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前世、今生

　　晚上，哲也和雫石家的所有人一起共進了一個晚餐。

　　「唯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喜歡開玩笑的？」

　　雫石美子以強烈譴責的眼神瞪著雫石唯。

　　雫石唯淡定地吃著飯，對此不進行回答。

　　在此之前的雫石唯在弟弟妹妹們的追問下，瞅了一眼雫石爸爸，得到對方的點頭後告訴他們：「哲也是從弟弟扭蛋裡出來的，你們應該看過媽媽的漫畫，差不多是那個樣子了。」

　　然後，他就收到了來自弟妹們一致的「你腦子壞了嗎」的震驚視線，以及「你在耍我們嗎」的不滿表情。

　　……好冤，明明他說的都是真話。

　　哲也為他說話：「兄長說的是真的。」

　　「哲也哥，你就別和哥哥一起開玩笑啦～」

　　哲也對雫石唯搖搖頭，一臉的愛莫能助。

　　雫石真子笑了，雫石美子和兩個更小的弟妹聽了也一起笑了起來。

　　「果然是在把我們當笨蛋呢，漫畫裡的事情怎麼是真的？」

　　雫石賢戈聽了，竟然加入幾個小孩的隊伍噗嗤一聲笑著。

　　「居……居然都變成不相信扭蛋的大小孩了……」他還扭過頭捂著嘴巴試圖掩蓋自己笑了一事。

　　所以說，是我的鍋咯？

　　雫石唯放下筷子，默默掃了幾個笑出聲的人一眼。

　　隨後，整個餐桌的笑聲像卡殼了一眼驟停。

　　「咳咳……」

　　幾人繼續乖乖地吃飯。

　　用餐時間結束後，幾人都嘻嘻哈哈地看電視的看電視做作業的做作業，雫石媽媽靠在雫石爸爸肩上坐在沙發上，時不時相互調笑幾句。

　　此後的兩天，弟弟妹妹們居然再也沒有追究哲也的來歷。因為他們覺得雫石唯總是在糊弄他們，而雫石爸爸和雫石媽媽也喜歡跟著哥哥一起糊弄他們，在這樣的想法下，他們的求真興致也淡了。

　　哲也的入住已經變成事實。接下來的兩天都是週末，難得全家都待在家裡，雫石媽媽便提議大家一起去看場電影。

　　雫石爸爸尤其興奮：「看愛情電影吧？」

　　兩個人在愛情的氣氛中增進感情，簡直太棒了！

　　雫石真子舉雙手贊同。雫石美子原本沒啥想法，一想到愛情兩個字突然間心動了好一會兒，默默投了自己一票。

　　雫石唯和哲也都表示無所謂，雫石佳子和雫石裡久自然也是隨著大眾被決定了行程。

　　看電影的時間定在週六晚上。

　　哲也的傷沒好完全，雫石唯也沒有再出手把最後一點傷勢解決。他讓哲也睡在自己的床上，而他則在地上打了地鋪。

　　哲也也沒矯情，接受了雫石唯的好意隨後對他表示感謝。

　　一夜過去，週六的清晨到來。雫石唯按照生物鐘醒來的時候哲也還沒起床，他照例做完早餐——即使家裡的其他人都會一覺睡到很晚才起來，然後看到了洗漱完畢走來在餐桌邊坐下的哲也。

　　「能走路嗎？」雫石唯問。

　　「可以，就是速度慢一點。」

　　「那等會兒我帶你去逛逛街買點東西。」

　　「好的。」

　　雫石唯要買的東西是明確的，因此兩人走入商店街後也沒有多做流連，而是先買好了一些雫石唯沒有備有的日用品。

　　隨後，雫石唯拉著哲也走進服裝店。

　　「你自己挑，看中什麼就買什麼。」雫石唯說完，放開了拉著哲也的手站在一邊，竟然就這樣任由他挑選。

　　哲也側頭看他，又看了看離自己最近的一件衣服上標註的價位。

　　最後，哲也只搭配了兩套衣服就讓雫石唯帶他走了。

　　雫石唯幫他拿著購物袋，兩人走在回家路上。

　　兩套衣服雖說是分了上衣褲子，但數量著實可憐。

　　……算了，以後再幫他多加幾件吧。

　　人行道上還算清靜，基本沒有什麼人。雫石唯走在靠近行車道的同時也是哲也未好的腿那一側，跟著他慢慢走。

　　如此一來，哲也就處在人行道內側了。

　　哲也察覺到這個，感受著來自身旁的兄長自然、理所當然而又沉默的守護，不由得垂下了頭。

　　這份關心不帶任何瑕疵，哲也的心不是硬石做的，又怎麼可能不受感觸。

　　前世的他是獨生子，不像現在既有作為兄長的雫石唯，又有作為弟弟妹妹的雫石家的孩子們。現在身處的這段時間是唯一的，過去後就再也不會回來。既然相處的記憶會消失，哲也就只有倍加珍惜才不會辜負這段時光。

　　哲也暗自堅定了內心。

　　在他低著頭沉思時，異變突生。

　　「嘀——」

　　尖銳的鳴笛瘋狂地撕裂寧靜的天空，哲也回頭去看後瞳孔一縮，在這刺耳的喇叭聲中血液似乎都要凝滯，他的腳步一步也動不了，帶著血腥味的、充斥了恐懼與痛苦的記憶洶湧而至。

　　模模糊糊間，哲也看清了那是怎樣的一段記憶。

　　一輛大巴在環山公路上行駛著，車內，穿著主色為白、輔有黑紅二色的籃球服的年輕人們似是說到了什麼令人興奮的事情，整個車內充斥了笑容與歡樂。就連十幾分鐘前下起的暴雨此刻淅淅瀝瀝地打在車窗上的聲音，也沒能掩蓋他們的笑聲。

