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沈流光在營帳裡悶得可以, 便悄悄地探出個腦袋,想看看外頭的人都在幹什麼。
外頭一個人也沒有,沈流光眨眨眼睛, 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天氣不錯, 外頭看上去比屋內暖和多了。
就曬曬太陽而已……沈流光很快就說服了自己,邁腿出了營帳。不一會兒, 陽光就把身上曬得暖烘烘的。
不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口哨聲,沈流光好奇, 述著聲音想看看究竟。
剛拐過彎, 就和一個陌生人打了個照面。
沈流光被嚇得不輕, 鎮定地朝人□首,然後默默轉身,自覺調換了方向。
「哎!等等!」楊闕反應了兩秒, 然後皺起眉,把人叫住。
沈流光頓住腳步,淡定地扭過頭。
「我怎麼沒見過你?」楊闕狐疑地打量著人。
沈流光不知為何有些緊張,露出一個笑:「我……」
楊闕是個急性子, 不等人解釋,便直截了當道:「你是從王城裡來的吧?」
沈流光點了點頭。
楊闕上下打量著人,心說這王城裡的人還真是嬌生慣養, 白嫩的就像是用白玉羹湯養出來的,比子孺都好看。
沈流光被人看得有些不自然,朝人禮貌地扯了扯嘴角。
「小兄弟,」楊闕走過去, 低聲道,「你是不是在容王府裡辦事的?」
難道自己看上去很威風?沈流光立馬擺出高手該有的架子,嚴肅道:「沒錯。」
楊闕摸了摸下巴,疑惑道:「可是看你的模樣不像是幹粗活的。」
「嗯,」沈流光不急不慢地應對著,「屬下是在容王殿下身旁伺候的。」
楊闕點點頭,不知想到了什麼,壓低聲音道:「說實話,你們王爺是不是人品太差,得罪了什麼人?不然怎麼會好好的來到這個鬼地方?」
沈流光聽到這話,立馬就忍不住了:「怎麼可能?容王殿下人品特別好!」
沒給人反駁的機會,沈流就辟里啪啦,瘋狂地給人洗腦:「整個王城都知道容王殿下愛民如子,廢寢忘食,嘔心瀝血,兢兢業業,經常大半夜都不睡覺。」
楊闕被人忽悠得有些愣。
沈流光歎了口氣,深沉地看著前方:「別看現在王爺精神不錯,但其實王爺的身子一直都不算好。即使這樣,容王殿下還是沒有鬆懈過一秒。」
楊闕:「……這樣?」
「嗯,」沈流光誇起自己的人忍不住就嗨了,拍著胸膛保證,「幾乎挑不出什麼毛病!」
「沒毛病?」楊闕覺得這位小兄弟有趣,忍不住想跟人多聊一會兒,「你再想想。」
沈流光認真地想了一會兒,一本正經道:「就是不擅長玩骰子。」
……楊副官感覺自己還未完全癒合的傷口又被生生撕開,半晌後:「你確定?」
沈流光認真道:「從來沒贏過我。」
楊闕聞言,震驚地看著人。莫非王城裡的人各個都把骰子玩得出神入化?
這樣想著,楊闕不自覺就跟人親近了一些,眼裡放光:「有空教我幾招!」
「沒問題。」深覺自己有天賦的沈流光一口應下。
楊闕沒想到自己運氣竟然這麼好,內心激動。想起新來的那位王爺,還是不放心地給人提著醒:「不過你最好離那位王爺遠點。」
沈流光淡淡道:「我自有分寸。」
「小兄弟,」楊闕跟人套著近乎,「我們這兒雖然條件差,但兄弟們都重情重義,你遇到什麼麻煩記得告我一聲。」
沈流光還真有一件事,但不好意思在蕭翊面前說,便含蓄道:「你們每天就只喝粥啊?」
楊闕大大咧咧道:「對啊,不然呢?」
沈流光張了張嘴。
楊闕:「不然你還想吃白面饅頭?」
……白面饅頭都吃不成?沈流光默默地衝到嘴角的雞腿嚥了下去。
「其實我們的伙食一直挺豐富,」楊闕熱情道,「就是現在天氣冷了,摘不到什麼野果子,也打不到獵。」
沈流光:「……」
「記住,」楊闕拍拍人的肩,忍不住又提醒了一次,「一定要小心那位王爺。」
沈流光想不通人為什麼會蕭翊有這麼深的成見,開口道:「其實容王殿下人真的挺好的。」
「得了吧。」楊闕想起人幾乎是本能的排斥,臉上吊兒郎當的表情也收斂了一些,認真道,「半點苦也沒吃過的人,哪能帶得了兵?雖然這幾日像模像樣的,新鮮感一過誰知道會怎樣?」
