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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劍》第165章
第165章 陰山劍

  「對面有人!」

  小玉兒的一聲驚呼, 將孟七七從失神的狀態中強行扯回。在秘境的深處, 壁壘的對面,竟然有其他人的身影。

  這無疑令人毛骨悚然。

  那麼這些其他人不是敵人的可能性有多少?

  是零。

  小玉兒第一時間就摸上了自己的弓, 孟七七也下意識地握住了劍柄。只是很快他就清醒過來, 鎮定地拉住了小玉兒, 「別慌,他們過不來, 我們先躲一躲。」

  因為有壁壘的阻擋, 對面的身影很模糊,只能隱約看到一個人的輪廓。慶幸的是他們似乎還沒有發現這邊三人的存在, 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些突然而至、突然發狂地撞擊壁壘的妖獸身上。

  三人想躲, 可是蒼茫的天地間只有一道街天的壁壘, 宛如綿延的高牆將他們阻隔在這一邊。此處沒有樹木、沒有山丘,只有高牆。

  令人絕望、窒息的高牆。

  人站在它的面前,彷彿被圈禁的一隻隻細小螻蟻,憑空生出一股無力之感。

  三人站遠了些, 確保對面的人不會透過壁壘看到他們。而此刻孟七七已經不再吹笛, 那些妖獸卻仍不知疲倦、不怕死地撞擊著壁壘。

  壁壘之上, 被撞出了一個又一個淡淡的光暈。在漆黑的夜幕下,展示出一種殘酷的、絢爛的美來。

  打破壁壘。

  這四個字再次浮現在孟七七心頭。壁壘的存在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證實了孟七七的猜想,它的對面一定是另外一個秘境。而當所有的秘境相連,便是一個完整的世界。

  可是這壁壘真的是那麼容易打破的嗎?

  「對面大概有十餘人。」金滿道。

  「壁壘那麼長,興許在別的地方還有其他人。我們先按兵不動,看看他們怎麼做。」孟七七道。

  小玉兒有點緊張, 問:「師父,你說他們真的能打破那堵牆嗎?」

  「也許吧……」孟七七現在也不確定。

  這接天的壁壘豈是那麼容易被打破的,千百年來它都矗立於此,別說被打破,人們連它的存在都不知曉。而對面的那些人,如無意外就是白面具一夥。這些知道些真相的人,在這千百年中不聲不響地壯大到如今的規模。

  那暗處的陰影裡還藏著多少敵人,誰也不知道。

  被動的滋味,真不好受。

  另一邊,陰山。

  高聳的黑色山脈隱匿在無盡的深山之中,一重又一重的迷蹤陣將這裡牢牢籠罩在伸手撥不開的濃霧裡。

  白色的霧,黑色的山。

  如荊棘鐵劍般叢生的樹木亦有著最深沉的顏色,山腳兩側,如同遠古巨獸的獠牙般聳立的半月形鐵柱中央,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大張著。

  數不盡的妖獸,就從這巨大的洞口中湧出來,妄圖衝破前面那一道銅牆鐵壁。

  忽然,一道又一道劍籬從天而降,透明如冰晶的劍身穿透了妖獸的身體,釘入地面,剎那間將獸群阻隔。

  「放箭!」

  黑甲的軍士立刻召出重盾,八十一面重盾層層疊疊如一面鐵壁。鐵壁之後,弓弦輕鳴,白羽的精鐵長箭越過劍籬,包裹著元力攜著風雷之勢殺入獸群。

  剎那間,鮮血四濺。

  一群群妖獸被迅速收割,場面殘酷而血腥,只是眨眼間那洞口就堆積了一座屍山。

  可洞口內還有源源不斷的妖獸湧出,它們踏著同伴的屍體,仰天長嘯著噴出吐息。那吐息中蘊含的暴虐元力直直地擊打在劍籬上綻放出奪目的白光,又試圖打破劍籬轟碎鐵壁。

  「再放!」

  又一波箭羽,帶著奪命的殺機在洞口前走了一個來回。如冰晶般的劍籬亦被染上了血色,鮮血順著龜甲般的裂縫流淌而下,滲入濕潤的泥土裡。

  「劍戟準備!」忽然,後方傳來了戰意高昂的號角聲。

  所有的軍士紛紛凝眸,如鷹般凌厲的眸子盯緊前方,只待下一聲號角傳來,便可殺出。

  此時,新的妖獸前赴後繼而來,其中一隻體型稍大的踏在屍山上仰天長嘯,無數的同伴便如潮水般湧來。

  軍士們卻沒有動,如同暮色中凝固的鐵壁,連眼神都未曾偏移半分。

  現在已是暮時,按照多年來摸索出的規律,這將是妖獸今日的最後一波衝擊了。

  「吼!」的吐息已僅在咫尺,而就在劍籬破碎的那一刻,熟悉的號角聲終於響起。

  如鷹的目光在瞬間迸出殺意,幾乎是在剎那間,沉默的鐵壁終於動了。提盾的軍士大膽向前,足有一人高的重盾擋住了妖獸的吐息、擋住了鋒利的爪子,以萬夫莫敵的氣勢向前推進。

  「砰、砰、砰!」人乃血肉之軀,妖獸亦是血肉之軀,如此暴力推進之下,暮色中血肉橫飛,籠罩陰山的白霧中彷彿都沾染了一絲赤色。

  妖獸在怒吼,如同以往的無數次一樣,奮起衝擊。它們是暴虐的、瘋狂的,不管你是銅牆鐵壁還是刀槍劍戟,都不知道害怕為何物。

  只知道一味地往外衝、往外衝!

