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歸於盡
當年的事情本沒有那麼多疑點, 無非是布萊爾貪圖家產,看到哥哥嫂子都車禍死了, 就宰了兩個侄女嫁禍侄子。
但問題有三個:第一, 安東尼夫婦是不是自然死亡,這車禍是意外還是人為?第二, 班西市長和安東尼是好友, 為什麼非但對冤案視若無睹,反而助紂為虐, 難道就為了布萊爾給的好處?第三,為什麼不一不做二不休在精神病院殺了迪羅?
這些事情只有當年那些人知道真相, 恐怕連布萊爾也只敢猜測。
「算了, 這是他自己的事情。」狙擊鏡面無表情道, 「你也要準備收拾那群黑幫了,但在他發出信號之前,先不要動手。按照原計畫, 我們要離開這裡,你別做多餘的事情。」
「怎麼, 你就這麼不放心我?」斧人嘲諷道。
「你並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尼克毫不客氣懟回去,他又不是魔腦,可不會慣著斧人這個小公舉。
「哦, 別這樣,我們可是老交情了。你第一次見我,不是把我頭往水裡按來著?」斧人沒生氣,反而笑起來, 「說起來,暴力確實讓我愉快,但能看這群馬戲團的猴子相互撕咬,竟然比它們斷成幾節更有意思。」
尼克嘆了口氣,搖頭道:「我只想這一切快點結束。」這場復仇是一種折磨,對布萊爾一家是如此,對魔腦也是如此。
魔腦刻意營造出當年的場景,逼著布萊爾殺了他自己兩個女兒,難道他家老大不會痛嗎?魔腦確實在復仇,卻也同時在逼自己一次又一次回憶那天的慘劇,復仇的每一秒,都是折磨。折磨自己,更折磨著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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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科尼爾派遣黑幫的人來到格倫老宅時,班西市長終於也動了,他派出了哥譚警察。戈登警長心裡著急,知道今晚要出大事了,想要偷偷給蝙蝠俠發信號。
可他並不知道,蝙蝠俠本人就被困在那裡,因為袖劍上的毒/藥而無法動彈。
布魯斯感覺著身體的麻木,知道自己還是大意了。他以為只是來格倫老宅查探情況,順帶見見迪羅,沒有想到後者說翻臉就翻臉,早知道就讓蝙蝠俠來,而不是布魯斯‧韋恩了。
沒有裝備,沒有萬能腰帶裡的解藥,他一時也沒有辦法。只能暗暗積蓄著力量,等著迪羅走過來就發出最後一擊,務必要讓對方也失去戰鬥力。
可迪羅根本沒靠近,他也沒有傷害布魯斯,只是站在窗邊,看著夕陽一點點沉下,懶洋洋地打開鷹眼視角,將格倫大宅的一切收入眼底。無論是瘋狂抓著露西說話的布萊爾,還是拿著槍找上門的亞當,又或者是潛入老宅卻偷偷摸摸進入小樹林的黑幫和警察們。
安東尼夫婦的寶藏啊,這一切的源頭。
迪羅笑了起來,翠綠色眼眸裡儘是絕望與悲傷,他彷彿看到了書桌前的父親,那雙溫柔的手撫摸著他小小的頭頂,溫柔的母親拿著書笑著看他。
「迪羅,我親愛的孩子,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爸爸,媽媽……我的莉亞和小安妮……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不可一世的瘋子魔腦摀住眼睛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你們看見了嗎?我終於要報仇了,他們一個都跑不掉,所有為了你們寶藏而來的人都必須死!
