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偶像
迪羅的記憶模模糊糊的,經常說出口的是他自己都始料不及的話。他疑心魔腦還在這具身體的深處,遇到要緊的人和要緊事時,就會時不時醒一會兒。
從長遠來看,這顯然不是一件好事,畢竟魔腦是個瘋子,但就眼前的事情來看……嗯,對付瘋子還是要另一個更瘋的瘋子出馬才行。
就比如魔腦開口諷刺電話那頭的綁架犯時,對方頓時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呼吸劇烈起伏得連這頭的迪羅都能聽見。
可是幾秒鐘後,那個精神病就用更亢奮和開心的口氣道:「你還記得我,魔腦……哦,你可真是迷人。」
呵呵,他說什麼來著?別去揣測精神病的想法。
「來見我吧,迪羅‧格倫,帶上那個小警察,你知道我在那裡。」對方舔舔嘴唇,充滿期待。
隨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掛了……
迪羅整個人都不好了,喂喂,你等等,把地址說一下啊!魔腦那個混蛋又睡過去了,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人。
如果不去的話,對方會不會一怒之下把小霍普給撕票?
正在迪羅一籌莫展的時候,他包裡的另一部手機響了起來,打開接聽,芬奇冷靜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你剛才委託我們做的事情,我可以多問一句,霍普‧馬丁尼斯是你什麼人?」
迪羅嘆氣,他也很想知道這個。
「我不記得了,但我知道她很重要。看在上帝的份上,她才只有六歲。」迪羅揉了揉太陽穴,「什麼樣的混蛋會對一個六歲地孩子動手?」
芬奇沉默了。
迪羅話剛說完,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具身體的主人魔腦曾經殺害過四歲的妹妹和小侄女。
那可憐的小安妮,穿著那件最喜歡的淺綠色小裙子,小小的身軀掙紮著被舉高,然後被這麼狠狠扔下……時間彷彿在那一刻靜止,她跌落的樣子彷彿一片柔嫩小葉子,緩慢而絕望。
那雙天真的眼神此刻盛滿恐懼不安,她柔軟的小手伸向他,喊著:「迪諾——」
噴泉邊的小小屍體,被紅色染透的綠裙子,那晚天空的月亮實在是太亮了,讓一切在月輝下無所遁形。
突然在腦中出現的場景讓迪羅禁不住顫抖,雖然只是一閃而過的畫面,卻讓這個一輩子遵紀守法的普通人感到噁心和驚恐。
迪羅克制住嘔吐的衝動,對電話另一頭的芬奇說道:「你查到什麼?」
「裡瑟先生之前複製了你的手機,剛才那通電話我們也接到了,並查出了撥打電話的地址,就在紐約一個居民區裡,離你並不遠。」芬奇小心道,擔心監控電話的事情惹怒魔腦。
迪羅卻鬆了一口氣:「謝謝,我會過去的。」
「也許你需要幫助……」
「他不會讓局外人加入到這個遊戲中,繼續監聽我的手機,如果出現任何意外,就去救霍普,已經有太多死去的孩子,別讓霍普成為下一個。」
芬奇想了想,道:「我明白了。」
「哦,對了,順帶幫我查一下到泰勒警官家最近的路線。」迪羅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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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翼離開了,帶走了他喝酒的杯子。泰勒撇撇嘴,這些來自哥譚的緊身衣變態都小心謹慎得過分,不會留下任何DNA痕跡。
他躺在沙發上,回憶著很久之前的故事,他想起自己那壞脾氣又正直勇敢地第一任搭檔,他們之前總是坐在巡邏車上吃油膩膩的漢堡,巴倫特那個混蛋殺了他,將他的屍骨推進黑幫的焚化爐裡,將灰燼撒在樹下。
傑克還有妻女,他的女兒當時在唸書,是個聰明乖巧的孩子。
他還想起那個綠眼睛的瘋子,年輕時的魔腦瘋得更明顯一點,之後才慢慢內斂起來,將所有瘋狂惡意都藏入心靈深處,只從眉眼間透露一絲痕跡。
「黑暗是一種保護,一層溫暖的繭,死亡和瘋狂也一樣。」魔腦看著他開槍打死巴倫特後說道,「比你所謂的正義要溫暖得多,泰勒。」
他當警察這麼些年後,慢慢也就明白了魔腦的意思。黑暗有時反而讓人感到安全,而純粹的光明之下,人類如同赤/裸,只餘恐懼。
那麼,他到底在追求什麼,又在堅持什麼呢?