  剎那間,殺聲震天。

  「殺!!!」

  身著輕甲的又一批軍士,忽然從鐵壁後掠出,踩著重盾的邊緣高高躍起。天地元氣為此動盪,那無數人手中的無數柄劍,在剎那間齊齊嗡鳴,高高舉起,又重重揮下。

  劍雨,是元力飛劍的劍雨。

  刀光劍影之中,身著輕甲的軍士落入獸群,開啟了陰山一天中最血腥的時刻。

  不遠處的哨樓上,一雙深邃的眸子始終注視著暮色中的黑色山脈,單手搭著腰間的佩劍,沉默不語。

  「少主。」匆匆的腳步聲來到他身側,一封加急的信件被送到了手中。

  他拆開來一目十行地看過,本就深邃的眸子變得愈發幽深。他轉頭看著下屬,眸中彷彿斂著駭人的風暴,問:「我讓你們把人跟緊了,現在你告訴我,他與金滿一道失蹤了,是麼?」

  「請少主責罰!」來人單膝跪地,毫無辯駁之意。

  陳伯衍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攥緊了手中信。他怎麼會不明白,孟七七再加上金滿,就是今日在陰山明日又出現在神京,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要看,是看不住的。

  可是那兩人的膽大妄為程度,可比當世所有人。

  「子鹿已往西去了?」陳伯衍問。

  「是,沈青崖一路往西,不日便可出關。我們的人已將命符交給他,以防萬一。他讓我們轉告少主,他定會小心行事,無需掛念。」

  沈青崖探得一絲沈星竹行蹤,如今正孤身一人行走在前往關外的路上。陳伯衍自知攔不住他,便只好將他們陳家用來保命的命符送了一個讓他傍身。

  世事無常,他們誰都不曾想到,好不容易重聚的三人已在短短半年之內再度分離。未來如何,誰也不知曉,只盼他日仍有相逢。

  「浮圖寺要亂,就讓他們去亂吧。你拿我的令牌去找一念和尚,要怎麼做都聽他的,我只有一個要求——誰敢潑我小師叔的髒水,就把他的頭割下來,沉到維摩山的無相泉裡。」陳伯衍說著,臉上的神色仍平靜無波。

  「是,少主!」

  「哦,還有,家中可還安好?」

  「回少主,您回來後直奔陰山,並未歸家問候,家中因此有人不滿。言道……您目無尊長,有失君子之風。還有二公子之事,族中頗多微詞,夫人的處境不大好。」

  「是麼。」陳伯衍握住有些躁動的無妄,鏘的一聲長劍出鞘。他看著銀白如雪的劍身,指尖如輕撫著情人的臉龐般抹過劍刃,道:「有些人在山中待得久了,足不出戶、劍不染血,便愈發耳目閉塞。世人稱我為君子,他們便真當我是君子了,無知如此,死不足惜。」

  下屬不敢妄言。

  陳伯衍重新將劍插回劍鞘,目光掃過前方戰場,揮袖隔空擊響軍鼓,正在待命的軍士便立刻鳴金收兵。

  「回去通報一聲,就說我今日回去用膳,順道拜訪諸位長輩。」

  此時,距離陳伯衍歸家還有一個時辰。風雨欲來的陰山,看起來比以往更沉默,鳴金收兵後的戰場上,一隻不慎跟著獸群一起衝出來的僥倖活著的幼獸,與正在宰割妖獸肉準備晚膳的軍士遙遙對峙。

  同日,鬼羅羅回歸神京後,與頤和公主再度前往百花樓,赴海茶商會燕洲四海棠堂主季月棠的約。雙方密談一個時辰後達成共識,謂之百花盟約。

  恰在這一日的朝堂上,皇帝親口宣佈由頤和公主擔任欽差前去與仙門接洽。同時宣佈各地增設神武司,召集年輕有為之修士為民效力,驅除妖獸。

  朝堂上自然為此爭執不休,可帝意已決,無可更改。

  所有人都清楚,十年前那場元武之爭,其實從未結束。一切都只是一個開始,當神武司的牌匾掛滿大夏的五山十四洲,這天下,恐怕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有人為此擔憂,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憐天下蒼生隨波逐流。

  有人為此激盪,亂世出英雄,千秋霸業指日可待。

  只有山河依舊,靜待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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