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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熱了他的冷血》第43章
第43章 盧卡斯的過去

  盧卡斯瞧他一眼,笑道:「您今天真不對勁。」

  「少廢話!」赫倫面帶紅暈,「作為主人,我有權知道這些。」

  盧卡斯靜默一會,沈定地開口:「我是個純粹的奴隸,父母也都是。我出生於窮鄉僻壤的日耳曼尼亞。那裡有古老的黑森林,也有被羅馬貴族鄙夷的啤酒。在我小時候,讀書識字被當成笑話,日耳曼人以拳頭衡量一切。他們非常崇拜武力。」

  「那你為什麼會來羅馬?」赫倫抬眼,「這裡的人很鄙視蠻族人,包括凱爾特人和斯拉夫人。定居在羅馬似乎不是個好選擇。」

  「原因很簡單,因為窮。」盧卡斯平靜地說,「我的父母生性老實,他們以製造陶罐為生。在我的印象中,他們的手從來沒乾淨過。我們一家四口擠在石頭堆成的小房子里,只要一下雨,我的床鋪就遭了秧……」

  「一家四口?」赫倫驚疑,「你還有兄弟姊妹嗎?」

  盧卡斯頓一下,有點憂傷地說:「我曾經有一個妹妹,但她在三歲時就死了。她得了病,家裡卻窮得連診斷的錢也沒有。我只比她大一歲,連她的長相都記不得。」

  「老天爺!」赫倫喟嘆,「真沒想到還有能窮成這樣的家庭……我以為沒錢吃藥就已經是魔鬼的詛咒了!」

  盧卡斯笑笑,「我十歲時,有一次差點被餓死。一開始還只是飢餓,後來就是渾身無力,連走路都抬不起腿;最後連飢餓感都消失了。那段時間,我覺得自己的靈魂飄在頭頂,眼睜睜地看著肉體死亡。」

  他轉過頭,微笑著說:「所以,您不用受那種苦,真是太好了!」

  赫倫神情複雜。他的腦際象擠進了一個搬石添泥的建築工,一點點將盧卡斯的形象建造起來;他的苦難,他的無奈,也撕下所有遮掩,血淋淋地顯現,被他的主人感知。

  赫倫忽然覺得,他從未瞭解過盧卡斯。

  「再後來,我們就來到了羅馬。為了生存,我的父母賣身為奴,每天看著主人的臉色行事。但他們從不抱怨,因為他們結束了食不果腹的日子。」

  盧卡斯給赫倫掖好鬥篷,繼續道:「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了。出於這個本能,人可以忍受很多事。在生存面前,沒有原則這個說法。」

  「哪怕要忍受主人的鞭打?有時還要承受無端的謾罵?」赫倫皺起了眉。

  「我的主人,我真希望您永遠這麼純真下去。」盧卡斯笑兩聲,「老實說,您的一生都過得象無憂無慮的童年。」

  赫倫沈默起來,攥緊了盧卡斯的衣服,指節泛白。「你的父母對你好嗎?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他問。

  「我的父母一生都活在貴族的手裡,溫順而善良,就像弗利緹娜那樣。不要惹是生非,這是他們總對我說的話。我謹記他們的教誨,所以我的皮囊之下,從來就沒有可稱之為高貴的東西;我的思想也是。」

  「他們還活著嗎?」赫倫問。

  「他們都死了,就在我十五歲成年的那一年。」盧卡斯定定地說,「您知道,奴隸生來就是短命的。他們一生操勞,蓄養過動物,幫大人們挖地窖,為年幼的貴族洗衣。他們承載了世間所有的苦難,卻還覺得自己很幸福。」

  「在我看來,奴隸是世上最不堪的生命。」赫倫不解,「幸福與歡笑於卑微的奴隸似乎毫無關聯。」

  盧卡斯笑了笑,「但人什麼都可以忍受。我敢說,人最大的本能不是吃飯睡覺,而是無論身處什麼環境,都能學會苦中作樂。」

  他用指頭點點自己的胸膛,笑道:「我的父母一生都很相愛,從不吵架。母親會把賜予的首飾典當,給父親和我買魚肉吃;父親就辛苦存錢,給她買絲綢。可以說,我有個非常幸福的家庭,儘管我們的生命低賤。」

  「噢!別這麼說自己,盧卡斯。」赫倫不滿,「你雖然是奴隸,但是和那些人都不一樣。你甚至還是我的朋友……」

  他又想了想,抬頭問道:「那你怎麼會去劇場?你可是一個有家籍的奴隸。」

  盧卡斯聳了聳肩,輕鬆地說:「在我父母死後不久,家主也去世了,新家主就把我賣給了格鬥場。他對我最大的賞賜,就是沒在我身上烙印。」

  赫倫沈默著,情不自禁地挪了挪,依偎在他身旁。盧卡斯即使渾身濕透,體溫都一如平常的溫暖。赫倫不由地貼緊他,雙臂環住他的腰,腦袋貼在他胸前。

  「格鬥場就是人間地獄。」他咕噥一句,「婦人小孩死於車輪之下,手足之人被迫刀劍相向,貴族的笑聲源自於鮮血與死亡。你是從冥神手中揮劍而出的人,盧卡斯。」

  盧卡斯以為他冷,摟緊了他,繼續道:

