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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劍》第85章
第85章 贈君花

  百花樓前, 烏泱泱圍了一群人。

  陳家堂堂主陳誠站在最前面, 身旁跪著一個清瘦的年輕人,仔細看他被衣袍遮著的腿, 有些不自然的彎曲。這兩人周圍, 還有許多陳家堂的幫眾環繞, 平日裡趾高氣昂的人,如今卻一個個低著頭, 彷彿受著什麼奇恥大辱。

  這確實是奇恥大辱。

  很快就有人認出來, 那個跪在地上的青年便是陳誠的兒子,後面拿著拂塵一臉沉凝的便是陳家堂供奉五道山人。

  這麼大的陣仗, 讓百花樓掌櫃的欲哭無淚。

  來往行人紛紛停下, 好奇張望, 不多時便把此地堵了個水洩不通。樓裡的修士們亦不明所以地張頭探看,人愈多,跪在地上的青年頭便越低,攥著拳頭咬緊牙關, 恨不得把臉埋進地裡。

  「啪!」忽然, 一盆牡丹因為人群的擁擠從窗檯上掉下, 將鼎沸的人聲暫時壓下。

  百花樓掌櫃的心中一哆嗦,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今日百花樓的花可都是客人送過來的,這已經折了一盆,若是對方追究起來,他可怎麼交待?百花樓的招牌可都要砸了啊!

  掌櫃的抹了把汗,再三勸陳誠等人先行離去, 百花樓已坐滿了人,今日不再迎客。陳誠卻執意不走,直言他是來找孟七七賠罪,希望能見他一面。

  這事兒眼見著不好收場,掌櫃的連忙遣人去二樓詢問。黑街的陳堂主他可也得罪不起,讓他把人趕走,他是萬萬沒有這個能力的。

  然而去詢問的人還未回來,跪著的已經開始吃不消了。

  青年的身子顫了顫,臉色已經開始發白。雖說這也太虛弱了一些,可眾人看到他的瘸腿,便又把質疑的話嚥回了肚子裡。

  「這造的是什麼孽啊,為什麼讓他一個人跪在那邊?」

  「不是說得罪那位什麼什麼小師叔了嗎?」

  「可這……你們看到那幾個了沒?據說都是大人物啊!」

  「等了半天樓裡一點動靜都沒有,究竟怎麼回事?」

  「……」

  眾人議論紛紛,頤和公主與皇帝卻仍逗留在百花樓內,隔著半掩的窗扉將外面的躁動收入眼底。

  頤和公主用餘光小心地打量著父皇的神色,朱窗的陰影遮著他的半張臉,那雙深沉晦暗的眸子微微眯起,讓她心中一凜。

  剛才正是皇帝在臨出門時忽然改了主意,留在樓內靜觀其變。可這個「變」,著實令他不甚愉悅。

  可此時外面的人對於樓內的情形一無所知,尤其是陳誠,他甚至剛剛才知道公主殿下先他一步進了百花樓。

  毫無疑問頤和公主一定是去見孟七七的,可他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五道山人已經被認出來了,當年的事情就像一個留著毒液的膿包,若不把它及時戳破,恐怕會毒死更多的人。

  「請掌櫃的再通報一聲,陳某就在此靜候,請讓我見孟仙君一面。當年的事是陳某之錯,請孟仙君明察!」語畢,撲通一聲,陳誠也跪下了。

  四下嘩然,驀地,人群外忽然傳來一聲驚呼,「禁軍來了!」

  整齊的腳步聲和銀質盔甲的摩擦聲不期而至,湊熱鬧的百姓們幾乎頃刻間散開,給禁軍讓開一條道來。

  禁軍在神京的威懾力,可見一斑。

  皇帝的眸光,忽地又暗了一分。

  頤和公主看在眼裡,卻識相地閉緊了嘴,靜候一旁。

  此次禁軍出動,林校尉赫然在列,只是以他的軍銜,此次只能屈居第二。因為帶隊的,乃是防衛司三把手顧明義。

  顧明義一到,亂局立平,就連百花樓裡的修士們,認得此人的,都不敢在顧將軍面前多有放肆。

  嘈雜聲漸去,皇帝幽幽的嘆息聲便格外明顯。

  頤和公主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恰在此時,顧明義讓林校尉去請孟七七的話傳入她的耳中,讓她忍不住也想像皇帝那般嘆一口氣。

  卻是喜悅中摻雜著無奈的一口氣。

  何必呢,上趕著來送死。

  皇帝轉過身去,再不願多看。他隨手解下腰間的令牌丟給頤和公主,一邊往後門走,一邊道:「把門外喧嘩之人統統關去玉林台,此事交由你全權處理,禁軍不得插手,不得問詢,凡有僭越者,立斬不赦。」

