幾個億的項目，要不然殷天朗也不會親自出馬。

　　「拿下了。」殷天朗波瀾不驚，機場到醫院的路上，張岩今已經打了電話過來告訴他結果。

　　簡易豎起大拇指，「厲害！秦晉可是出了名的難搞！」

　　殷天朗無心和他們談工作的事，這一個兩個不懂事地全堵在病房裡，愔愔都沒法好好休息。

　　他沉聲問簡易，「不是說驗了血，報告怎麼說？」

　　「放心吧！稍微有一點貧血，很輕微。讓注意飲食規律，注意休息。開了點補血的葯，別的沒問題。」簡易回答了一部分事實，愔愔之前已經跟他們說定，最重要的那件事由她親口說。

　　殷天朗皺眉，「報告呢？」

　　「那裡。」

　　華昭指指茶几上文件袋裡的血常規檢測報告，還好自己機敏，把病曆本和檢測HCG的那張事先藏了起來。

　　殷天朗拿起文件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檢測報告，跟幾年前檢測過的差不多，確實是血紅蛋白數值稍低，輕度貧血。

　　趁著殷天朗看報告的功夫，華昭看了一眼簡易。

　　簡易目光微閃，知道大哥在愔愔的事上一向是事無巨細都要親自過問，怕等下他要看病例本，那上面可有小媽的親筆醫囑，那可就真要露餡，忙開始轉移話題。

　　「這病房怎麼樣，人醫最豪華的VIP病房，可以隨意欽點任何級別的醫生，還有專人護理。這個配置的全院一共就兩套，有錢都不一定住到，我可是拜託我小媽弄來的。」他自然不會承認，人家薛教授看的可是華昭自己的面子。

　　殷天朗注意力一直在華昭身上，一路風塵僕僕趕過來，剛剛看了白紙黑字的檢測報告，一時心中放下疑慮，倒沒發現什麼異樣。

　　他聞言看看神色間儘是得意的簡易，環顧了一圈整個病房。

　　將近有200平米的豪華套間，配置齊全，有專職陪護，甚至有會議室和警衛室，剛才進來也是經過確認才被帶進來。

　　想到這裏，他果然滿意地點頭，「確實不錯，替我謝謝薛姨，改天我會登門拜訪。」

　　簡易心想，他家薛副院長可是婦產科的專家教授，往後就是愔愔的主治醫生，你這後面可真是少不得要登門拜訪了。

　　陳池也覺得著實不錯，小魚目前是在另一家醫院做的產檢，雖然那家當時也是千挑萬選了，不過現在看來還是這家略勝一籌，就是離家稍稍遠了些。

　　他躊躇要不等快生產的時候讓簡易也幫弄間，讓小魚早點住過來。

　　越想越覺得好，他等不及要找簡易私下商議，忙使了個眼色給簡易，「要不我們先回去，讓大嫂休息下。」

　　周小魚現在快四個月，肚子有點顯懷，懷相一直很好，能吃能喝能蹦躂，除了早晚偶爾乾嘔幾聲，就沒其他任何不適的癥狀。

　　聽陳池這話，她就有點不高興，這剛來沒多久呢，她還不想走。

　　她哪知道陳池正準備拉了簡易出去給她謀福利，埋怨地看一眼陳池，拉著華昭的手，「愔愔姐，你是不是要在這住上幾天，反正還有房間，要不，我陪你一起住這！」

　　「不行！」

　　陳池和殷天朗異口同聲。在華昭和周小魚的關係上，兩人永遠是觀點一致。

　　雖說身體好胃口好，孕婦的情緒還是比往常要脆弱些，周小魚癟了嘴巴，一臉委屈地就要抬起屁股賭著氣準備起身。

　　華昭不滿地瞪了陳池一眼，又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家老公，安慰周小魚，「你想住就住，別聽他們的，這裏我說了算。」

　　周小魚含著淚點點頭，覺得還是愔愔姐最好，屁股又坐實了下去。

　　殷天朗心裏不甘，卻又不敢忤逆，也就不說話了。

　　陳池心中是又好笑又心疼，自從周小魚懷了孕，以前的厚臉皮就不見了，說不得半句，動不動就掉銀豆豆。

　　自從聽說華昭的好消息以後，春麗就一直沒說話，默默坐在床的另一側，一臉苦惱的樣子。

　　簡易看看已經獨自思索很久的春麗，不知她在鑽什麼牛角尖了，好奇問道，「怎麼了？」

　　春麗撓撓頭，看看華昭，又看看周小魚，一臉猶豫不決。

　　「我以前早就和愔愔姐說好了，要讓她以後的寶寶做我徒弟，可是小魚姐今天說她的寶寶也要拜我為師。」

　　她奇怪了看了看簡易眨個不停的眼睛，語氣沒絲毫停頓，「我本來是決定愔愔姐家的是大徒弟，小魚姐的做小徒弟，可是現在小魚姐的已經快四個月，愔愔姐的才三十七天，這不就亂了次序？」

