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為兒子的一天

　　雫石唯感受了一會兒這少見的懷抱，然後努力地把對方推開了。

　　「爸爸？」

　　出現在面前的正是雫石家常年在外旅行的爸爸雫石賢戈。雫石賢戈硬朗帥氣的年輕面容上是陽光開朗的笑容，他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實際歲數……雫石唯也不太清楚。

　　雫石賢戈在雫石唯心中充滿了神秘，不僅是歲數，他甚至不知道他的職業是什麼，而雫石媽媽對雫石爸爸常年在外極少回家的行為一點也不介意，還對雫石唯說爸爸有爸爸的事情要做……總之，雫石爸爸的不在家給雫石唯如今的生活造成了很大影響，具體就體現在負責照顧全家的這一方面上。

　　雫石爸爸說：「當然是我，小唯有沒有想爸爸呀？」

　　雫石唯考慮了一下，說：「想。」

　　想你回來分擔重任。

　　雫石爸爸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言下之意，聽了一個想字就感動地再度撲了過來。雫石唯往旁邊一閃避開了，問他：「媽媽他們呢？」

　　讓雫石唯覺得不太一樣的地方還有另一個，那就是此刻的家裡除了他和雫石爸爸以外居然沒有第三個人了。

　　雫石爸爸遺憾地收回了想抱抱的手臂，說：「我讓她們出去買買買了，應該很快就回來吃飯了吧……啊，我的菜！」

　　從被擱下的鍋裡傳來些微的焦味，雫石爸爸繼續哼著歌快速地處理著那道可憐的菜，好在焦了的一部分不是很嚴重，去除這一部分後剩下的還是一道美味佳餚。

　　雫石爸爸的廚藝非常精湛，但雫石唯記憶中嘗到他的手藝的次數屈指可數。

　　雫石賢戈不怎麼回家，也不經常和家裡傳信息接觸，但雫石唯不認為他對這個家沒有愛意，相反正是因為愛意太過濃厚，才不得不……

　　思緒被打斷，玄關傳來的一陣騷動讓雫石唯轉移了注意力向那邊看去。

　　「親愛的，我們回來啦～」

　　雫石媽媽的呼喚聲由遠及近，很快，雫石唯就看到了她滿臉笑容提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的樣子。她的身後，是同樣興奮的她的四個孩子。

　　「你們這是……」雫石唯倒吸一口涼氣。

　　雫石媽媽說：「我們去購物啦。」

　　以雫石媽媽、雫石真子以及雫石美子為代表的三位雫石家女性，都採購了心儀的衣物，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以雫石裡久、雫石佳子為代表的雫石家的兩個兒童，都採購了心儀的玩具，得到了超大的幸福感。

