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虛驚一場
夜漸漸深了, 膠東王重新回到了桌旁,看著桌上那隻殘燭爆出燈花, 然後淌下一滴滴的燭淚,他輕輕地按了按頭靜默下來。留福立在他身後一動不動,彷彿成了雕像。
三更的梆子響了,膠東王動了, 研墨, 鋪紙,寫了下了八個字,「白登之圍, 前車之鑑。」折起遞給留福,「你現在就帶馮律去見中常侍鄭安, 將牛通可能與匈奴勾結的猜測急報父皇。」
「王爺, 那樣膠東王府的實力就會暴露,皇后一但知道一定會發瘋地害我們,」就在膠東王決斷的時候, 留福也一直在心裡再三思索, 王爺會不會將消息傳給皇上呢?要知道傳消息決不止王妃所想的那樣簡單, 派馮律到青州去就行了, 而是會牽涉許多人和事, 而留福最擔心的就是膠東王府的安全, 「若事情傳出去牛通和匈奴人勾結的事情未必是真,我們被鄧家滅口一定錯不了,不若現在皇后的心思一直放在長沙王府……」
膠東王最大的擔心也是如此, 否則他也不必沉思許久。決定在王妃要傳信的時候就已經確定無疑了,一個嬌弱的女子都知道家國民族大義,他總不會遜於王妃,他思索的是如何保住膠東王府,保住王妃。
如果一時處理不當,父皇還沒回來,膠東王府也就不存在了。
若是只有自己一人,膠東王可以拼一回,直接寫一封絕命信一同送到青州前錢,父皇回來見不到自己自然就明白母妃的遭遇——但是現在有了王妃,膠東王不想魚死網破,他不只要報仇,更要活下去,與王妃一同品嚐著各種美食,幸福地活下去。
膠東王向留福比了一個安靜手勢,側耳傾聽床帳裡傳出的輕微而悠長的呼氣聲,王妃睡得很熟,她只要睡著了就會很沉,輕易不會被驚醒。就只為了能保住王妃如此的甜睡,他不會魯莽,更不會輕率,「留福,你這樣對中常侍說……」膠東王低低地交待了,看著留福悄無聲息地進入到了黑夜中,重新回到床上,將王妃散在床上的頭髮輕輕地理順,「我們一定會度過這一關的!」
素波一覺醒來,馮律已經離開了京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張長史道:「我昨晚太擔心了,竟忘記了給馮參軍送行。」
張長史出身軍中,一向不大在意這些形式,就笑道:「如此緊急的情形,送不送行都沒什麼。再者阿律這一次出去,都是悄悄的,府裡府外的人都只道我們幽州老家那邊有事兒。」
「你們所慮的都不錯,這事還是不要聲張,一則牛通與匈奴人是否勾結尚未可知,二則就是京城裡的人知道了對我們只會忌恨不會贊同。」素波昨日的確沒有想到這些細節,見張長史和馮律處置如此得當十分欣慰,卻又想起一事,「也不知王爺的信是不是寫好了。」
「阿律帶著王爺的書信,」張長史就說:「還是留福送他出的府呢。」
這樣,素波就更放下心了。她想了想,又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將府裡的財物偷運出去一些,萬一膠東王和自己因為這一次傳信受到影響,現在轉移一些財產總是有備無患。
於是素波想了些理由將府庫裡的黃金分了幾批要來,又加了些銅錢分包交給留福,「你抽空兒把這幾包錢財運出府埋起來,比如我們的玫瑰花莊子,還有城外荒山什麼地方,將來也許我們還要靠這些當本錢呢。」銅錢不如黃金值錢,但黃金用起來不如銅錢方便,所以二者要混在一起備著,有備無患嘛。
王妃的主意雖然簡單了些,但也未必不實用,留福便依言跑了幾天,把幾包東西分別埋好,心裡竟也覺得又添了幾分安穩。
中常侍鄭安出京已經幾天了,皇后和穎川王還不知道,而自己夜裡偷偷地見了鄭安的事情亦瞞住了。接著沒多久的一個夜裡,長秋宮的偏殿著了火。雖然火勢不大沒傷人,但畢竟皇后娘娘受了驚嚇,且長秋宮又要修繕,因此她便如王爺和自己所願帶著太子妃、河間王妃去了京外的皇家山莊避暑。
留福這時才將一顆心的一半放回了肚子裡,還有一半在外面懸著——畢竟要熬到皇上回京,王府才算無事了呢。
素波恭送了皇后出了京,回到府裡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那一次進宮,對素波的心靈產生了很大的打擊,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皇后的森森惡意。
