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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劍》第293章
第293章 神京雪(十三)

  陳伯衍再次醒來時, 紗帳外燭火搖曳, 灑落一地昏黃。空氣中,隱約飄蕩著一股淡淡的幽香, 沁人心脾。

  賬內的溫暖模糊了季節, 陳伯衍低頭看著身上乾淨的中衣, 不由伸手挑開了紗簾。

  「你醒了?」正坐在窗沿擺弄著黑玉牌的孟七七回過頭來,跳下窗子走到床邊, 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

  陳伯衍難得見到他如此溫柔體貼的模樣, 唇邊不由泛起一絲笑意。可這笑意,在聞到孟七七身上的血腥味時, 又瞬間蕩然無存。

  「你受傷了?」

  「你有資格說我麼?」

  四目相對, 孟七七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為了將那幾隻獸王殺死, 又趕著回來,必定是受了傷的,可這傷再重,也重不過陳芳君去。好在子鹿醫術了得, 否則他倆現在只能躺著說話了。

  陳伯衍抓住他的手, 觸碰到他冰涼的指尖, 微微蹙眉。可他並未如往常一樣出言訓誡,把孟七七拉入懷中,用溫暖的被子裹住,他便問:「外頭如何了?」

  「老匹夫發威了,結界也頂住了,暫時無礙。子鹿正與小山準備擺破陣曲, 等到天明時分,大約便能奏響。」

  孟七七寥寥數語簡單概括,可陳伯衍知道,真實情形必定非三言兩語能描述。

  事實上,郎胥、陸雲亭等人都受了不小的傷,金滿更是耗空了自己的真火,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再戰。而從孟七七剛剛收到的戰損來看,普通修士的傷亡更嚴重。

  如今能夠再戰的,竟只剩下了八百餘人。這八百餘人,便是他們最後的倚仗了。

  因此,哪怕睏倦至極,孟七七也沒有停下來休息,不停擺弄著黑玉牌,企圖從中找到打開新秘境的方法。

  此時此刻,他靠在陳伯衍溫暖的懷裡,睏倦便席捲而來。可是他不能睡,大陣還需要他,外頭的廝殺也還未停止。

  陳伯衍拿過他手上的黑玉牌,溫熱的掌心捂著他的眼,道:「你可以睡一會兒。」

  孟七七兀自哼哼,卻不肯睡。他一睡,重壓就又到陳伯衍身上了,若真把人壓壞了,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他還指望著陳芳君七老八十的時候還能給他舉高高呢。

  「有眉目了嗎?」陳伯衍問。

  「沒有,這些黑玉牌拼都拼不起來,堯光難不成是在耍我?」

  「或許需要特殊的法子。」

  陳伯衍覺得堯光不會開這樣一個玩笑,只是從他臨終前那些話來看,這黑玉牌起不起效用、新秘境能不能打開,都是個未知數。

  畢竟,在這之前誰都沒有嘗試過。

  他心念一轉,以元力割破指尖,將鮮血塗抹於玉牌邊緣。孟七七來不及阻止,而下一瞬,黑玉牌上就亮起了光華。

  他立刻凝神:「這怎麼回事,我先前已經試過這個辦法了……」

  話音未落,他便又反應過來。他畢竟是季月棠的一根肋骨,其實與堯光並無本質關聯,而陳伯衍可是劍靈,這黑玉牌大約是堯光用無名劍刻下的。

  思緒繞了一個彎,光華也漸漸淡去,這一次的黑玉牌變成了完整的一塊,現在應該叫它黑玉碑了。碑面上刻著的正是大夏的版圖,且包含了關外。

  「你能感覺到新秘境的波動麼?」孟七七問。

  「能,但這感覺很詭異。」說罷,陳伯衍給孟七七看自己的手指。只見那道被割破的口子竟變大了許多,指尖甚至都有點泛白。陳伯衍仔細運轉功法,發現體內的元力竟被抽空大半。

  孟七七驚訝不已:「怎會這樣?」

  陳伯衍:「以陣養陣,便如養蠱。即便成功,若是蠱王太過厲害,也可能遭到反噬。這新秘境,恐怕是個比從前的秘境更可怖的地方。」

  「這……」孟七七咋舌,若真是如此,那堯光可真是留了個燙手山芋給他們。

  這時,蕭瀟在外敲門。

  孟七七當即讓他進來,陳伯衍便動手將紗簾放下。縱是師徒,該避嫌還是得避嫌的。

  「師父,大師兄。」蕭瀟快步走來,隔著紗簾片刻不拖延地事情道來:「先前按大師兄的吩咐,玉林台各處皆已戒嚴,禁止任何人出入。這是在大師兄接管大陣後的出入名單,請過目。」

  陳伯衍接過,寒眸快速掃過,最終定格在一個名字上,並將之遞給了孟七七。孟七七挑眉:「吳真?是那個吳真?」

  「從南方來的,本是神京人士,應當錯不了。」陳伯衍道。

  「去查。」孟七七當機立斷。在哪個時間段出入玉林台等地的只有二三十人,哪怕一個個查,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頓了頓,孟七七又叮囑道:「你親自盯著。」

