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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劍》第113章
第113章 欺與騙

  玉林台, 一道足有巴掌寬的劍痕沿著台階而上, 斬開玉石的平台,斬開高閣上飛翹的屋簷, 一直延伸到高閣最頂上的那顆翠綠寶珠。

  孟七七循著劍痕拾級而上, 直至站上平台, 仰頭拿手比著那顆遍佈裂痕的寶珠,試圖追尋周自橫的足跡。

  這一劍, 斬得可真夠放浪形骸的, 只是劍勢還是在最後收住了。

  持劍的人似乎心軟了,否則這一劍下去, 玉林台早已灰飛煙滅。

  「可惜高閣不倒, 人心易散。」孟七七又望向如今高閣的大門, 門口洞開著,沒了往上的階梯,卻往下通向幽深的地牢。他彷彿還能聽見從地底傳來的呼救與哀嚎聲,伴著陰氣, 寒徹心扉。

  負責戍衛玉林台的軍士一早便注意到了二人, 如今玉林台在頤和公主管轄之下, 於是早有人跑去公主府稟報。餘下的,卻也不敢對孟七七二人做什麼。

  「你把地點選在玉林台,可有什麼用意?」陳伯衍問。

  「當然。」孟七七蹲下來,伸手撫過地上的劍痕,仔細感悟著其中可能還殘存的劍意,道:「我雖拜老閣主為師, 但其實只掛了一個名頭,我的招數路子、打鬥風格,基本都承襲自周自橫。只是我跟隨周自橫的那幾年,根基太差,許多東西都來不及領悟。後來他將我送回劍閣拜師,本來說好了過一段時間就來接我,可惜他卻失蹤了。若我能從這道劍痕裡感悟到一絲劍意,對戰時便能更有把握。」

  「而且……這裡曾是他斬劍處,沒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適合迎戰了。」

  語畢,孟七七乾脆盤腿坐在劍痕旁邊。他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面對隨時可能到來的挑戰,放心地閉目打坐。

  因為有陳伯衍在。

  陳伯衍持劍站在他身側,垂眸看著飄落在他頭頂的一片落葉,神識緩緩張開,將孟七七小心翼翼地包裹在內。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孟七七卻不由慢慢蹙眉。難道這道劍痕中所有的劍意、所有屬於周自橫的情感,都已經被經年的雨水沖刷乾淨了麼?

  不應該啊,不過才十年而已,那可是周自橫飽含感情的一劍,不可能被天地衝刷得那般乾淨。

  他一定是忽略了什麼。

  周自橫曾告訴他,一個好的劍修,即便手上拿的是一柄粗製濫造的鈍劍,他使出來的劍招也一定是有靈性的。

  因為劍無情,人有情,劍隨心動,其意長存。

  所以,他一定忽略了什麼,亦或是……這劍意被什麼掩蓋了?

  孟七七慢慢、慢慢將神識探出,他能感覺到陳伯衍在周圍為他布下的防禦,但那層防禦對他來說形同虛設。

  陳伯衍對他是不設防的,他的神識輕而易舉地穿過陳伯衍的神識屏障,擴散開來,直至籠罩整個玉林台,而後從半空眺望整個劍痕。

  這種感覺十分玄妙,與陳伯衍神識的交融讓他感覺自己並非孤獨一人,以往每次神識脫離肉體後遭受世間之風吹拂時的不安感也蕩然無存。

  他無比清晰地看見了那道長長的如疤痕一般的劍痕,被割裂的玉台,脫去了紅漆、瓦縫裡蓄滿落葉的高閣。

  如果是十年前呢,眼前的一切又會是什麼光景?

  盈盈春日裡,在科舉中高中的學子們在此推杯換盞、吟詠詩歌,盡情地揮霍著年少時的風流。這裡有他們,有天命所歸的帝王,有名震天下的俠士,英豪薈萃,盛世可期。

  可謂——春風一度玉林台,風流盡此笑談中。

  是什麼讓這一切成為泡影?是什麼斬碎了這一切?

  是周自橫的劍嗎?

  不,不是。

  如果他是周自橫,他眼睜睜地看著這美好的一切被陰雲覆蓋,定心痛至極。友人的野心愈發龐大,利益與權勢腐蝕了他們之間純粹的感情,他在醉與醒之間徘徊,反覆尋找,卻再也無法找到那顆最初的本心。

  於是他拔劍,欲將頭頂的陰雲斬去。

  周自橫曾說,人這一生,便是在不斷地揮劍。人的牽掛太多了,慾念太多了,像叢生的藤蔓將自身包裹,愈長大,藤蔓愈厚重,直至再也無法窺探初心。

  初心還活著麼?

