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那可糟了
留福從太學裡出來便急忙回府。
這一次皇后露出真面目, 王妃應該被嚇壞了,自己著實惦記。
留福回到王府就見王妃正躺在了床上, 心裡就是一驚,急忙上前問:「王妃沒事吧,用不用請大夫吃些安神藥?」
王妃就搖搖頭道:「不用,我已經沒事了。」
留福這時到了近前, 方見王妃早非剛剛六神無主的模樣, 靠在床頭的大迎枕上,身上蓋著輕紗被,面色平和。王爺正拿著湯匙喂她喝粥, 「枸杞茉莉花粥最能安神了,喝了都什麼都不怕了!」
「王妃沒事就好。」留福便放下了心, 然後他就向王爺手裡端的粥碗看過去, 米粥熬得軟軟的,上面點綴著鮮紅色的枸杞和雪白的茉莉花朵,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留福的口水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他自然也要嘗嘗的, 「其實在宮裡時, 老奴雖然守在外面, 但也差一點嚇得魂飛魄散呢。」所以也特別應該喝一點枸杞茉莉花粥安安神。
可是王妃就說:「你讓阿仁給你熬一碗喝吧, 這是王爺專門給我做的呢!」
「什麼?王爺做的?」
「對呀!」素波將一勺粥嚥了下去, 十分滿意地道:「我也沒想到,王爺的粥煮得竟這麼好呢!」方才留福走了,膠東王就像一個大人一般攬著自己輕聲細語地安慰, 回了府裡讓自己躺在床上,然後就給自己熬了枸杞茉莉花粥。雖然素波曾讓膠東王給自己打過下手,揀揀菜、拌拌餡,攪攪雞蛋什麼的,但猛然見他能煮出如此美味的枸杞茉莉花其實也吃驚的。
可是,現在她很享受這道枸杞茉莉花粥,向留福的話裡也滿是得意之色。
留福更加想嘗一嘗了,但見膠東王喂王妃一勺,自己喝一勺,一時也無良計,便過來給王妃打扇,「雖然殿裡有冰,但喝著粥總歸有些熱。」
「還不算熱了。」素波擺擺手,膠東王喂自己之前都要將粥仔細吹涼的。
膠東王瞧也沒瞧留福,便吩咐道:「你下去歇一歇吧。」
「是啊!」王妃也非常贊同道:「留福今天很辛苦了。」
其實我不想走。於是留福立即找到了一個藉口,「這一次王妃從宮裡平安出來了,可是半個月後再去問安時可怎麼辦呢?」
素波原本已經好了,被留福一句話就又想到那兩個被拖出去的人,立即向後一倒,「還有半個月呢,我們不能不提千秋宮嗎?」
膠東王狠狠瞪了留福一眼,轉而輕聲哄道:「王妃不必擔心,我們已經答應了他們,自然就沒事了。」
留福把頭向後一縮,卻知道膠東王是在哄騙王妃,他們可不是能知足的人,反倒從來都是得寸進尺。但是,自己能戳穿這個謊言嗎?當然不能。
不過,以留福對王爺的瞭解,也許王爺還真能想出辦法保證無事。於是他急忙點頭道:「不錯,王爺說的對。」自己悄悄退出了房內,既然王爺熬的枸杞茉莉花粥怎麼也吃不到了,就找阿仁做一份吧,其實東西都是一樣的。
素波在府裡養了幾日,留福便將功折罪地打聽了消息來稟報,「王妃,那日千秋宮門前被打的兩個宮女如今都救了過來,發到了雜役處。」
「真的?」明明看起來人已經不行了,素波便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老奴可是宮裡出來的,今日正好遇到了一個故人,便說起了些事。」留福瞧著王妃的神色,知道她已經信了幾分,就又道:「只是雜役處是宮裡最差的地方,活計又重又沒好處,那兩個人一輩子沒有出頭之時了。」
素波就點頭,「人活著就好,出不出頭倒不重要。」心頭堵的一塊大石頭被搬開了,眉目也就舒展了。
留福完成了王爺的吩咐,又道:「我們不如到園子裡看王爺軍演吧。」
素波出了門,終於覺得天還是藍的,雲還是白的,烤羊肉還是那樣好吃,而膠東王還是那樣英俊,不,比過去還要英俊了。
膠東王看著王妃精神好了,拉著她也加入了演習,大家玩上一會兒才罷。
沒幾天,膠東王帶著她去前殿,「我們去看輿圖。」
「輿圖?」雖然素波早已經入鄉隨俗好久了,但也是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原來留福說的是地圖。原來在這裡地圖並不是隨處可見的東西,而是非常稀少又萬分神秘的,唯有宮裡和官府能收藏輿圖,私藏要處以謀逆之罪,因此尋常人根本無緣得見。就是膠東王,按制也是不可能看得到的,因此素波免不了問一聲,「王爺怎麼能有輿圖呢?」