　　眾人齊口同聲：「爸爸回來真是太好了～」

　　雫石爸爸點點頭，唇邊掛著自信的笑容：「哼哼，我的魅力果然無人能擋啊。」

　　雫石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幾個坐在沙發上查閱戰利品的家人。

　　嗯……算了。

　　他們開心就好。

　　想是這樣想，雫石唯知道自己的心情在這一刻，變得非常的輕鬆和愉快。

　　視線不經意和雫石爸爸接觸，在那雙帶著笑意的目光中，雫石唯心下一動，對他做了一個口型。

　　——歡、迎、回、來。

　　雫石爸爸對他俏皮地眨了眨右眼。

　　「謝謝。」

　　今晚，雫石家的晚餐由雫石家的家長之一雫石賢戈親手承包。

　　一家吃得心滿意足，吃完飯後，雫石唯主動留下來負責洗碗。雫石家的一個小學生和一個初中生被趕去寫作業，而兩個最小的小輩則超開心的坐到了電視前看動畫。

　　雫石媽媽伸了個懶腰：「好難過，又要開始工作了。」

　　雫石爸爸為她捏捏肩膀：「親愛的你辛苦了！今天休息一天怎——」

　　沒說完的話被雫石媽媽哀愁的目光打斷了。

　　「不行，明天是截稿日。」

　　雫石爸爸瞬間改口：「親愛的，你工作的樣子令我著迷，今天再讓我看一次你美麗的模樣吧。」

　　被迫旁聽的雫石唯被肉麻得打了個冷戰。

　　雫石裡久和雫石佳子聽不懂這兩個大人的話，還在嘻嘻哈哈沉浸在動畫情節中。

　　雫石媽媽非常受用，和雫石爸爸又調情了幾句，然後帶著滿身的讓雫石唯懷疑要具象化得肉眼可見了的幸福花花上了樓去畫漫畫。

　　雫石爸爸在後面喊道：「親愛的，我一會兒就上去！」

　　早點上去啊。

　　雫石唯在心裡說到。

　　碗很快就洗好了，擦乾上面的水漬後，被雫石唯整整齊齊的排列在碗櫃中。

　　雫石爸爸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他身邊，看著他的動作若有所思。

　　雫石唯轉頭看他：「有什麼事嗎。」

　　「小唯，你就沒發現少了點什麼嗎？」

　　雫石爸爸非常認真。

　　雫石唯關上碗櫃的動作一頓，在腦中迅速地回憶洗碗的步驟是不是哪裡少了一步，還是收碗筷的時候少收拾了什麼東西——然而餐桌上被他收拾的乾乾淨淨，哪裡會有紕漏。

　　雫石爸爸一看他思索著什麼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

　　「小唯好傻啊，好吧，就讓爸爸我來告訴你答案吧——少了給你的禮物啊！」

　　為什麼這個人能一臉『快來誇獎我』的自豪表情說出這句話啊！

　　如果是普通孩子特意被點出唯獨他沒有得到禮物，絕對會哭著說「爸爸不愛我了」的好嗎！

　　雫石唯眯了眯眼睛：「哦，所以……你要給我禮物嗎？」

　　雫石爸爸果斷地點頭：「是呀。」

　　他示意雫石唯跟著他，兩人一路來到了一個房間。

　　雫石唯認都不用認這是哪裡，這根本就是他自己的房間。

　　「本來想等你進了房間發現驚喜的，但是這樣一來我的功勞就不太重了……」

　　所以就是想聽我誇一句爸爸真棒。

　　雫石唯說：「謝謝爸爸，我好開心呀。」

　　雫石爸爸說：「……兒砸，你的語氣好平淡。」

　　「會嗎。」

　　歪了歪頭，雫石唯直接打開了門。

　　雫石爸爸這樣的舉動，倒是讓他變得有些好奇他送的禮物是什麼了。

　　門裡，屬於少年的臥室被收拾得非常乾淨整潔，有雫石唯在的地方總不會是雜亂的，這個家的每一處都被雫石唯好好整理過。他的房間風格較為清新簡單，第一眼看上去就能令人心情舒爽。雫石爸爸卻不太吃這套，一邊和雫石唯走進房間一邊絮絮叨叨。

　　「你的房間裡都沒有什麼別的東西，爸爸本來想判斷一下你的喜好……就算是有個模型都好呀，至少能讓爸爸知道你喜歡什麼。」

　　雫石唯拍了拍他的肩，然後用手指了一下被網套裝起來的籃球，以及靠在擺放在牆邊Ａ字架上的木吉他。

　　雫石爸爸說：「ＮＯＯＯ，我指的不是這麼簡單大眾的東西，是更特別的存在！」

　　「……比如說媽媽堆滿了房間的各種漫畫書？」

　　「嗯嗯。」

　　「比如說真子的ＬＯ裙？」

　　「嗯嗯嗯。」

　　雫石唯忍住一巴掌向著某人腦袋拍過去的慾望，面露微笑。

　　「呵呵。」

　　雫石爸爸一臉委屈：「特殊的愛好才好嘛，和大家都一樣豈不是太無趣了，要不小唯你也參考一下媽媽，試試寫寫小說……」

　　「恕我拒絕。」

　　雫石唯在自己的房間看了看，很快鎖定了目標。

　　目標的體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寬度和一把標準４２寸的吉他差不多，高度卻和他的身高接近，快有了一米七。目標的外表非常光新整潔，說明它是一個新品。

　　「這是什麼？」雫石唯走到它的正面打量著，「……扭蛋機？你怎麼把它搬回家來當做禮物送給我，裡面還只有幾個扭蛋而已？還是說，你真正的禮物是裡面的扭蛋？」

　　「答對！」

　　雫石爸爸啪啪啪地鼓起掌，「說來也是我的不對，回來得太倉促其實什麼禮物也沒準備……媽媽她們倒是好一些，她和我說過想肆意購物一次，這次正好實現她們的願望……小唯就有點不一樣，說實話，我完全不知道你想要什麼。」

　　雫石唯看了看那小巧得他一隻手可以握住三個的扭蛋們，望向雫石爸爸的眼睛。

　　「爸爸你是周邊公司的人？」

　　「欸？！不是周邊公司啦！不過，我是這個製作扭蛋系列的部門的工作人員之一，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說服大家把扭蛋機帶給你呢。」