  它生死未卜。

  人說長大、成長,世故、圓滑,周自橫卻對孟七七說——你若有一天也變成那般無趣的靈魂,自裁吧,莫丟我周自橫的臉。

  孟七七看著他一次又一次揮劍,斬去滿身的藤蔓。有些藤蔓上長著尖刺,他便只好連著血肉一起斬去,輕裝前行。

  他說,縱使往前翻一百年,往後翻一百年,我周自橫仍是那個周自橫。天地無法使我改變,大道無法使我改變,我即時我,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轉變。

  可是如今,是什麼掩蓋了他這股一往無前的劍意?

  孟七七蹙眉思索著,神識漸漸往那道劍痕中沉澱,屏蔽了外間一切紛擾。

  陳伯衍凝神注意著他的情形,不敢有片刻分神。漸漸地,四周忽然起風了,風捲起地上的落葉,慢慢地繞著玉林台打著旋兒,樹葉開始嘩嘩地響,似樂師輕輕撥動琴弦。

  風來了。

  葉落了。

  玉林台的護衛驚訝地看著四周的變化,不禁伸手擋著眼前的風。但是那風好像很溫和,一點兒也不凌厲。

  不,這是一股哀風。

  陳伯衍微微蹙眉,「哀」這個字,與周自橫可不大相符。

  孟七七也察覺到了這股異樣,是什麼掩蓋了周自橫的劍意?這一層如陰雲般的哀意,牢牢地覆蓋在這道劍痕上,可這股哀意裡夾雜著的陰戾、恨意、悔恨,這不是屬於周自橫的。

  他忍不住凝聚神識,化作雙手去探,可是這一探,卻像墜入了一個冰冷的無邊無際的寒潭裡。那其中的寒意,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幾乎是瞬間,孟七七的本體便神色微變。他的神識,似乎陷進去了。

  不對勁。

  陳伯衍心中一凜,他的神識此刻與孟七七交纏在一起,他也感受到了孟七七此刻的感受。於是他立刻伸出手將手掌抵在孟七七肩上,將元力立刻源源不斷地導入孟七七體內。

  與此同時,陳伯衍的神識再度擴張,逐漸擴大、擴大,直至再度將孟七七的神識包裹在內,阻擋住外間一切風雨。

  做完這一切,陳伯衍眉心劍痕微亮,丹田內的無妄劍不斷嗡鳴著。它想出去,它感受到孟七七此刻的困境了,它要出去。

  而恰在此時,玉林台外傳來破風聲。

  有人來了。

  陳伯衍霍然抬頭,冷咧目光掃過神識籠罩的範圍之外,第一眼便看見了那個南洲劍修李樂——挑戰的人,來了。

  情況有些不妙,稍有些脫離掌控。

  陳伯衍的一隻手還抵在孟七七肩上,穩定地給他輸送元力,以神識護他左右。另一隻手瞬間抽出無妄,手腕翻轉,劍刃微顫,那泛著流光的銀色長劍上便立刻分裂出數道由元力組成的長劍虛影,向四周暴射而去。