泰勒警官飲盡最後一口酒,躺在黑暗的房間裡,唯有書桌前的角落開著一盞昏暗橙黃的燈。
他恐怕真的找不到霍普了,那個可愛的小女孩。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她還只有四歲,靦腆極了,抓著馬丁尼斯夫人的裙襬,怯生生看著自己旁邊冷飲車。
「草莓口味?」站在他身邊的綠眼睛惡魔笑眯眯問道。
「別告訴我這是你的女兒?」泰勒瞪著魔腦。
後者也不回答,只是讓冷飲車的人給他兩個冰激淋,上面還撒著巧克力糖豆和棉花糖,讓泰勒一看就覺得喉嚨齁得慌。
魔腦自己舔了一口巧克力口味的,把草莓味的遞給泰勒。
「給,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草莓味的人。」
泰勒翻了個白眼。
「你的性格太甜了,警官。」魔腦認真說道:「我可能很久都不會再出現,替我照看下這個孩子,別讓她受到傷害。」
「哦,你終於想通了要滾蛋禍害其他國家的人了嗎?」泰勒故作驚訝,但還是接過了草莓味冰激凌,然後發現對面小女孩兒的眼神黏在了冰激凌上。
「我要去阿卡漢姆住一段時間,誰讓我被蝙蝠俠盯上了呢。」魔腦無奈,「雖然不想承認,但他才真的是哥譚的老大。」
泰勒低聲嘟噥道:「都是一群瘋子,穿緊身衣的變態,我看不出他和你有什麼區別。」然後在女孩兒羨慕的眼神中,粗魯地咬了一口甜膩了的冰激凌。
「在哥譚你沒得選。」魔腦拍了拍泰勒的肩膀,「你不想和我這種人打交道,但你畢竟欠了我的,就當還人情吧,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泰勒冷漠道:「你其實沒那麼瘋。」
魔腦笑了,他深深看了小霍普一樣,回答道:「要看你怎麼定義瘋狂。」
…………
在那之後,他就再沒有見過魔腦了。如魔腦自己所說,沒多久就傳來他被捕的消息,被關進了阿卡漢姆,老實了兩年,關於他的傳說也漸漸沉澱,直至被其他瘋子的新聞蓋過去。
畢竟人才輩出阿卡漢姆,哥譚是瘋子們展現自我的最佳舞台。但收斂鋒芒並不代表被遺忘,顯然還有很多人都記得魔腦。
比如,那個綁架霍普的瘋子,比如,他自己……
突然,門口傳來敲門聲,將泰勒從回憶中拉出來,中年警官皺著眉頭對外吼道:「我都說了明天付房租,你特麼就不能耐心等一天嗎?!」
敲門聲頓了頓,又自顧自響起。
泰勒警官不耐煩地將酒瓶扔進垃圾桶,踉踉蹌蹌地去開門,他擰動門把手,打算把門外那個見鬼的房東老女人罵一頓。
門開了,泰勒覺得見了鬼的是自己。
門口的綠眼睛惡魔穿著一件薄風衣,背著一個登山包,抬眸和他對視。儘管面容不似當年的青澀與瘋狂,但卻仍隱隱有著曾經的輪廓。
泰勒摸了一把臉,輕聲咒罵道:「見鬼,是你。」
最終,泰勒還是把迪羅放進屋子裡來,畢竟他等了很久都是在等這個人現身。
「要酒嗎?要有沒有用,特麼都喝完了,你來晚了!」泰勒不客氣地舉起手裡的空杯子,瞪著迪羅。
迪羅眨眨眼睛,言簡意賅道:「和我去個地方,綁架了霍普的人要求我們在那裡見他。」
「然後你就這麼答應了?」泰勒皺眉。
「孩子在他手上。」迪羅眨眨眼,乾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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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總是驚人得相似的。
多年前,剛出獄的魔腦帶著剛工作沒幾年的小警察湯姆,來到哥譚黑幫的巢穴之一,聯手幹掉了亨利‧巴倫特,為傑克警官報仇。
多年後,剛越獄的魔腦帶著三十五六歲的泰勒警官,來到這座被紐約黑幫廢棄的地下加工作坊,準備去幹掉那個綁架女孩兒的瘋子。
在冥冥之中,因果連環相扣,早就注定了始終。
迪羅從進入居民區的時候就開著鷹眼視角。租借一棟平民房屋,然後僱傭偷渡客來製作毒/品時黑幫經常幹的事情,只不過這處窩點已經被廢棄很久,門外種著的那棵植物鬱鬱蔥蔥,當年傑克的骨灰就被撒在那裡。
房間裡出乎意料的只有一個人,在二樓客房。
迪羅打開門,門沒有上鎖,他和持槍警戒的泰勒走上樓。剎那間,對方打開了燈,二樓走廊上亮如白晝。
對面站著一個過於年輕的年輕人,雙眼緊緊盯著迪羅的臉,露出一個捕獵者的笑容。
泰勒驚訝道:「是你!」
巴倫特是一個黑幫頭目,他手下必然有不少殺手、打手和混混們,黑幫就像個小型的社會,裡面職責等級比一般公司還要分明。
而這個年輕人在亨利‧巴倫特被泰勒開槍打死的時候,還是個少年,剛加入街頭黑幫,跟著熟手們一起收保護費。
可能這個少年聰明機靈,又可能只是巴倫特神智失常時的心血來潮,巴倫特竟然提拔這麼一個半大孩子當自己的副手。
泰勒和魔腦找上門的時候,那個孩子看見他們把巴倫特帶走。但和他擦身而過的魔腦只是用翠綠色的眼眸盯著他看了半天,最終放過了少年。
那個孩子叫什麼來著?泰勒回憶著,貌似巴倫特是叫他——
「奧尼爾‧羅蘭。」年輕人激動地向魔腦介紹自己,「你還記得我,對嗎?」
迪羅暗自嘆氣,心想,他記得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