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被隱瞞的真相（二）

　　「好啊。」

　　雫石賢戈說著，從廚房內繞出來。他率先坐在沙發的一邊，順手從茶几上拿起了他之前放在上面的筆記本，取出夾在上面的圓珠筆，他低垂眼眸翻動著書頁。

　　雫石唯把枴杖放好，坐在另一邊上和雫石賢戈正對面。

　　「你想談些什麼呢？」

　　雫石賢戈似是終於找到了他需要的內容，翻動著書頁的動作停了下來。那一頁上，記錄著他寫下的簡短總結。他抬眸看著雫石唯，擺出了正經的態度。

　　窗簾敞開著，室內充滿了明亮，卻沒有讓氣氛活躍起來。

　　雫石唯想問的事情有很多，此刻排列在最前的一個問題則是他最為關心的。

　　「哲也去哪裡了？」

　　雫石賢戈說：「當然是回去了。」

　　「回去？」

　　「因為契約完成了。這是哲也也知道的事情。」

　　不等雫石唯說話，雫石賢戈說道：「小唯，你應該還記得那些扭蛋是什麼扭蛋吧？」

　　弟弟扭蛋——雫石唯並沒有這麼說。

　　雫石賢戈的話絕對不是表面上的意思，雫石唯在心中思索著，一句話浮現出來引起他的注意。

　　【我是這個製作扭蛋系列的部門的工作人員之一，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說服大家把扭蛋機帶給你呢。】

　　為什麼雫石賢戈要把扭蛋機帶來給他？

　　卜部一郎見到他時曾經說過一句話：【原來如此，原來是你，也只有你才可以……】

　　而零則說……

　　【這是新研製的弟弟扭蛋系列。】

　　新研製的扭蛋，交給他——雫石賢戈知道的，作為ＳＳ級哥哥扭蛋，曾經和雫石美子簽下契約，最後成為雫石唯的他。

　　他的用意是什麼？

　　雫石唯皺了皺眉頭：「是新研製的扭蛋，所以……你在利用我做新扭蛋的實驗？」

　　雫石賢戈無奈地點點頭。

　　「不愧是小唯，你說對了。」

　　他坐在沙發上，身上穿著的是一件黑色襯衫，讓他整個人顯得有些冷硬。

　　最重要的一點被點出來了，雫石賢戈的心裡鬆了一口氣，但他的內心仍舊在猶豫，在說話的同時不斷思考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帶給你的扭蛋是測試用扭蛋，弟弟扭蛋系列是我們最新的一個項目，而且和以往的方向也不太相同……我們這次專門和異世界的靈魂簽訂扭蛋契約。」

　　異世界！

　　雫石唯精神一震，同時一縷希望從心中燃起。

　　「你們能聯繫上其他世界？」

　　雫石賢戈搖搖頭：「不是我們能，是契約能。」

　　雫石唯等他接著說下去。

　　「我們的扭蛋其實是很厲害的扭蛋哦，」雫石賢戈笑了一下，「一是能給死者重生的機會，二是……能夠維持宇宙平穩運行哦。」

　　宇宙？

　　這熟悉的理論讓雫石唯眼皮一跳，說：「難不成，你們是從扭蛋中靈魂產生的感情裡獲取能量，防止宇宙『熱寂』？」

　　雫石賢戈的笑容明顯僵硬了一下。

　　「哎呀，你怎麼知……咳咳，涉及機密的內容可不能告訴你。」雫石賢戈不打算在契約的方面多談，轉而說回來一開始的話題，「哲也的契約完成了，所以我們讓他在這個世界『消失』，之後會把他送回屬於他的世界。我和你說過的——完成契約是他們的心願，這也是我沒有告訴你弟弟扭蛋契約內容的原因。」

　　雫石唯說：「所以美子他們吃了藥丸，都不記得哲也存在過了。」

　　雫石爸爸點點頭。

　　「弟弟扭蛋的契約和你曾經簽訂的哥哥扭蛋不一樣。哥哥扭蛋是讓扭蛋在和新家庭簽訂契約後成為一家人，前世的記憶會消失，被我們收為我們需要的能量。唔……你是例外，我們也是直到你出現才知道ＳＳ級會這樣呢。」

　　「先不要說我了。」雫石唯阻止他接著往下說，關於他的事情他和雫石賢戈都心知肚明了，不需要在這個時候多費口舌浪費時間，「弟弟扭蛋是怎麼樣的？」

　　「收集靈魂的程序是差不多的，弟弟扭蛋被浸泡出來後年齡也是被統一為初中生的年紀——就像你們哥哥扭蛋會是高中生年紀一樣，關於分級也是差不多，Ｓ以下的低等級扭蛋沒有自主行動力也不會有前世的記憶，說實話，比你好管理多了。」

　　雫石賢戈聳聳肩。

　　「所以，這次我給你的都是Ｓ級扭蛋，不排除出現ＳＳ級的情況……不過，同樣是ＳＳ級的你應該可以管住他們吧？」

　　「看情況。」雫石唯不作明確回答。

　　雫石賢戈只好笑笑，接著往下說。

　　「所以，我主要要觀察的內容就是他們對契約的知曉程度、前世的記憶覺醒程度、以及對這個世界的適應程度。直到這些數據都收集到了我認為可以的地步，我才會讓你帶扭蛋去簽訂契約。而契約內容重要的其實不多，簡約來說就這麼兩點——一、扭蛋可以回到前世死亡前阻止死亡的命運；二、扭蛋扭轉命運後會失去死亡後成為扭蛋的這段記憶。而你們作為接觸過一定會離開的弟弟扭蛋的人，則會被要求吞下藥丸忘掉這段記憶。」

