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聯眾神

　　紅岩城很安全， 沒有變異怪物能闖進來，儘管這裡的水喝起來還是一股金屬味。基地裡的人興高采烈分屍了那隻六隻翅膀的母雞， 並且分給他們四個人一隻碩大無比的雞腿。

　　盧瑟面容扭曲， 第一，他從來不親自烤東西吃；第二， 誰特麼要吃變異動物啊！萬一吃完了自己變異了怎麼辦？

　　可廢土世界沒有任何正常的食物， 這只天使雞已經是難得的美味了。噢，是的， 他們管有六隻翅膀的母雞品種叫「天使雞」，簡直是個黑色冷笑話。

　　最後動手料理雞腿的是超人和迪羅， 克拉克從小在農場長大， 精通農活兒和家務， 包括給雞腿褪毛清洗，割下三四塊腿肉，並用刀子在肉上切開幾道口子， 撒上基地首領送的粗鹽，用木棒串起來放在迪羅剛升好的火堆上。

　　四個人早就在漫長的追殺中精疲力竭， 甚至連盧瑟都沒精力和超人對掐打嘴炮，這個光頭被折騰慘了，躺在火堆邊享受難得的寧靜夜晚。天上沒有星星， 只有一輪模糊的月亮，火堆裡的燃料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還有烤雞腿的香味。

　　超人時不時翻動雞腿肉，油脂從烤焦的雞皮裡滴落到火堆中， 發出小小的爆裂聲，肉的香味逐漸濃郁起來，即便只是抹了一層粗鹽，都讓人垂涎欲滴。那雞皮變成焦香的金黃色，每一片肉都油光蹭亮，吸飽了油脂閃閃發光。

　　他們已經幾天幾夜沒好好吃過一頓東西了，現在聞到香味只覺得胃在抽搐痙攣，再也沒人管變異雞能不能吃的問題，當超人將烤好的肉串拿下來，幾個男人全然不在乎燙手，撕下木串上的雞肉往嘴裡塞。

　　不得不說，這母雞長得很奇怪，但肉質卻肥嫩多汁，每一口都能咬出肉香和油脂來。

　　四個男人胃口都不會小，吃完這一批後，超人不得不又割了好幾塊肉，直到雞腿上只剩骨頭和肉末時，他們才終於滿足停下來，灌了兩口金屬味十足的水。

　　吃飽喝足的不僅是他們幾個，還有一整個紅岩城的人類，四處燃起的火堆就像曾經的星空。只是人類們不再抬頭仰望，而是滿臉麻木地看著眼前跳動的火焰。

　　直到一堆碎石前，一個鬍子拉渣的男人撥響了懷裡疑似七絃琴的東西，他嗓音低啞沉悶，和這並不悅耳人的樂器聲倒挺般配。

　　「在漫天黑沉的神眸下，在燃燒跳躍的火神邊，在孩童麻木哭泣的眼神中，請聽我為你講述那埋葬於沼澤廢墟之下的的光輝歷史，那是眾神曾經現身又離去的黃金時代，那是沒有哀愁、飢餓與疾病的伊甸聖園……」

　　人們離開自己的火堆，慢慢聚集在這個憂愁吟唱的男人身旁。

　　「吟遊詩人？」迪羅有些好奇，看向蝙蝠俠。

　　後者點了點頭，示意幾人上前去聽：「吟遊詩人唱得任何東西都是情報，起碼可以推測出這個世界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甚至在我們吟遊詩人出現之前，那時候天空並不是漆黑一片，它點綴著無數光點，就像草原上有幾千上萬個火堆一樣，人們管它們叫做星星。而那時候的月亮也沒有帶著層層面紗，她美麗得像穿白裙像我們走來的女神。」

　　吟遊詩人繼續唱著，下面的人類露出沉醉讚歎的神色，幻想著詩篇中的景象：「那時候的建築巍峨起伏，最高的房子能矗立在天空中，空中飛翔的不僅僅是鳥怪，而是一隻隻銀色鳳凰，人們騎在鳳凰上，穿梭於空中的房子裡。那時候的海並非一望無際，人們造出比天使雞還要大的船隻，在岸邊的女神高舉火炬遙遙俯瞰歡迎著每個人。」

