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殷天朗眉頭一皺， 再看袋子里已經裝了兩個他之前買的小抱被， 頓時不樂意了。

　　「這都是給嫣嫣準備的， 怎麼可以送給別人？」

　　華昭繼續手裡的動作， 看也不看他， 「你閨女還早著呢， 而且那麼多衣服，還沒輪到穿， 就已經穿不上了。」

　　殷天朗不以為然，「怎麼會穿不著？每天換兩套總能輪到。」

　　華昭轉過臉，笑話他，「你以為是在給洋娃娃換衣服？她生下來前兩個月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 哪需要那麼多衣服！」

　　殷天朗無言以對， 卻還是不同意， 「總之我女兒的東西不可以隨便送給別人！」

　　「我就要送給妞妞！」華昭語氣很堅持，跟他杠上了。

　　殷天朗耐著性子跟她商量著， 「我讓人再去買一樣的給妞妞， 嫣嫣的不能送。」

　　見他不讓步，華昭心中憤憤不平，抬眼看他，「你閨女重要還是我重要？」

　　這個問題殷天朗倒是沒猶豫，脫口而出，「你重要。」

　　「好！」她眼睛一眨不眨挑釁地看他，一字一頓緩緩說：「我現在說要送。」

　　兩人對峙三秒。

　　殷天朗很快敗下陣來， 「我幫你拿。」

　　識時務者為俊傑，待會把她惹惱了，說哭就哭，還得自己心疼自己哄。

　　他把她扶到嫣嫣的小床上坐下，「你說拿哪件我就拿哪件。」

　　華昭無所謂，滿眼粉色看起來都差不多，「你挑吧，把袋子裝滿就行。」

　　殷天朗看著自己親手選給女兒的各樣用品，挑挑揀揀，這也捨不得，那也捨不得，躊躇半天，勉強整出大半袋。

　　華昭點頭，算是認可，「行了，下去吃飯，我肚子餓了。」

　　像是得到赦免，殷天朗忙把手裡拿著的一件小裙子迅速放回衣櫥，殷勤地牽了她下樓。

　　吃飯的時候，華昭不經意提起，「我這幾天找人把另一間兒童房也給布置一下吧！」

　　殷天朗給她夾菜，「那個不急。看嫣嫣房間還缺什麼，你跟我說，我來置辦。」

　　「你……」華昭剛想吐槽他兩句，感覺肚子右下方就被踢了一下，寶寶好大一個動作。

　　殷天朗看她僵住不敢動的樣子，忙問，「怎麼了？」

　　華昭微笑，「寶寶在抗議了。」

　　她摸著凸起的那處硬硬的肚皮，慢慢撫摸。

　　「抗議什麼？是不是餓了？」他繞過桌子，走到華昭旁邊，彎腰蹲下，「剛才踢你了？在哪？」

　　華昭點頭，指指自己已經軟下去的那處肚子，「這裏」。

　　殷天朗隔著衣服摸著那裡，溫聲叫著，「嫣嫣，我是爸爸。」

　　等了一會，寶寶卻再沒什麼動靜。

　　殷天朗咧著嘴喜滋滋，「嫣嫣肯定是吃飽睡覺了。」

　　華昭心中呵呵兩聲，那是我兒子懶得搭理你！

　　第二天，華昭也不管殷天朗了，自顧自找了之前的設計師過來，商討另一間兒童房的整體設計。

　　也不需要大的動工，主要是一些傢具的定製和色彩搭配。

　　設計師按照華昭的要求，花了兩天時間出了三套方案，華昭選了其中一個。

　　設計師很快著手布置下去，現在就等傢具和各式家居裝飾品定製好搬進來。

　　中午，春麗正陪著華昭在吃飯，周小魚的電話來了。

　　她興奮地在電話里尖叫，「我見紅啦！哈哈哈，終於要卸貨了！」

　　華昭也激動萬分，「那今天是不是就能生出來了？」

　　「薛姨說不一定，我現在還沒陣痛，還要等吧，反正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華昭感覺比自己生還要興奮，「太好了，終於可以和妞妞見面了！」