　　說到這裏，她也終於理清了頭緒，對周小魚說：「我決定了，小魚姐，你家寶寶雖然比愔愔姐家的大了兩三個月，但是也只能排在第二位了。」

　　周小魚吶吶地回答：「好……啊！」

　　春麗在說到一半的時候，簡易就已經拚命給她遞眼色眨眼睛，等到後知後覺他家春麗根本沒這個眼力見，再想衝過去捂她嘴巴已經來不及了。

　　一時，房間里鴉雀無聲。

　　因為周小魚和春麗都坐在床邊，殷天朗進了門一直沒走近床邊。

　　他在飛機上坐立難安，又從機場奔到醫院，心心念念的都是華昭，也沒那份閑心坐沙發上跟陳池和簡易悠閑地聊天。

　　此時，他正站在離沙發三米遠，離床兩米遠的地方，緊緊盯著華昭，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麼。

　　他秉著呼吸，轉頭掃視一圈，除了春麗能夠光明正大直視他，其他三人都迴避了他的眼神。

　　他呼吸突然開始變得急促，緩緩轉回目光，不可置信地看著慢慢彎起嘴角的華昭。

　　簡易躡手躡腳走到床邊，半拖半摟著把春麗弄出病房，溜之大吉。

　　陳池小心看了眼殷天朗眼中的急切，怕再待下去勢必要礙了大哥的眼，忙起身走近床邊哄了周小魚。

　　「出來很久了，出去吃點東西！」

　　周小魚可比春麗會察言觀色，向來懂得見好就收。

　　此時也不敢跟陳池鬧說要在這住了，笑眯眯地跟華昭擠眼睛，「愔愔姐，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說完很聽話地牽了陳池的手離開。

　　房間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殷天朗幾乎不敢呼吸，感覺自己的身體都有點僵硬，彷彿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他緩緩走過去，坐在她床邊，啞著聲音一字一句問，「她……剛才說什麼？」又怕她不明白，忙急急補充一句，「我是說春麗。」

　　華昭看著他眼中的熱切，拉過他的手掌，覆在自己的肚子上，輕聲說：「就是你想的那樣。天朗，你要做爸爸了。」

　　殷天朗手竟抖了一下，緊接著是顯而易見的激動和欣喜若狂，可也只持續了不到兩秒，就被無盡的懊惱給代替了。

　　他現在是極大的悲喜交加，愔愔懷孕，那些個閑雜人等全知道了，自己竟然是最後一個知曉！

　　不禁悔得腸子也青了，秦晉是不是跟他有仇，哪天不挑，非要挑今天？

　　而且昨晚愔愔就不舒服，吃不下飯，自己今天還出的哪門子差！

　　掙錢機會以後多的是，可第一時間知道自己做爸爸這樣的機會還不知道有沒有下一個！

　　腦子裡閃現過無數念頭，要是今天愔愔真出了什麼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殷天朗小心地摸摸華昭的肚子，那裡還很平坦，跟以往沒什麼兩樣。

　　他摟她在懷裡，勉強克制自己內心的激動，把頭埋在她頸后，紅了眼眶，悶聲自責，「我真該死！怎麼就沒發現！我今天還出遠門！」說著伸手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頭。

　　華昭拉住他的手，另一隻手輕拍他後背，慢慢安撫他，「又沒出什麼事！我自己不也沒發現？」

　　殷天朗想到什麼，鬆開她的身體，仔細看她眼睛，小心問，「你不生氣？」

　　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華昭抱著胳膊「哼」了一聲，故意不看他，「能怎麼辦？打了他？」

　　殷天朗立即神情緊張，色厲內荏，「我不準！」接著又怕她不高興，放緩了聲音，竟是一臉哀求，「愔愔！」

　　華昭其實早上驗出懷孕時，心情也是複雜的。

　　當時確實有一絲懊惱，但更多的還是興奮。

　　而且有了寶寶她也得負上一半責任，上個月月初有一晚，有兩次他硬要弄在裏面，她當時也沒有嚴詞拒絕，不是排卵期存著僥倖心理，心想沒那麼容易中，就算是默許了他的所作所為。

　　「愔愔！」看她臉色，殷天朗又小心翼翼叫了一聲。

　　見他難得的可憐樣，華昭不忍心再逗他，卻又不想那麼順他的意，仰起脖子對著他的下巴就咬了一口，嘴裏輕聲罵著，「壞蛋！滿意了？」

　　殷天朗看著她眼裡的笑意，徹底放下心來，連親了她幾口，抱著她滿足地嘆氣，「我高興死了！太好了！老婆你真好！」

　　看他難以抑制的興奮，華昭心中的喜悅也似乎被放大了，起初的那一點懊惱很快消失殆盡。

　　而且開始無比慶幸沒去參加真人秀拍攝，電影的戲份也已經拍了一大半，並不會有多少影響。

　　良久，殷天朗漸漸平息了一開始的震驚和興奮，衝著她一臉意味不明地笑。

　　華昭不明所以，「幹什麼？」

　　殷天朗飛快地啄了一下她的嘴角，「是哪一次？」

　　華昭知道他的狼尾巴又露出來了，不想順他的意，含羞帶怒，「我哪知道！」

　　心中卻開始細細回想，應該是第二次。第一次的時候她當時還特地去洗了，他後來不甘心又來了一次，她也就隨他去了。

　　殷天朗湊近她耳邊，低笑，「我猜是第一次。我當時就說它游得快，你洗了也沒用。」

　　華昭看看他一副得意的嘴臉，心中好氣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