　　雫石唯點點頭。

　　恰好雫石爸爸就在旁邊，雫石唯找他要來僅供扭蛋機使用的遊戲幣投了一枚進去便直接伸手扭動了機關。

　　數秒的等待後，一顆和扭蛋機有著同樣的淺藍色的扭蛋落了下來，被雫石唯取出握在手上。

　　雫石爸爸眨了眨眼睛。

　　「你……就這樣啦？」

　　「不然呢？」雫石唯反問道。

　　「啊，也沒什麼。」雫石爸爸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突然大叫了起來，「哎呀，地上有什麼東西！」

　　一份被摺疊起來的白紙落在扭蛋機旁的地面上，要不是雫石爸爸說到它，從雫石唯這個恰好看不到的角度來說真的沒有注意到。

　　雫石唯把它撿了起來，正面三個大字：說明書。

　　雫石爸爸暗自鬆了一口氣，不等雫石唯說些什麼，連忙大步走向了門口：「媽媽該等急了，你慢慢看，我先去找她啦！」

　　雫石唯對此不置可否。

　　雫石爸爸的態度明顯是說明了這個扭蛋機有問題，但既然他不說，雫石唯也不打算追問揪著他說明。

　　東西在他手上，他總會知道的。

　　更何況……還有這個，說明書？

　　雫石爸爸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他靠著門邊的牆壁，傻兮兮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認真神色。

　　「要是影響檢測結果可就……嗯……還是不告訴他了。」

　　×××

　　【你聽說過扭蛋嗎？

　　你聽說過「弟弟扭蛋」嗎？

　　沒聽說過？

　　那好吧，讓我們來介紹一下——

　　弟弟扭蛋，即可以扭出一個弟弟的扭蛋～

　　當你獲取扭蛋後，將它在浴缸泡一晚，第二天你就可以得到一個新鮮的弟弟啦～

　　ＰＳ：浸泡過程中禁止偷看浴室，要讓弟弟吸收好水分哦！】

　　新鮮的弟弟？這是什麼形容方式？

　　雫石唯看了一眼佔據了房間一片空間的扭蛋機，以及安靜地待在掌心的那顆淺藍色扭蛋。

　　這就像是眼前的斷崖上殘留的唯一一個搖搖欲墜的吊橋，即使知道它有問題，可能危險，但出於某種原因，他也不得不向前走去。至少讓他心裡有著些許安慰的是……作為父親的雫石賢戈，應該不會坑害他吧？

　　他緩緩地嘆了口氣。

　　雫石唯的房間內沒有著單獨的浴室，家裡的大浴室是屬於所有人的，想要泡扭蛋，只能等家人都洗完澡後再說了。

　　不論迎來的會是狂風還是驟雨，雫石唯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按照扭蛋機附贈的說明書中的說明，雫石唯在深夜，家人都睡著的時候來到了浴室。

　　他把水放滿，然後把扭蛋泡了進去。

　　黑暗的浴室內，就連少年眼中的冷淡情緒都看得不甚清晰。

　　他走出浴室，輕輕地關上了門，離去。

　　第二天的陽光一如既往地來臨，雫石唯比往常提前了半個小時起床，整理好自己穿好衣服後來到了浴室門口。

　　家裡安靜得很，這個時間雫石家的其他人還處在睡夢中，一個也不願意起床。

　　雫石唯扭開了門把手，按下門旁燈的開關。

　　「……還真有啊。」

　　他心情複雜地揉了揉額角，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

　　在浴缸中的少年不著片縷，原先被放滿的水已經不見了蹤影。白皙的肌膚在燈光中格外好看。他身材纖細，看上去不過初中生的年紀，此刻正雙手環抱著膝蓋坐在浴缸中。

　　這是一種能在無意識間反映出身體主人的內心非常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弟弟扭蛋，弟弟……嗎？

　　雫石唯看不見他埋在膝蓋上的臉，只能看到他微微濕漉漉的藍色的發。

　　察覺到身邊有人接近，浴缸中的少年緩緩地抬起頭來，與髮色一樣藍的眼眸中的視線茫然了片刻，隨後才和一雙紅色的眸子對上。

　　雫石唯看著那雙清澈的藍瞳，閉上了眼睛。

　　數秒後，等他睜開眼時，與往常無異的清淺笑意重歸那雙紅色的眸，溫柔的弧度也隨之出現在了唇角上。

　　「你好，歡迎來到雫石家。我的名字是唯，你的名字是什麼呢？」

　　浴缸中的少年愣了愣。

　　「我的名字是……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