  「如您所言,我曾經殺死與我同分一塊麵包的兄弟,也曾砍掉一個不滿三歲的孩子的頭,還把一個罪犯攔腰斬成了兩半。我甚至還剝過人的臉皮,將失敗者的後背剝下來,披在自己身上。當然,我也曾險些被老虎咬死,差點被車輪碾斷雙腿,騎兵的刀曾刺穿我的胸膛;在受傷昏迷時被拋棄到死屍堆里,烏鴉把我啄痛才醒來……」

  在回憶過去時,他壓著眉鋒,沒有流露絲毫痛楚。他的手很沈靜,睫毛一顫不顫,藍眼珠沈甸甸的,心跳也很平穩。他的堅強和穩重,多少帶點血腥味,流火弩炮般橫掃一切,什麼也不能中傷他的剛強。

  他轉過頭,與赫倫近乎鼻尖相碰。他的眉宇微微顫動,藍眼珠被篝火照成玻璃球般透明,嘴唇緊緊閉合,臉色深沈,就這麼沈默著。

  片刻,他伸出手,揩淨赫倫臉上的水珠,將黏在臉頰的發絲捋到耳後,輕笑著說:「所以,是您讓我擺脫了那種生活。」

  「你當初來找我……」赫倫突然問,「就是為了結束這種日子嗎?」

  「是的。」盧卡斯承認了,「那個時候,我用我的一生賭您是否仁慈。事實證明,我賭贏了。」

  赫倫被他觸動,收緊了雙臂,「你要是早來做這個賭注多好。」

  盧卡斯突然笑出聲,肩膀都笑得發顫。他把赫倫摟得很緊,手臂肌肉也緊繃繃的,金髮上的水珠啪嗒啪嗒掉落。

  「一點也不晚,我的主人。」他輕柔地說。

  這時,天色徹底變黑。冰藍的海水變得宛如墨盤,那輪皎月就嵌在正中央,月影在海面上暈開成碎銀。星辰密集而閃亮,於是夜幕便是女神的烏發,星辰象披掛在發間的鑽石織網。

  盧卡斯站起身,摸了摸紅鬥篷是否烘乾。

  月光傾倒在他頭頂,滾落到肩膀,最終順著軀體掉到腳邊。他的臉無比潔淨,白襯衣被海風吹得鼓起,濕得滴水的金髮被一把捋到後面。

  赫倫盯了他一會,突然抓住他空下來的那只手,與他十指交握。

  「別離開我,盧卡斯。」他將他的手背貼上自己的臉,眼神脆弱,「要是連你都離開我……在這個世界上,我真不知道還能再依靠誰了。」

  盧卡斯神情一滯,堅毅的表情有所鬆動。他慢慢蹲下來,捏起他的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那不可能,這裡烙的可是您的姓氏。就連我的靈魂,都烙燙著您的名字。」

  他握起赫倫的另一隻手,十指膠合,鄭重地說:「我發誓。」

  赫倫撇了撇嘴,彆扭地說:「這句話我都聽過無數遍了,真是沒有新意。」

  盧卡斯微笑起來,悠然地說:「是啊。從初遇您的那一刻,我就很想這麼說了。我大概說了無數次了,但每次都象第一次說那樣。」

  他把赫倫的手貼在胸前,認真地說:「這個家印烙在我的心口,而且烙得非常深。它被毀時,也就是我死去的時候。」

  他的言語掉進赫倫耳中,好象燒得滾燙的隕石墜落大海,激起巨山般的煙霧。赫倫的心跳陡然加速,強烈地回響在耳邊。他與盧卡斯的所有回憶全部浮現,混亂無章地閃過眼前。他的臉皮發麻,後背也是,臉頰迅速漲紅;他甚至覺得心臟就要蹦出胸口,再義無反顧地跳進盧卡斯的胸膛。他激動得近乎要暈厥,卻詭異地認為自己非常清醒。

  這一刻,他感覺他的靈魂已有歸屬。

  他怔怔的,磕磕巴巴地說:「……盧卡斯,我想跟你喝一杯!」

  盧卡斯松開手,倒了兩杯葡萄酒,遞給他一杯。

  赫倫主動碰了碰他的酒杯,仰頭看他,嘴唇努了努,眼瞳里有火苗跳動,欲言又止的樣子。

  盧卡斯看著他笑道:「您在想什麼祝酒詞嘛?我的主人?」

  赫倫的脊背繃直,嘴唇抖動,眉眼不停地亂顫。他想說很多話,比如「賞你這杯酒」、「願神明庇護我忠誠的盧卡斯」,或者是「我波利奧有幸能收留你」。

  這些話翻來覆去,堵在他喉頭,卻硬是說不出來。

  他總覺得這些話不合時宜。

  片刻後,他憋紅了臉,來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去他媽的主人奴隸!」

  盧卡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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