  玉林台外,李樂等修士一行數人,已觸碰到了陳伯衍的神識屏障。

  幾人紛紛停下,忽然,李樂後退一步,「小心!」

  只見數道元力飛劍如電般穿過神識屏障,劍尖直指眾人眉心。那一瞬間的殺意和威壓,讓他們不由的背上都滲出了冷汗。

  眾人急退,踏碎草葉,氣氛肅殺。然而那劍卻在即將觸及他們之前忽然停住,而後劍尖垂下,就這樣停在了虛空之中,呈防禦之姿。

  李樂悄然握緊了手中劍,目光凌厲地掃過此間情形,冷靜做出了判斷:「這是陳伯衍的本命劍,裡面一定發生了什麼。」

  其餘人道:「我們要闖進去麼?還是再等等?」

  「我們是來約戰的,硬闖,似乎不大好。」

  李樂思忖片刻,道:「不如我們分散開來,去其他方位看一看。」

  幾人並不是同伴,只是相偕而來的挑戰者,李樂不敢託大,遂只是作為一個提議者說話。其餘人商量幾句,便也同意了這個方案,於是各自向不同的方向行去。

  可是,東、南、西、北,玉林台的四個方位都有陳伯衍的本命劍把守。

  李樂微微蹙眉,正尋思著那兩人又搞什麼名堂,便聽見北面有人高聲問道:「孟秀可在裡面?我們已按照你的說法遞了戰帖,來到此處,緣何又避而不見?」

  孟七七沒有回答,陳伯衍的聲音卻從中傳出,道:「小師叔正在頓悟,請諸位稍待片刻。」

  「讓我們等可以,不在乎這一時半刻,但陳師侄這陣仗,不是待客之道吧?」李樂隨即高喊道。

  聞言,陳伯衍垂眸看了一眼仍眉頭緊促的孟七七,道:「請恕在下失禮。」

  李樂卻緊咬不放:「你們這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脫,不會是真的想避而不戰吧?若果真如此,何不明言?」

  此時此刻,許許多多好奇觀戰者亦趕到了玉林台,看著陳伯衍這護劍大陣,一個個面露驚訝,議論紛紛。

  可孟七七此時完全沉浸在那股哀意中,對外間的一切都無知無覺。這情況,已經完全超出了他與陳伯衍的預料。

  按理說,周自橫的劍意,對孟七七應當是親近的。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容易接近這股劍意,但是孟七七完全沒料到這股劍意上還覆蓋著一層不知是誰留下的意念。

  他試著與這股意念抗衡,但是對方似乎能調動磅礴的地脈之力,其意念之浩瀚,讓孟七七咋舌。

  等等,地脈?

  這偌大的神京城中,有誰能有那個得天獨厚的優勢能夠汲取到這股力量?當日玉林台春宴上,除了周自橫,還有誰?

  答案,呼之慾出。

  對方是真龍天子,有國運加持,能夠死死地壓住孟七七這個凡夫俗子。也只有他,能夠在神京這個特殊的地方,將周自橫的這道劍意掩蓋。

  他或許是無意的,但此時此刻,孟七七唯一要考慮的便是如何破解。

  該怎麼辦?

  孟七七飛快地想著辦法,神識在那股哀意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他甚至還想往更深處去。如果這真的是皇帝本人的意念,他一定常常來到這裡,對著這道劍痕發呆。

  他憤怒過,也後悔過,也疑惑過。

  臨了臨了,他才發現他跟周自橫根本不是一路人,可他為什麼不能理解自己呢?他是帝王,天命所歸的帝王,他給了周自橫所有能給的特權,可他為什麼就不能理解自己一次?

  到底是誰,更無情?

  天地悠悠,到底有誰能夠真正懂得他的心思,站在他的身邊?

  澎湃的感情似一重又一重的浪頭撲向孟七七,孟七七恍如真的嗆水一般,大口地喘著氣。

  陳伯衍心中一凜,手掌牢牢地托住孟七七,眉心劍痕愈發雪亮,用自身的元力一遍遍安撫著他。然而就在此時,外面忽然響起了更為響亮的呼喊聲。

  「孟秀,你這個騙子,敢不敢出來?!」

  此言一出,四方嘩然。吵吵嚷嚷一陣過後,那人才繼續高聲力爭道:「你們讓孟秀出來當面對峙,他的真實修為到底有多少!他騙得了別人,但騙不了神京的護城大陣。每一個進入神京的人都會通過城門口的結界,這結界可是能探知到修士的真實修為的!」

  話音落下,若說剛才那一句「騙子」,是讓所有人錯愕,那這一番話,便有些驚世駭俗了。皇室一直對仙門聲稱門口的大陣只為維護神京安全,可從沒說過那還能檢測修士的境界。

  雖說絕大部分修士並不會特意隱瞞自身境界,可他們願不願意暴露是一回事,皇室隱而不宣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不可能!」

  「是啊,他們怎麼敢欺瞞天下修士?」

  「等等,所以孟秀的真實境界到底是什麼?他不是在金陵城中殺了無厭道人麼?甚至還擊敗了北斗門的於堯啊!」

  也有一些人並不在意皇室的欺瞞行徑,更為在意孟七七的真實修為。一時間,質疑聲四起,句句不離孟七七,聲浪疊加,幾欲把整個玉林台掀翻。

  「你們大概不知道,孟七七他就只有第二層大圓滿的實力,他甚至連第三層大境界都沒到!」

  「他就是仙門之中最大的騙子,故弄玄虛、沽名釣譽!周自橫一世英名,都要敗在他手上了!」

  最怕的事情來了。

  陳伯衍克制住愈發躁動的無妄劍,緩緩閉上眼,嘗試在心中呼喚孟七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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