　　超人思考了幾秒，問道：「他說的是高樓、飛機和自由女神像？」

　　「在這片土地上沒有人挨餓，沒有人會因為下雨凍死，也沒有各種兇猛的野獸，因為這片土地有神明庇佑，他們守護著人類，就住在最高的那棟房子裡。」

　　吟遊詩人開始唱歌讚頌起黃金時代的神靈們，在他語焉不詳的歌謠中，他談到了一個力大無窮的綠色神明，擁有野獸般的戰力和直覺，無人匹敵的勇氣與能力，他是綠戰神；

　　綠戰神的妻子是魅惑女神，她的一個吻就可以讓所有男人獻出靈魂；

　　一個穿著紅披風的金發神明，他身材魁梧，可以召喚雷電，他是雷神；

　　一個箭無虛發、身手矯健，對信徒最溫和包容的弓箭之神；

　　一個紅發紅眸的長發女神，她指尖躍動著紅色能量，能改天換地，也能進入敵人的大腦中，她是緋紅女神；

　　一個銀發神明，傳說是緋紅女神的孿生弟弟，他快如銀色閃電，又像一陣從耳邊刮過的颶風，他是銀之神。

　　一個聰明絕頂的金紅色神明，他可以變身從各種模樣大小，從他金紅色戰甲中能噴射出讓敵人聞風喪膽的火焰，他被稱作鋼鐵之神，據說也是眾神中的智囊；

　　而偉大的眾神之神，偉大的神王穿著藍色戰衣，手持神盾，主持這世間的正義，受到萬人愛戴敬仰。他是絕對公正的，他是無所不能的，他是統領所有神明的至上神王！

　　「神靈居住在空中城堡，那城堡高聳入雲，他們平日就在雲上俯瞰眾生，有時飲酒作樂，當敵人妄圖闖入這片土地時，他們就會舉起武器迎戰，守護所有人類。」吟遊詩人撥動琴弦的動作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響亮，「沒有人能和眾神為敵，無論是狂怒的雙頭牛群，無論是成千上萬的沼澤蟹大軍，哪怕是廢土世界最可怕的死亡爪——也敵不過雷神揮下的神錘，更敵不過神王從天空扔下的神盾。」

　　對方似乎愛上誇獎眾神了，源源不斷的讚歌從男人嘴裡流淌而出，下面的人們聽得如痴如醉。可四個從異世界而來的男人卻聽出了一絲不對勁。

　　「我怎麼覺得……這些神明好像有哪裡不大對。」連超人都狐疑起來。

　　「噓，繼續聽下去。」蝙蝠俠皺了皺眉，將手指豎在唇邊。

　　任何動聽的故事都要有跌宕起伏，那吟遊詩人歌唱著眾神數次迎戰並挫敗敵人的英勇戰績，也該是時候來個大轉折了——

　　「邪惡的敵人無法正面打敗眾神，便心生一個陰毒的計謀，他們將惡念種入人類心中，他們暗自在人類耳邊蠱惑詆毀眾神，惡魔們穿著華麗的服飾遊走於人群中，好看的紅唇中講出一個又一個無恥謊言，他們滋生了人心的貪婪、自大和恐懼……偉大的眾神之王啊！那可怕的暴風雨終將來臨！它將終結黃金時代的輝煌，只留下廢土世界的滿目蒼夷。」

　　接下來的故事就像教科書一樣，人類背叛了他們的神靈，而神靈不忍對自己的子民下手。惡魔挑撥了眾神，以神王為首的神明被追殺逃亡，從空中墜落，而以眾神智囊鋼鐵之神為首的神明忍辱負重，想繼續守護這片土地。

　　「眾神之血灑滿了這片土地，人類背叛了誓言和他們的守護者，從此這塊土地成為了詛咒之地，所有的人類和他們的後代都將背負著詛咒之血。」

　　紅岩城的孩子們聽得入迷，聽到眾神之血浸染世界的慘狀後，他們緊張地握緊拳頭，皺起眉頭張開嘴巴，彷彿恨不得穿越到眾神之戰中保護自己崇敬的神明。

　　「直到黑夜籠罩世界，死亡收割著靈魂，所有的文明都被推翻，人類們哀嚎哭泣，向天祈求著眾神的庇佑，可神明再也無力響應。人們點亮了小石頭，伊甸聖園和黑暗世界同歸於盡，只留下廢土世界和被詛咒的血脈苟延殘喘。」

　　吟遊詩人最後撥動了幾下琴弦，唱起了一首令人心碎的歌謠：「遙望遠方，那綿延起伏的迷霧山脈，我們站在那至高之處，我們有曾目睹它過去的樣子，我們的故土是否已成為那飄渺的光。在遠方，霧脈冰冷。」

　　「《孤山之歌》，我聽過這首歌。」迪羅嘆息道，「真是個悲傷的故事。人類的文明社會全都毀了，至少在幾百幾千年裡都不會再回到原來的水平。」

　　盧瑟冷冷說道：「我早說過一萬遍，超級英雄不會讓世界變得更好。」

　　「那你聽出來故事裡那些西裝革履的紅唇惡魔就是指你這種人嗎？」迪羅毫不客氣地懟回去。

　　吟遊詩人唱完，人群四散回去休息，四個人也回到了自己快熄滅的火堆前，蝙蝠俠將手邊的柴火和助燃劑扔進去，火堆又熊熊燃燒起來。

　　「人類有著無限的可能，我們可能會發展到自我毀滅，可能被更強大的外星文明征服，又或者我們人類會成為宇宙的征服者。」盧瑟突然說道。

　　超人和蝙蝠俠看著他，這個正義聯盟眼中的大反派。

　　禿子看上去特別疲倦，甚至都維持不住臉上虛偽的笑容，他盯著火堆繼續道：「在這無數的平行世界中，總有一個世界的人類會成功，這就是進化論的本質，適者生存。可超級英雄的存在卻毀了所有可能性。」

　　「人類將不再能自由進化，我們或許不用擔心被其它外星文明征服，可也不會再有可能成為宇宙征服者。因為超級英雄，這個世界只會有一個結局，而這個結局此刻就在你們眼前。」盧瑟輕輕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