  蕭瀟點頭:「是。」

  「小玉兒呢?」

  「他還睡著,青姑在照看他。」

  聞言,孟七七擺擺手,讓蕭瀟去了。小玉兒的傷很重,異瞳幾度流下血淚,若非子鹿及時趕回,怕是要瞎了。如今他兩隻眼睛都被厚厚的紗布包裹,就睡在隔壁養傷。

  陳伯衍低頭親吻孟七七的耳朵,寬慰道:「他會沒事的。」

  孟七七沒再說什麼,此刻其實說什麼都沒用,因為城外的廝殺聲依舊在源源不斷地透過風雪傳來,而他也時刻能通過大陣感知到那些砸在結界上的攻擊。

  外面是大雪紛飛,亂世殺伐,以至於此時此刻這一室的溫暖,像是做夢一樣。安逸使人墮落,有那麼一瞬,孟七七甚至想一直窩在陳伯衍懷裡,不理世事。

  可這終究只是奢望。

  但也讓孟七七更加明白,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只能拚命。

  不一會兒,他與陳伯衍便牽著手從房裡出來。兩人雖有重傷,但在神魂共鳴之下,兩人同時與大陣相連,也共同分擔著來自結界的壓力。

  兩個人扛,總比一個人強,只要一方不倒,另一方也不會輕易倒下。

  可就是有人嘴欠。

  「喲,這麼快就能下床了?年輕人果然身強體壯。」

  孟七七挑眉看向坐在百花樓門檻上喝酒的周自橫,目光掃過他那一身破布一樣的衣服,還有他臉上凝固的血點,道:「您也強啊,聽說您是被人抬回來的?這麼快就能動了?」

  周自橫抽了抽嘴角:「你就沒個好話。」

  「好話就是喝點酒有助於療傷,可照你這喝法,早晚有一天得把自己喝死。」

  「行行行,我不喝了總行了吧?好好一小夥,怎變得婆婆媽媽的。」

  說話間,周自橫扯到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毫無高人樣。

  孟七七對此非常嫌棄,正想離開,回頭找忍冬姑娘告狀,周自橫又把他叫住:「你可有見過郎胥了?」

  「沒有,怎麼了?」孟七七詫異,隨即又想到了什麼,與陳伯衍交換了一個眼神。

  周自橫不打馬虎眼,開門見山道:「內奸之事你不要再想了,斯人已逝,功過皆散,往後他還是你師父,也還是我敬重的大師兄,明白嗎?」

  聞言,孟七七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心中雖有猜測,可當週自橫蓋棺定論時,他仍舊沒有緩過神來。

  「你真的確定嗎?」他喉嚨發緊。

  「我不會拿他的名譽開玩笑。」周自橫難得的正色。

  話音落下,孟七七便知這事兒是板上釘釘了。周自橫特意書信一封請郎胥入關,為抵擋妖獸是原因之一,更多的,是為了老閣主之死,以及那個可能存在的內奸。

  他失蹤前特意將白面具之事告訴了他最信任的人,可劍閣之人竟對此一無所知,為什麼?因為這個人,恰恰就是內奸。

  郎胥說,當年一戰,老閣主本不該死。

  當時孟七七尚且年幼,看不出其中端倪,可與他對戰的郎胥體會得到他的死志。他根本就是在一心求死,結果也確實死在了郎胥的劍下。當時郎胥也想過解釋,可那個時候的劍閣根本不可能聽進去。

  周自橫起初也不信,後來又去起了老閣主的骸骨仔細察看,才終於發現了端倪。

  老閣主為何會選擇那樣的方式,後來仔細一想也明白了——他是那個內奸,更準確的說,是白面具派來的臥底。可當時白面具還未起事,所以他其實並未做出什麼有損劍閣之事,更一路坐上了閣主的位子。

  他的大半生涯,都奉獻給了劍閣。

  一方是母族,一方是劍閣,世間安得雙全法。於是他為白面具保守了秘密,卻也用自己的死,將劍閣還到了人類的手中。

  得知事情的真相後,周自橫想了很多。妖獸與人,其實哪能分得那麼清楚呢?否則化形後的妖獸為何是人的模樣?

  大道三千,不過殊途同歸罷了。

  可這個道理,許多人終其一生也看不懂。即便看懂了,也因為血海深仇而不願懂。周自橫從不願多費唇舌去感化世人,不過對於孟七七,他總是寄予厚望的。

  「我們劍閣修劍道,更修劍心,無論是妖獸還是人,是屠夫還是酒客,只要俯仰無愧於心,便無愧於天地,你可明白?」

  「我明白。」

  周自橫難得正經,孟七七亦鄭重作答。

  可周自橫的正經維持不了片刻,又恢復成散漫模樣,擺擺手讓孟七七「趕緊走」,別老杵在他面前氣他。

  待孟七七真走了,他又靠在門框上一直注視著他們的背影,知道兩人轉過街角,留下一串雪地的足印。

  孟七七與陳伯衍,手牽著手在雪中的神京漫步。他們一起說著話,用腳丈量著街巷的長度,從百花樓到東門,一共一萬六千三百步。

  第一萬六千三百零一步,天亮了。

  城樓上奏響了《破陣曲》,青衣的仙君盤坐於樓頂撫琴,震碎一城風雪。

  一共一萬六千三百步,足以訴一段情衷,也可下一個決定。

  第一萬六千三百零一步,孟七七站上城牆,望著廣袤的戰場,回頭看向陳伯衍:「黑玉碑凶險,不過人生就是一場賭局,要不要來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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