　　雫石唯聽到這裡，略微有些明白為什麼雫石賢戈不在一開始就告訴他弟弟扭蛋的契約內容了。

　　但他有些氣笑了。

　　「你數數扭蛋機的扭蛋有多少，美子他們要吞多少次藥丸，真的不會對他們大腦造成傷害？你就這麼大膽？」

　　雫石賢戈嘆氣道：「小唯，你要信我。」

　　雫石唯：「嗯？」

　　「我有自信讓美子他們用藥丸，當然是因為藥丸真的沒問題。小唯，我是比你年長的大人，你考慮到的事情我自然會考慮到，甚至——」

　　他湊近了距離，那雙眼睛直直盯著雫石唯的。

　　「就連你的心情，我也考慮到了。」

　　雫石唯沒有移開視線，和他對視著。怒意在心裡衝擊著心靈，卻被他壓抑。

　　「是啊，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契約是這樣的，我肯定在哲也出現的第一時刻就拉著他去簽訂契約了，何必拖延上那麼長的一段時間，甚至做好了迎接新家人的心理準備，最後才傻傻的知道人家根本不會留下來。」

　　他越說越有些激動，但理智還是讓他說完一段話後，扭過頭暗自平息心中的怒氣。

　　雫石唯很生氣，他覺得自己的感情被玩弄了。

　　哲也不願意說，是否也是害怕著一個可能性——萬一被知道了契約簽訂後的結果，他就會被放棄簽約，不得不永遠留下來做雫石家的新成員。即使雫石唯不會這麼做，哲也也不敢賭。像現在這樣一直隱瞞著真相，就可以在被遺忘之前都一直保持原狀，被遺忘後一切也都一筆勾銷……

　　哲也作為扭蛋，是知道契約內容的。恐怕他也苦惱了很久，最終才決定什麼也不說。

　　可是，儘管知道真相，雫石唯也不會讓哲也失去回去的機會一直留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他要知道這種感受了，所以他不會讓別人也感受到這種痛苦。

　　雫石唯心裡很難受，難受到心臟隱隱抽痛，情緒再也調整不起來。

　　雫石賢戈看著很心疼，他終於按捺不住做到了雫石唯的旁邊，將他一把抱在懷裡。

　　「我是你的父親，希望你記住這點。因為這說明……我永遠不會想要傷害你，哪怕是看不見的心靈。」

　　雫石唯一言不發。

　　「不告訴你弟弟扭蛋契約的內容，有為了觀察結果的原因。弟弟扭蛋最核心的目標永遠都是讓人們擁有一段美好的羈絆……被浸泡出來後的扭蛋得到來自兄長的關心和照顧，契約人在這段關係中得到滿足，這段過程是我們所有扭蛋系列的追求。弟弟扭蛋和其他扭蛋不一樣的地方只在最後，美夢在契約完成後被關進箱子，誰也不記得……」

　　複雜的情緒包裹在一句句話中，深刻剖析了雫石賢戈的苦惱。

　　「我擔心你不能接受照顧扭蛋，也擔心你在知道扭蛋真相後對它們的愛會不足、甚至虛情假意，更擔心不會忘記一切的你會從離別中受到傷害……一開始我相信著藥丸的作用，所以我至今為止的隱瞞都建立在弟弟扭蛋的藥丸可以發揮作用，你會忘記關於哲也的事情之上。說實話，現在我也不知道究竟要怎麼辦才好。接下來……我還是需要你的協助，不僅僅是為了觀察扭蛋，還是為了觀察契約完成後的扭蛋是否成功改變了命運。」

　　「……這是，我還有機會正式和哲也告別的意思？」

　　雫石唯生氣的原因還有一個，他在什麼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就直接和哲也分開了，連一句正經的告別也沒能說，實在是讓人難受。

　　雫石賢戈小心翼翼點著頭。

　　「是這樣，因為只有你是SS級扭蛋嘛。」

　　雫石唯聽著，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

　　「……你放開些。」

　　他說著，把雫石賢戈推開。

　　「說實話，我現在都還很生氣。要是讓我再泡一個扭蛋出來，我不能保證能立刻對他付出真心。我需要時間冷靜一下，接下來的時間我會在外面待在，心情好了再回來。」

　　雫石賢戈有點慌了。

　　「小唯，你要走多久啊？你別衝動，生氣了的話儘管找我麻煩……哲也、你還有哲也沒正式告別呢……」

　　「你想多了，我不會衝動。就當做我離家出走兩天吧。」雫石唯瞥了他一眼，扯開雫石賢戈扒在衣角上的手，「我需要調整心態，因為……屋裡還有那麼多扭蛋，還有那麼多心懷希望等待奇蹟的靈魂，既然被送到我手上了，那麼——」

　　雫石唯的表情認真得讓雫石賢戈心中發寒，他第一次見到他這麼有威嚴的樣子，彷彿高高在上的王，不容許任何反抗。

　　「我就要對他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