若要詳知天下大勢,輿圖是非常重要的用品,膠東王自從到了文瀾閣就十分留意,前日方才得了一幅前朝的輿圖,此番拿出來讓大家看正是未雨綢繆,如果大家能對京城附近的山川地勢了然於胸,萬一有事發生便能搶得一線先機。此時留福就道:「王爺帶著大家演習攻城守城,自然也要帶將領們看輿圖的。」
素波一向想不到太多,只當膠東王好奇,而她自然也是好奇的。而且看輿圖可不是所有參加演習的人都去,而是除了膠東王、自己和留福三人外只加了張長史和馮律,因為只有參加軍演的「將領」才有資格,素波因為是王妃,便與膠東王各為「一軍」的「統帥」,馮律是膠東王的參軍,張長史則是她的副手,很正規的。
儘管都是地圖,但輿圖其實又與素波看慣了的地圖有著許多的不同,素波半晌方才分辯出東南西北,適應了用山水畫來顯示山川地勢,便用手點了點妙峰山道:「原來冷月庵所在之地竟然是鐘山的餘脈,背靠著數百里綿延不絕的群山,無怪那裡一向清幽。」
張長史不識字,更不會看畫,見了聞名已久的輿圖只能目瞪口呆,現在聽了王妃指點不勝佩服,趕緊湊過去看,「啊!原來這裡是妙峰山。」然後無師自通地指了一旁的方城道:「這裡就是京城吧。」
「正是京城,這兩個字我倒認得。」馮律這些日子在王爺的教導下識了些字又讀了兩本兵書,因此見識早不同先前了,但是,「下官依舊看不懂輿圖。」
素波這才覺出原來自己竟然還很高明,想想方懂得了初見輿圖之人心中的訝異和懵懂,便好心講給他們,「這張輿圖上南下北,左東右西,這樣想著可就明白了?」不知為什麼,這時候的輿圖與自己常見的地圖方向設得完全相反,素波先前就曾有一會兒有些混亂不適應。她解說著,抬眼看看膠東王,她並不只是講給張長史馮律舅甥的,更是講給小美男,按理他也不會看輿圖。
膠東王正坐在桌前,神情肅穆,垂眸沉思,整張輿圖在他面前陳鋪開,好一派坐擁萬里江山的氣派——素波驀然想通了這時候的地輿圖為什麼上南下北了:在這裡輿圖只是為皇上而制,皇上每日高坐含元殿寶座之上,形成面南背北之勢,正與這張輿圖完全相合呀!
是以小美男還真有天之驕子的氣派!
但是他是不是真的能看懂呢?
素波的心裡實在沒有底,可是她一向會維護膠東王的體面,根本不會在張長史和馮律面前露出一絲一毫,只當給他們講解一般在膠東王面前將如何看輿圖說得儘量清楚,就算膠東王不能真正理解,也能憑著超級強大的記憶力記在心裡。
膠東王妃便從京城開始,沿著皇上收復冀中、青州的路線一直指了下去,一直到了青州的西北部,「聽說牛通帶兵逃到了這一帶,你們懂了嗎?」
張長史和馮律連忙點頭,「原是不懂的,但現在聽王妃講解便明白了。」馮律便笑道:「其實我們自幽州來京城時曾路過附近,只是對著輿圖全不認得而已。」
張長史再三琢磨,也通曉了,「原來這裡便是我們來京城曾經地的地方呀,這麼說皇上離我們的老家不遠了呢。」
素波便笑,「別看地圖上只一點點的距離,但其實卻有很遠遠的路要走呢,皇上此時離幽州並不近,大軍更偏向西部一些。」
「西部那裡是一片原野,匈奴人時常去放牧,」輿圖在幽州一帶描繪得並不詳細,只標出了幽州城所在,但馮律卻都知道,又說:「我們進京路過就在此處遇到了被匈奴人劫掠的商人,當時家裡的男子們拿了刀槍按商人們說的方向找了幾十里,只是卻沒有追到匈奴人。」
「原來匈奴人竟然能到達離京城這樣近的地方?」素波驚呼一聲,雖然她剛剛說過地圖上看著很近的距離其實也很遠,但是在她的心目中匈奴人是遠遠在幽州更遠的地方,現在猛然看到在青州附近就有匈奴人還真有些接受不了。
張長史和馮律卻都明白,你一言我一語地告訴王妃,「匈奴人與我們不同,一向居無定所,他們騎著馬行動迅捷得很,就是在幽州附近也時常出來劫掠。」
「匈奴人特別狡猾,還特別貪婪凶殘,又一貫眼紅我們漢人的花花世界,只要有一點機會就會南下搶掠,見什麼都掠走。」
「而且這裡還不是匈奴人所能到達最南之地呢,現在河套之地還都在他們的手中。」「看,這裡就是河套,土地最為豐美,前朝末時匈奴人奪了去,在這裡放牧……」
「竟是這樣……」素波就用手比了一下,「原來匈奴人還要近得多呀!」
膠東王突然伸出一根白皙纖長的手指,向西點了點,「父皇帶大軍接下來要去這裡!」
留福趕緊解釋道:「最近的戰報是這樣說的。」
屋子裡猛然靜了下來,馮律第一個問了出來,「王爺您是說牛通與匈奴人……」聲音竟有些發抖。
張長史「呀!」了一聲,高聲叫道:「那可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