「最後一次機會,布魯斯,你現在離開。」魔腦轉頭,對好友說道。
「……你做了什麼。」心裡不祥的預感擴大,布魯斯瞳孔收縮起來。
魔腦像個真正的瘋子那樣狂笑起來,「他們想要找密室?他們想要我父母的寶藏?你知道那裡有什麼嗎?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那個密室是用來做什麼的嗎?」
曾經的迪羅,是個不願意承認這個世界是現實的孩子。他引火自焚,只為了回到所謂的真實世界。他就像迷路的旅人,在陌生的世界中瑟瑟發抖。
直到安東尼夫婦願意用自己全部的溫柔,將他牢牢護在這個世界。那個密室,是安東尼害怕迪羅再次傷害自己或是傷害別人,特意為他搭建的小屋子,這位古板的父親曾經整夜整夜待在那裡,陪著尖叫亂踢的愛子度過。
「那裡的炸/藥能把這裡夷為平地,沒有人能活下去。」魔腦收斂笑意,冷漠地說道,「所有的人都要死,布魯斯,你如果想死可以留下來。」
「我不會讓你離開。」受過特殊訓練的蝙蝠俠比常人更快地適應了袖劍上的毒/藥,他終於起身,並壓制住了迪羅。
又或者說,迪羅根本沒反抗,他只是用那雙濃郁得要滴落的綠眼睛盯著他,笑著問道,「你覺得一個瘋子會怕死嗎?想去拆掉引爆器,來不及了,除非你能在三十秒裡找到密室。」
「……把引爆器停下來。」蝙蝠俠掐住瘋子的喉嚨,「我知道你能控制,立刻停下來。」
迪羅因為缺氧而臉漲得通紅,可他卻在微笑,那眼神卻不再瘋狂,反而充滿了安寧祥和,彷彿一個完成了人生所有願望,行將就木的老人,在邁向他最後的安息之地。
「布魯斯,我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他從喉嚨裡擠出這句話,然後看向徹底沉入地平線的太陽,溫柔的月輝灑落在他們身上。
「我終於可以休息去了,這一生實在太累了,布魯斯。」迪羅伸手放在蝙蝠俠掐住他喉嚨的手上,沒有攻擊,只是放著,「我真的想他們……」
他閉了閉眼睛,感受著冥冥之中呼喚他的死亡。
蝙蝠俠突然鬆開了手,他知道自己來不及了,甚至來不及逃命。
「你責怪我沒有相信你,沒有來看你。」布魯斯看向迪羅,低聲道,「所以你想讓我陪葬。」
迪羅眼神閃了閃,笑道:「我可沒讓你今天來,一切都準備好了,我不能等你。」
「就像我之前說的,你永遠是我的朋友。」迪羅坐了起來,看著對面男人深藍色的眼睛,把手貼在對方的胸膛上,輕聲道,「所以我不會讓你死。」
雖然已經來不及逃跑,但魔腦可以讓斧人用黑繭包裹住布魯斯。只是這樣一來,他那兩個手下勢必會發現自己存了死志,並且把他們騙走,然後打算自殺。
嘖嘖,一向懟天懟地的魔腦顫了顫,他一點都不想知道尼克和盧卡發現真相後的反應。
蝙蝠俠在思考,然後下定了決心。
他沒有退讓,甚至毫不畏縮,挑眉道:「凡事總是要多嘗試。」
布魯斯沒有再搭理魔腦,而是在房間裡尋找,他賭迪羅會把終端放在自己幼時的臥房裡,或許在那一排排的船模中,又或許在不知名的角落。
魔腦不說話,只是抿了抿唇,心裡倒數著。
三十秒……十五秒……十、九、八、七、六……
「布魯斯,現在離開。」他已經將斧人召回。
可蝙蝠俠如果聽得進別人說話,他就不是以固執聞名的蝙蝠俠了。哪怕生命倒計時在他耳邊響起,這位哥譚騎士也只是沉默不語,繼續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布魯斯你啊……」魔腦深深嘆息。
三、二、一!
格倫莊園一片寂靜,該響起來的火光和爆/炸都沒有出現,時鐘指到了晚上八點,布穀鳥從鐘裡探出身來,輕聲鳴叫。
蝙蝠俠的動作頓了頓,轉身看向魔腦。
那個綠眼睛瘋子用另一把無毒袖劍挑斷了自己的手筋,也同時啟動了緊急中止器,他低頭淺笑:「從我設置緊急制動開始,大概就根本不想和這些人一起同歸於盡。」
「為什麼?」蝙蝠俠低聲問道。
「大概是因為不想你死吧。」魔腦坐在床邊,讓剛剛升起的月輝照耀在身上,「在這個世界上,我失去了幾乎所有的東西,所有在意的人,而你是僅存的那一個。」
他唯一的朋友,曾經的迪羅‧格倫在世間僅存的痕跡。
如果布魯斯‧韋恩死了,那麼他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從那一晚開始,我這輩子已經被徹底毀了。」他輕輕挑起嘴角,溫柔地看向童年摯友,「我又怎麼能看到你也被毀掉。布魯斯,你選擇了這條路,這條沒有歸途的路,我不知道你到底能走多遠……但至少不應該剛出發就毀在我的手裡。」
魔腦在暗中發出命令,讓斧人將安妮塔的屍體帶出去,讓狙擊鏡打傷自己,假裝是被亞當所傷。至於布萊爾一家,是死是活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反正在蝙蝠俠面前,他是沒辦法再補刀了。
最後黑幫和班西市長的人都沒有找到寶藏,小樹林裡的密室堆滿了讓人頭皮發麻的炸/藥。亞當看到妻子倒在血泊中後,向布萊爾開了槍,但好在醫護人員來得及時,布萊爾只損失了一個腎臟,而莉迪亞沒能保住性命,在生下一個早產的女嬰後去世。
由於蝙蝠俠通知了戈登警長,後者來得很快,班西市長的人沒法再像當年那樣隻手遮天。亞當因為射傷布萊爾被抓,而女僕安妮塔被不知名人士帶走,只在樓梯下留下了一灘血跡,生死不明。
而布萊爾醒來後,立刻像當年一樣將推倒莉迪亞和安妮塔失蹤之事全部推到迪羅頭上,後者面對審問,一言不發,只是微笑著看著遠處的月色,夜涼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