　　周小魚要不是身體不允許，此時一定會蹦起來，「嫣嫣也快了，她們以後一定是很好的閨蜜！」

　　「現在誰在你身邊呢？我等下和春麗過去。」

　　「除了陳池，我爸媽也在。不急，我媽也說還早。你下午不是要睡覺？睡醒了再過來。」

　　午覺也沒睡著，等到下午兩點，華昭打陳池電話，說已經開始陣痛。

　　華昭在家是徹底待不住了，換身衣服，讓張叔送她和春麗去醫院。

　　到了醫院，小魚已經被送進產房。

　　陳池正和小魚爸等在外面，小魚媽陪著一起進去了。

　　和小魚她爸打了招呼，華昭問陳池，「進去多久了？」

　　陳池似乎有一陣沒說話了，聲音有些沙啞，「不到一個鐘頭。」

　　華昭看他臉上難得一見的焦慮，也覺得自己緊張萬分，扶了春麗一起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五點鐘，殷天朗和簡易從公司過來。

　　產房裡面還是沒傳來什麼消息。

　　殷天朗怕華昭餓著，已經讓張叔送飯，勸了她回七樓的套房吃飯。

　　春麗和簡易帶著周爸一起去餐廳，再給陳池打包回來。

　　中午沒睡午覺，現在正是嗜睡嚴重的階段，吃飯的時候華昭就已經哈欠連連。

　　吃完飯，殷天朗關上房間的門強制性讓她睡一覺。

　　就在她睡了差不多有半個多小時的時候，被一陣嬰兒洪亮的哭聲給吵醒了。

　　這肯定是妞妞！

　　華昭一驚，立即翻身，想要爬起來，殷天朗推了門進來，適時地伸出手，扶她起來，幫她穿好衣服和鞋。

　　兩人開了門出來，到大房間。

　　周小魚已經被推進來，蒼白著臉，在床上休息。

　　陳池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

　　裹著抱被的妞妞已經停止了哭鬧，在兩人之間閉著眼睛睡覺。

　　華昭輕輕走到床邊，仔細地看看小嬰兒，那麼小，那麼柔弱。

　　殷天朗也特地扒開擋住一邊臉的抱被，瞧了一眼。

　　華昭怕在這邊會影響到小魚休息，和她簡單聊了幾句，還是和簡易他們一起先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她一直在感慨，「生命真是太神奇了！」