長秋宮裡那位全天下排第一位女人,素波一直想好好相處,努力維持表面融洽,先前也能和平相處,畢竟人都是要臉面的,尤其是是皇家。可那都是過去,現在情形早不同了。皇后娘娘和太子妃越來越高傲冷酷,河間王妃不再掩飾對自己的厭惡,先前一直維持著的假面就快撕破了,素波最近每到長秋宮裡就覺得渾身上下冷冰冰的,儘管這時候已經到了夏天,她卻覺得比冬天溫度都低好幾度。
「終於不必再去宮裡了!」關上門素波就歡呼了一聲,「以後我就可以天天在府裡睡懶覺了!」
「王妃還是裝個病的好,」留福幫著出主意,長秋宮的火是王爺想法子讓人放的,接下來的計畫正是王妃留在府裡養病,「否則皇后娘娘就是在避暑山莊裡,王妃也要定期過去侍奉問安的。」
「那好,我就病了。」素波一下子倒在床上,方才送皇后送到了京城外三十里,她果真也累了,只是,「會不會被人發現我裝病?」
裝病的事王爺也早有謀劃,因此留福就胸有成竹地道:「沒關係,王妃只管躺在床上嚷頭疼就行了,良醫所的御醫再不敢說王妃沒病的。」更主要的是,現在王府很安全,特別是寧淑殿,外面根本查不到真實的情況。
「我倒又有一個好辦法,」素波靈機一動,將雙手合上平放在腹部,「我懷孕了,從明天起就在府裡保胎。」
「什,什麼!」留福把眼睛瞪得圓滾滾的,「王妃懷孕了?」這是不可能的!王爺可是中過毒,他親耳聽皇后說王爺不能有孩子了。
偏這時候膠東王自外面走了進來,聽留福一聲嚷臉立即漲得通紅,便結巴起來,「懷,懷孕了?」近來因為王妃害怕,不管天氣多熱她也要抱著自己的胳膊睡,而那種事,她答應自己的次數也多了。但,那樣也能懷孕嗎?
素波見這兩個的蠢相,不由失笑,「對,就是懷孕了!」女子成親後懷孕不是正常的嗎?雖然自己現在年紀太小了不適合懷孕,但不等於不能,長沙王妃其實不比自己大多少的。而且,「長沙王妃正是因為有孕才不必進宮的,我有了孕也正好就天天留在府裡養胎呀!」
原來虛驚一場,膠東王和留福都鬆了一口氣,王妃想的是假懷孕。但那樣更危險!因此他們又異口同聲地道:「不行!」
「怎麼不行?」
如果王妃懷有身孕,皇后娘娘一定不會讓王妃活下去的!
而且據膠東王和留福猜測,皇后之所以一直沒有動自家王妃,就是因為她要對長沙王妃下手了!以皇后的性子,她一定不願意長沙王順利地得了嫡長子,更不願意出身陸家的王妃順利產下皇孫,所以長沙王妃肚子裡的孩子一定保不住!
雖然長沙王妃是自己的表姐,但膠東王根本無心顧及她的處境,也不會去可憐她,甚至因為長沙王妃發生不幸對膠東王府是最有利的,他只把這個二表姐的不幸當成謀算時的一步而已。父皇離京,除皇后的三個親兒媳之外,另外兩個皇子妃都出了問題,皇后一定是沒法子向父皇交待,由此,皇后只能放過自家王妃了,膠東王妃是安全的——也正是他們的所求!
「是這樣的,」留福畢竟是宮裡的老人,在靜妃面前服侍過,對宮裡的制度還是很熟悉的,告訴王妃,「皇家的血脈可是與眾不同的,宮裡的妃子也好,皇子妃也好,如果有了身孕皇后一定會派御醫診脈,到時候王妃怎麼能矇混過關?」
素波倒沒有慮到這一點,便也從善如流了,「那好,我還是病了吧。」
膠東王妃生病了,病情雖然不是很重,但卻也起不了床,御醫開了調養的藥物,皇后娘娘在避暑山莊也賜下了藥材補品,當然長沙王妃也得了一份,她皇上和長沙王離京後便一直在府裡養胎,不必說皇宮,就是大門也沒邁出去一回。
素波當然不會用皇后娘娘的藥材補品,本來就沒有病嘛,再者她現在也懂了,貴女們都不會用別人送的補品,為是就是以防萬一。而長沙王妃對貴女們的手段只有更加清楚的,所以瞥一眼錦盒裡上等的血燕、百年的老參等,捧著大肚子輕輕哼了一聲,「都扔了喂狗!皇后娘娘的好心我可受不起!」
長沙王雖然是庶皇子,但長沙王府的規制可不低於河間王和江都王的王府,尤其府裡的下人,除了趙美人派來的心腹就是趙無敵在西北親選的忠僕,而陸二小姐嫁過來時,帶來的自然也都是可靠得用的僕婦,整個王府跟鐵桶一般,鄧家也好,皇后娘娘也好,哪個也別想塞進人來!
是以長沙王妃就敢在府裡罵罵鄧太尉和皇后。
但是,一心想生下長沙王嫡長子的長沙王妃還是小產了,事先毫無徵兆,突然間就小產了,長沙王府裡專門為王妃備下的數位名醫根本找不到原因,而且個個束手無策。
長沙王、陸相等人皆痛心疾首,長沙王妃方自昏迷中醒了過來立即就大罵皇后,可是皇后娘娘遠在避暑山莊,便在在京城時也很久沒有招過長沙王妃入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