相處了幾天時間,蕭翊大致摸清了這兒幾個頭頭的脾氣性格。
楊闕是個直腸子,情緒全寫在臉上。雖是個莽夫,脾氣火爆,但有情有義,沒多少心機。在隊伍中有一定的威望,他若帶頭不服管教,其他人定也跟著起哄。
溫子孺心思縝密,和楊闕一文一武,配合默契,也就他能說服楊闕。
「楊副將這人性子直,不會說話,並不是故意冒犯王爺。」溫子孺笑著打圓場。
楊闕迫於人的淫威,不情不願地跟過來。此時一臉不屑地站在一旁,沒半點悔過的意思。
看人半天不說話,溫子孺好脾氣地喚了聲:「楊副將。」
楊闕:「老子——」
溫子孺看了他一眼。
楊闕立馬熄了火,擠出一個敷衍的笑,盡力表達「對對對,就那樣」的意思。
「無妨,」蕭翊淡淡道,「今後還得麻煩兩位多照顧。」
溫子孺不像楊闕那樣說話做事不帶腦子,交談了一番,倒對人的印象不錯。
「你覺得他不錯?」回到營帳後,溫子孺瞪著眼,幾乎是把這句話吼出來的。
「是啊,」溫子孺沒想到人的反應這麼大,莫名其妙地看著人,「雖然看不透在想什麼,但言語中透著一股從容,這幾日與弟兄們同吃同住,也沒什麼架子。至於你口中抱怨的那些嚴苛的規矩,我自己倒覺得沒什麼。」
楊副將冷笑了一聲。
溫子孺嫌棄地看著人:「陰陽怪氣什麼?打算什麼時候回自己營帳?」
楊闕坐得很穩,半天都不說一句話。
「在給我使臉色?」溫子孺說著挑了挑眉。
「沒錯,」楊闕不悅道,「你就沒這麼誇過我。」
「……,」溫子孺揉了揉額角,敷衍道,「好好,你也沒架子。」
楊闕聽得耳朵舒服,這才笑咧咧離開。
容王殿下的營帳裡還是一如既往地膩膩歪歪。
沈流光跪坐在榻上,身上裹著被子,只露出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桌上的燭火歡快地跳躍著,蕭翊整理著桌上的東西,嘴裡道:「再過幾天,我們的人就會運來些糧草。」
沈流光認真地聽人說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蕭翊走到榻邊,揉了把那毛呼呼的腦袋,故意逗人:「弦之在我們房間的櫃子上頭發現了一小袋銀子,於是把它充公了,用來買糧草。」
「太好了——等等——,」沈流光怔了一下,艱難地張了張口,「你說哪裡?」
於是容王殿下又一字不差地重複了一遍。
沈流光整個人都不好了,甚至身上的被子都掉落下來,有些不敢相信,再三確認道:「你在說真的?」
蕭翊:「那是自然。」
沈流光覺得天都塌了,久久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蕭翊鑽進人的被窩裡,把人撈到懷裡,貼在那軟軟的臉頰上蹭了蹭,歎道:「真暖和。」
沈流光什麼也聽不進去,癟著嘴,心都在滴血,那是我辛辛苦苦攢的娶媳婦的錢啊!
不行,不能這麼小氣,畢竟是買了糧草……但真的很心疼!沈流光捂著胸口,久久說不出話。
蕭翊關心道:「這是好事,怎麼看上去有些不高興?」
「沒有。」沈流光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蕭翊撫摸著人的側臉,手指往上劃,有意無意地勾勒著人耳垂的形狀。
「阿翊,」沈流光抽抽鼻子,半晌後癟著嘴,心疼道,「那是我們成親的錢……」
蕭翊訝異道:「是麼?聽說那錢袋裡至少有三百兩。」
沈流光心更痛了,感覺什麼東西正轟然倒塌。
蕭翊:「反正王妃一向無私,樂於奉獻,應該不會介意吧?」
「閉嘴。」沈流光不想聽人說話。
沈流光第一次覺得自己小氣……但那是成親的錢啊,想想就心痛。我成個親容易嘛我!
蕭翊:「怎麼了?」
沈流光捂著胸口,一臉看透了生死的表情:「沒事,我緩緩就好……」
蕭翊不厚道地忍著笑。
沈流光看著人的表情,憤憤道:「你就不傷心嗎!」
「傷心,」蕭翊識趣地斂住表情,提議道,「不如我們抱在一起哭上幾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