  「是,父皇。」頤和公主的頭深深低下。

  立斬不赦四個字,太重了。當年周自橫斬下的劍痕還留在玉林台上,風霜都磨不平,如今又有這麼一批人關進去,恐怕……神京又要熱鬧起來了。

  思及此,頤和公主低垂的眼眸裡,不禁泛起了一絲笑意。

  距離百花樓不遠處的茶攤上,孟七七丟了幾個銅板在乾淨的茶碗裡,丁零噹啷幾聲,腳步漸行漸遠。陳伯衍與沈青崖一左一右走在他身側,言談中,沈青崖的話語裡還有一絲好奇與疑惑。

  「陳家堂的人,為何這麼莽撞地把自己推到檯面上來?我們還未找上門與他們算賬吧?」

  這也正是孟七七疑惑之所在,昨日不過是嚇了他們一嚇,當年滿神京追殺他們的人,何至於主動前來告罪?

  即便他們讓那陳堂少主跪在地上,博得圍觀者一時同情,又能如何?他們能借此對孟七七施壓麼?不能。

  思及此,孟七七道:「當年陳家堂與禁軍互相勾結,但實際上我們看見的也不過是冰山一角,是最表面的那一層。那背後呢?或許,這就叫壯士斷腕,陳家堂就是被斷掉的那隻手。對方是想借此向我們示好,讓我們不要再繼續糾纏。」

  沈青崖若有所思,道:「這也不無可能,但如今你把事情捅到皇先生面前,對方恐怕會狗急跳牆。」

  「我們又不是來神京奪權的,神京的水那麼深、事情又那麼雜,光憑我們三個,稍有不慎便會嗆水。把事情推出去讓別人幫我們解決,才是正道。不過……你什麼時候也會用狗急跳牆這種成語了?」孟七七驚訝。

  沈青崖無奈,「這不是跟你學的麼。」

  孟七七道:「冤枉,誰叫你好的不學學壞的,是不是,大師侄?」

  陳伯衍道:「小師叔說的極是。」

  沈青崖徹底無言,搖搖頭走在前頭,不搭理他們了。

  孟七七便瞅著陳伯衍,打算秋後算賬,「大師侄,方才公主殿下最後回眸看你那一眼,欲言又止,萬般情意在心頭啊。」

  陳伯衍正襟危坐,道:「小師叔莫要拿我開玩笑了。」

  孟七七挑眉,「我怎麼開玩笑了?你剛才都不敢看她,肯定有貓膩。」

  陳伯衍:「……」

  孟七七:「我有說錯嗎?」

  陳伯衍:「小師叔所言極是。」

  這回輪到孟七七無言以對了,眯起眼來,渾身散發的殺氣讓擦肩而過的路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陳伯衍卻似完全感覺不到那冷意,從袖中神奇地拿出了一朵酒杯大小的淡粉色花,遞過去,道:「我尋了百花,卻不想都叫別人看了去。這是最後的第一百零一朵,贈與小師叔。望小師叔別再生師侄的氣了,好麼。」

  熙攘的人群,百花已漸漸遠去。

  最後的第一百零一朵,綻放在指尖,飄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春風輕輕吹過,最外面的那片花瓣打著旋兒落下,忽然之間,無數的花瓣便落滿了孟七七的心海。

  孟七七想,陳伯衍大約是他命裡的剋星。要他歡喜,要他憂愁,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他伸手接過那朵花,幽幽嘆道:「大師侄啊,你這麼會說話,叫我還怎麼相信公主對你沒意思呢?」

  陳伯衍:「…………」

  孟七七見他臉上都快掛不住那冷峻,驀地笑了,眼疾手快地把粉色小花插在陳伯衍鬢角,衝他眨眨眼,如風般遠去。

  那可真是一陣風,只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獨自走在前頭的沈青崖看著忽然出現在他身側的孟七七,不禁問道:「你又與他拌嘴了?」

  「哪有的事。」孟七七臉不紅氣不喘,負手而行,風流倜儻。

  沈青崖莞爾,回頭看了一眼,沒瞧出什麼名堂來,遂作罷。

  不多時,趙宅到了。

  趙海平辭官之後便從原來的大將軍府搬到了最為幽靜的城北一角,三人逐漸遠離熱鬧的街市,一路打聽,這才找到了這一處被竹籬環繞的偏僻所在。

  「神京城中,原來還有這樣的地方。」沈青崖望著眼前竹影重重、草木幽深的模樣,深吸一口氣,只覺口鼻中縈繞的都是清爽之意。再回頭遙望,碧波之上波光點點,把俗世的喧囂都隔得極遠。