　　殷天朗雲淡風輕說了一句，「就是丑了點，一點沒繼承到陳池的美貌。」

　　華昭瞥他一眼，「這你都看出來了？剛生出來的小孩不都這樣，能好看到哪去！」

　　殷天朗不以為然，「嫣嫣一生出來肯定就漂亮。」

　　「……」華昭張口要反駁，想想還是決定暫時不吐槽他了。

　　後面的三個月里，在殷天朗的監督下，華昭的飲食控制還不錯，等到預產期的時候，寶寶的頭徑和預估體重都比較適合順產，胎位也一直很正。

　　預產期在六月一號。

　　五月十五號的時候，殷天朗就安排華昭住進了醫院的那個豪華大套間，還是之前的那套。

　　他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另外還請了兩名優秀的母嬰護理師，就等寶寶出來。

　　可是一直等到六月一號，華昭的肚子還是沒什麼動靜。

　　薛常芝讓耐心等，晚幾天也正常。

　　又住了一星期，還是沒反應。

　　華昭就很著急了，心想這小子是不是太冷靜了些。

　　一早，薛常芝又給她檢查一下，決定不再等了。

　　和兩人商量了一下，先進行催產。

　　中午吃過飯，華昭休息了一會，養足精神。

　　薛常芝帶她進了獨立的待產房，殷天朗換了醫院的衣服帽子鞋套，陪在旁邊。

　　有醫生過來掛了吊瓶，在她手上扎針輸液。

　　華昭早就向小魚取了經，已經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此時倒是放鬆的。

　　握著她另一隻手的殷天朗，卻是緊張地喉嚨發緊。

　　華昭甚至能感覺他的手在抖，反過來捏捏他手，安撫他。

　　打點滴的過程中，華昭開始還眯了一會，到後來，就感覺肚子一陣一陣的輕微疼痛。

　　華昭知道，是陣痛開始了。

　　催產素開始起反應，陣痛的進程在加速。

　　起初，華昭還能忍著不發出聲音。

　　薛常芝也讓她省著點力氣到最後生產的時候用。

　　漸漸地，陣痛越來越密集，她握著殷天朗的手越來越緊，拚命咬著自己嘴唇。

　　到最後，她已經顧不得形象，急促喘熄叫出聲。

　　殷天朗哪裡見過華昭受這樣的苦，平時見她皺個眉都捨不得。聽著她痛苦的叫聲，立即鼻子一酸，紅了眼眶。

　　他緊緊抱住她，「愔愔，我們剖吧！」他在心底暗暗發誓，生完這個，就再也不生了。

　　薛常芝瞪了他一眼，此時不給媳婦打氣，在那拖後腿！

　　她重新檢查宮口，情況很好，鼓勵華昭，「愔愔加油，很快了，已經七指，馬上就能進產房。」

　　華昭緩過一陣陣痛，喘熄著摸摸抱住自己的殷天朗，安慰他，「我能行。」

　　緊接著陣痛又來，華昭拚命地掐他胳膊，悶哼著。

　　薛常芝看差不多了，讓助手過來，推床進裏面的產房。

　　殷天朗急急站起身，踉蹌了一下，連忙跟進去。

　　華昭在急促地吸氣、呼氣，再看像是比她還要痛苦的某人，接下來的畫面還是不想讓他看到，她拉著薛常芝的手，「薛姨，讓他出去。」

　　薛常芝看了一眼殷天朗。

　　殷天朗已經聽見了，站在原地停頓了下，還是走到她跟前，目光灼灼地看她的眼睛，幫她理理散亂的頭髮，親吻她額頭，「愔愔，我在外面等你。」

　　華昭開始新一輪的陣痛，已經無力回應他。

　　他對著薛常芝，深深看了一眼，言辭間帶著懇求，「薛姨，我把她交給你了。」

　　每天不知要接生多少新生兒，薛常芝對著孕婦的痛苦叫喊已經習以為常。

　　此時，看著他紅了的眼眶，卻不由動容，「放心。」

　　殷天朗不敢再看華昭，走出產房。在華昭放開了的嘶喊聲中，走出待產室。

　　護士在他身後關上了門。

　　外面正等著不少人。陳池兩口子，簡易和春麗，還有秦影也在。

　　秦影見到兒子，忙沖了上來，「生了？是男是女？」

　　殷天朗只覺得疲憊不堪，無心回答任何問題。

　　簡易起身，扶著他到椅子上坐下。

　　陳池已經是過來人，很能理解他此時的心情，都說女人生孩子如同過鬼門關，他當初就感覺自己陪著小魚一起走了趟鬼門關。

　　此時也沒什麼安慰話好說，只是拍拍他的肩。

　　終於一個半小時后，門開了。

　　有護士推著床出來，華昭躺在上面，蓋著被子。旁邊還有個護士推著嬰兒的小車，寶寶裹了包被正閉著眼睛躺在上面。

　　大家全站了起來，薛常芝笑著宣布：「母子平安！」

　　秦影笑得合不攏嘴，薛常芝其實早就透露給她是男孩，只不過沒到最後一刻就未成定局，此時徹底放下心來。

　　陳池和簡易卻訝異的對視一眼，呵呵，這就有意思了！

　　周小魚和春麗已經被小寶寶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壓根沒注意醫生說什麼。

　　殷天朗卻什麼也沒聽到，從頭到尾看都沒看自己心心念念的「寶貝閨女」一眼，直直衝到自己老婆面前，叫著，「愔愔！」

　　華昭已經累得虛脫，之前那種可怕的陣痛很神奇地在孩子生出來的一剎那，消失得一乾二淨。

　　她此時其實覺得輕鬆的不得了，只是因為體力消耗太大，疲憊得連手指都不想動一下。

　　聽到叫聲，她睜開眼睛看著身邊這個至親至愛的男人，彎起嘴角，輕聲回應他，「天朗！」

　　殷天朗此時才真正鬆了一口氣，卻再說不出一句話，俯下身，親吻她沒有血色、乾裂的嘴唇，淚水滑落在她臉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