　　「黑子！」

　　有人叫著他的名字，要他說說自己的意見。

　　哲也沒能回答他，因為在下一刻，伴隨著車身被劇烈撞擊發出的砰砰聲響，哲也看到了他們所乘坐的大巴被推出了護欄，落下山底。

　　山體滑坡的碎石塊打破了玻璃窗，也打破了哲也平靜而幸福的未來。

　　坐在靠窗一邊的身材高大的火紅髮色少年在第一時刻護住他，碎石打在少年的身上，哲也想要替他抵擋，然而大巴下落的速度太快，他才堪堪伸出手，便被劇痛奪去了最後一絲意識。

　　雨水沖刷著，大巴殘骸中是血與肉的慘象。

　　籃球服上，代表著誠凜高校的紅色的ＳＥＩＲＩＮ字符，融入染透了白色球衣的血紅色中。

　　從成為扭蛋的那一刻，哲也的目標就明確了。

　　他要完成契約，回到那件事情發生之前……

　　阻止一切啊——

　　那是一輛失控的小貨車，車主人在駕駛座上滿頭大汗，瘋狂地按著喇叭。

　　雫石唯聽到了那尖銳刺耳的鳴笛聲，他心臟嘎噔一跳，回頭看到從拐角衝出來的小貨車正直直的向他們直衝而來，在駕駛座上的車主人目光中滿是絕望，顯然是沒想到他打的方向盤方向上居然有人，看著和雫石唯以及哲也的距離越來越近，他竟然就這樣暈了過去。

　　再看哲也，雙目無神面色緊張地應該是被嚇到了。

　　雫石唯又何嘗不是被嚇到，但他不能在這時候被嚇到。

　　他一把扯住哲也的手臂力道大得可怕的把他甩到一側，然後不顧哲也還沒回神祇任由他動作地摔倒在地上的樣子衝向了那輛小貨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趴上駕駛座所在的右側窗口，然後伸手抓住方向盤往旁邊一打。

　　行駛方向可以改變，行駛速度卻改不了。雫石唯就這樣趴在完全敞開的窗口上伸直了手抓著方向盤，操縱停不下的小貨車在道路上瘋狂行駛。

　　哲也在原地愣神許久，突然間倒吸一口冷氣，回過神來的同時也不顧腳上還沒好的傷不顧一切向著小貨車離開的方向跑去。

　　小聲、而又痛苦地，他喊道：「唯……！」

　　貨車司機已經暈過去了，要是看到現在車上這幅景象……估計還要再暈一次。

　　雫石唯皺著眉趁著車子被開上一條直線的高速路，快速鑽進去坐在司機身上掌握了駕駛位。他一隻手抓著方向盤，另一隻手趁著空擋在外套口袋中摸出手機。

　　也是拖了口袋不淺的福，這一路上手機竟然沒掉。

　　雫石唯一拿出手機就快速地點開聯繫人列表在那僅有的數人之列中點開了他要找的人，一陣簡短的響鈴後，電話被人接了起來。

　　那人打著哈欠，等雫石唯說話。

　　雫石唯說：「路易斯，幫我處理一下ＸＸ到ＸＸ路段的監控。可能有路人看到了，也交給你了。」

　　「你又……？」那人低低地笑著，惑人的磁性聲音通過手機傳來，「大家都是ＳＳ級，就不能像我一樣低調點？」

　　雫石唯直接掛了電話，專心開車。

　　路易斯‧傑西的名字在掛斷電話的手機屏幕上一閃而過，隨後消失。

　　直到車子沒油，雫石唯把車子停靠在一邊後，才全身虛脫地爬下車。

　　好在這車上的油沒滿，不然……

　　想想他就覺得骨頭都要發麻。

　　然而這麼一折騰時間也過去三個小時了，雫石唯不敢耽擱，咬咬牙從領口拽出戒指。

　　等他回到和哲也分別的地方時，時間又過去了一些。

　　雫石唯也不確定哲也會不會還在這裡，但當他看見環抱著膝蓋，雙目渙散坐在地上的哲也時，就慶幸還好先來了這裡。

　　「哲也？」

　　雫石唯收起戒指，他走到哲也面前間對方沒有回應，便也蹲下來看著他。

　　「哲也，我回來了。」

　　哲也這才有了點反應。

　　他眼珠子動了動，實現凝聚一點注視著雫石唯。

　　雫石唯抱了抱他，用手摸了摸他的頭。

　　「被嚇到了？」

　　意外地，哲也居然坦誠地點了點頭。

　　只是，他仍舊沉默著。

　　雫石唯嘆了口氣把他拉起，見他腳下踉蹌了一下，收斂了神色再度蹲下身。

　　他拉開包裹著腳踝的襪子，才消下去的紅腫雖然不重，但居然又出現了。

　　雫石唯默默伸手，這次他直接把傷口全治好了。哲也低著頭看著他，許久後，才出聲問道：「……夢？」

　　雫石唯站起身，和哲也對視著，用手捏了捏他的臉。

　　「夢醒了，回家嗎？」

　　哲也摸了摸自己的臉，用力一捏。那觸感是真實的，疼得他皺眉也是真實的。

　　再一看眼前站著的雫石唯，哲也一直繃著的神經才緩緩放鬆。

　　「……歡迎回來。」

　　哲也補上了沒來得及回應雫石唯的那一句話。

　　……

　　前世、今生。

　　看著兩人所走的向著前方延伸的道路，哲也閉上了眼睛，在心底幽幽嘆息。

　　他是黑子哲也。

　　不是雫石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