  城北有一處大湖,趙宅就坐落在湖與城牆的犄角裡,安身一隅。從湖的那一面望過來,這兒只有茂密的竹林,卻不知竹林裡還有一位曾顯赫一時的大將。

  孟七七輕叩竹扉,「趙伯伯在嗎?週四郎的後生來看您了。」

  清越的聲音傳入林中,換來竹葉莎莎。三人喊了兩聲便靜候著,態度比在百花樓面對皇帝時更加恭敬。

  拜訪趙海平是孟七七一早就定好的事情,當年的元武之爭他並不瞭解,但是無論皇帝在他面前如何懊悔如何痛惜,他都無法將之單純的作為周自橫的友人看待。他首先是個帝王,逼得周自橫自此不入神京的帝王。

  孟七七永遠記得當年周自橫帶他路過神京時,站在城門外遙望著高聳城牆時的情景。

  那是多失望、多痛心,才會讓周自橫重情重義的人立下那等誓言。那時孟七七還很不理解,有什麼能比命更重要?周自橫都受傷了,就該進城修養,可周自橫死活不干,什麼傷到了他眼裡都是一壺酒就能治的。

  於是他又喝著酒,搖搖晃晃地走遠了。

  那就是一個酒鬼,孟七七想,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一定是喝酒喝死的。

  不過趙海平是不同的,周自橫曾對他說過——若有一日你去了神京,記得替我拜會一下我二哥。有什麼事,你也可以找他幫忙。

  不多時,安靜的竹籬內終於有了回音。一個十來歲的青衣小童小跑著從裡面出來,不諳世事的澄澈雙眸掃過孟七七三人,靦腆地向他們作揖,道:「客人久等了。」

  孟七七笑道:「沒事兒,趙伯伯在裡面嗎?」

  「在呢。」小童點點頭,開了門請他們進去。

  三人在小童的帶領下很快便來到了一處綠竹掩映的小竹樓前,小童讓他們稍等,提著衣擺正要去喊人,一道洪鐘般的男聲便從竹樓後面傳來。

  「來了來了,哪個是四郎的後人?」一個打著赤膊身上還掛著汗珠的健壯男子大步走來,雖已年過半百,可仍精神抖擻。

  孟七七上前一步,彎腰見禮:「孟秀見過趙伯伯。」

  趙海平幾步就走到孟七七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這麼一個威武大漢,眼眶倏然就紅了。他急忙把人扶起,「賢侄快別見外,我們不講這個虛禮。」

  「義父、義父!」小童連忙扯他的衣服,小聲提醒:「先把衣服穿好啊義父。」

  趙海平這才一拍腦門,想起自己是在練武途中急匆匆跑來的,還光著膀子呢,太失禮了。於是他留下小童招呼客人,自個兒忙不迭跑回屋裡換衣裳。

  小童捂著臉有點兒不好意思,沈青崖便溫和地揉揉他的腦袋,問:「怎麼還不請我們進去坐呀?」

  「呀,快請進!」小童顧不上不好意思了,勤快地把他們帶到竹樓旁專門用來待客的亭中,又轉身去端茶水。

  茶水還沒現成的,他便自個兒拿了個桶去井邊打水,小小年紀,倒是懂事得很。

  孟七七四下打量著,此處似乎只有趙海平和小童二人,一眼望去皆是綠意,耳中縈繞著的,也都是落葉與鳥鳴之聲,著實幽靜得很。

  「此處真是個好地方。」沈青崖目露喜色,他天性喜靜,即便在喧鬧人群中也一定是最安靜的那一個,這種地方對他再適合不過。

  此時,趙海平回來了,他似乎是個急性子,三句寒暄都撐不過,便直入主題:「四郎如今怎麼樣了?找到他了嗎?」

  孟七七搖頭,「至今還未有任何音訊。」

  頓了頓,他又問:「趙伯伯可想過要離開神京去找他?」

  趙海平默然,剛毅的臉上露出一絲苦色,「不是我不想去找,而是我走不了。神京不是我的地盤,我雖然交了帥印,可若是有一個人不信我,那我就走不了。」

  「是……當今陛下?」孟七七問。

  「你能猜出來,想必四郎應當把許多事都告訴你了。當年他倆決裂,我勸不住,最後也心灰意冷,乾脆辭了官。可陛下終歸是陛下,我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他怕您為了我小師叔,也與他反目成仇?」孟七七道。

  「誰又知道呢。」趙海平低沉的聲音裡似乎藏著一絲嘲諷,末了,他擺擺手,復又笑道:「不提這個了。你遠道而來,我本該好好招待你,不過四郎當初離開前曾有一物放在我這兒,說是很重要的東西。你跟我來,我先把它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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