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桂花糕
伊默這回洗得比剛來季公館時慢多了,季達明聽見掛鐘在屋裡敲了八下,終是焦急起來。
“小默?”季達明蹙眉往回走,“快出來,水該冷了。”
伊默的聲音聽上去有點軟,也有點啞:“就好。”
季達明眉頭蹙得更緊:“不舒服?”
“沒……沒有……”屋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像是伊默從浴盆裡走了出來。
季達明還是不放心,候在門邊等著。伊默垂著頭開門,約摸是沒想到他就站在門前的緣故,褲子都沒穿,就套著條白色的小內褲,目瞪口呆地望著季達明的臉。
“怎麼了?”季達明舉起燭臺替伊默拿毛巾。
伊默慌裡慌張地垂下頭,想要穿條褲子,卻被季達明攔住了:“天熱,別穿了。”
伊默耳根通紅,小聲地應了,然後牽住他的手:“季先生,是不是要歇息了?”
季達明直接把伊默抱起來,手掌托在滿是水汽的內褲外面:“困了?困了就先睡,藥煎好了我再叫你起來。”
回臥房的路上有燈籠,雖不明亮,伊默到底還是能模模糊糊看見些東西的,自然也能看見季達明的臉:“季先生,我洗乾淨了。”
季達明沒聽出話裡的弦外之意,也是他不敢想,等回了屋把伊默放在床上,轉身就去端藥。伊默今晚乖得很,一口氣喝幹,連蜜棗都不要。
“吃一塊。”季達明怕伊默嘴巴苦,遞過去一顆蜜棗。
伊默心不在焉地啃,啃完見季達明起身去洗漱,躊躇著鑽進被子,窸窸窣窣動了片刻安穩了,只把紅彤彤的臉探出被子,盯著臥房的門忐忑不安。
季達明沖了個涼水澡,沒穿上衣,回屋見伊默把自己藏在被子裡,好笑地搖頭:“不熱啊?”
“季……季先生……你快把蠟燭吹了……”伊默顫抖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
季達明依言將蠟燭吹了,還沒等他抱住伊默,這人竟主動掀開被子,猛地貼上來。
“小默……”季達明的嗓音瞬間啞了。
伊默也慌了,嗓音裡帶著鼻腔:“你怎麼不穿……不穿衣服?”
季達明苦笑不已:“還說我?”
光溜溜的伊默與他肌膚相親,身上還帶著點肥皂的清香。
“我……我……”伊默羞極,嘴一歪已經哭了,“我洗乾淨了。”
季達明這才明白“洗乾淨”的意思,在夜色中苦惱地歎息,按捺住體內瘋長的欲望,溫柔地摟著伊默翻了個身:“小默,你喜歡我嗎?”
伊默在黑暗中發起抖,哼唧許久忽然轉身拿屁股對著季達明。
“小默。”他伸手將人拉回來,摸黑捏住伊默的下巴,貼過去細細親吻。
許是沒穿衣服的緣故,伊默的身子軟得特別快,轉瞬就靠在季達明懷裡說不出話來。
“喜歡嗎?”季達明繼續追問。
伊默的手指尖微微用力摳著他的肩,像是在極力忍耐情緒,季達明伸手碰了碰這人的嘴,發現伊默在咬嘴唇。
於是他改了口:“洗了哪裡?”
伊默的呼吸猛地一滯,喘息裡滿是哭腔,但還是硬忍著不說話。
季達明無奈至極,扣住伊默的手腕,逼他摸自己的腰腹,繼而將那只細軟的手按到了腿根上。
那裡又熱又硬,伊默剛摸著就哭得不行。
“小默……”季達明心疼極了,摟著伊默蹙眉忍耐,“我喜歡你。”
伊默哭聲微頓,手指動了動,忽然鼓足勇氣坐起身:“喜歡的,我喜歡季先生。”
季達明松了一口氣,跟著伊默一起坐起來,拿起散落在床角的衣衫替他穿。
“季先生?”伊默徹底慌了,“你……你不要我?”
季達明摸了摸伊默的臉,憐惜道:“你今年多大?”
“十七。”
屋裡靜了一瞬,掛鐘滴滴答答地走。
“小孩兒。”季達明勾起嘴角,只給伊默穿了上衣,“懂什麼叫洗乾淨嗎?”
伊默頓時忘了羞,氣呼呼地反駁:“我真的洗乾淨了!”
季達明又喚了聲“小孩兒”,語氣無比寵溺:“等你十八了,我幫你洗。”
雖然看不清伊默的臉,但他從呼吸聲裡察覺出這人又羞了,忍不住拍了拍伊默的腰,掌心故意往下移了幾分。
伊默立刻軟在季達明懷裡,嘴裡不服氣地嘀咕:“別人家十六七歲就能……”
“能什麼?”季達明沒好氣地輕哼,“咱家的規矩就是得到十八。”
其實他是擔心伊默——身子骨差,體質又不好,近些天又鬧胃病,哪裡禁得起欺負?
伊默聞言撓了撓頭,摸索著捏住被角往床上倒,季達明也跟著倒回去,剛欲閉眼,這小孩兒又貼上來,正大光明地把腿盤在了他腰間。
“做什麼?”季達明無奈地睜開眼。
“季先生說要等我到十八歲。”伊默偷偷笑起來,“那我就不怕了,反正你不會欺負我的。”
季達明聽得哭笑不得,狠狠揉了兩下伊默的腦袋:“嗯,不欺負你。”
他忽然覺得這孩子變聰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
自打季達明叫伊默“小孩兒”以後,忽然叫上了癮,逢人就提“我們家小孩兒”,好在與他熟識的只有李嬸和陳五,兩人聽得耳朵起了繭子又不好發火,只得成日愁眉苦臉地往公館外躲。
伊默的日子倒過得舒服,膽子也大了不少,跟在季達明屁股後面,公館商會兩頭跑。
季達明答應暫時不碰伊默以後,很快就後悔了,尤其是在他發現伊默不避諱自己,連換衣服都當面換時,忍不住把人按在穿衣鏡前親。
伊默乖巧地環住他的脖子,拿腳尖輕輕蹭他的腳踝。
“故意的?”季達明親完,意猶未盡地舔伊默的嘴角。
伊默眨巴著濕漉漉的眼睛,搖頭否認:“季先生說的,我還小。”
“還真是我說的……”季達明氣惱地咬伊默的下唇,不捨得太用力,就咬出一點點淺淺的牙印。
伊默羞紅了臉,目光游離,等季達明鬆手時撲過去啄了一下他的下巴。
“我可沒保證一定能等你長大。”季達明忍不住重新壓上去,用手護著伊默的後腦勺,埋頭粗暴地親。
伊默向來不會親吻,一急切就跟不上節奏,舌頭慌慌張張地躲,很快嘴角就流了幾滴晶瑩的水珠。
“餓了吧?”季達明把人欺負夠了,“走,去吃飯。”
伊默抱著他的胳膊點頭,嗅著味道往前跑,夏天天黑得遲,太陽還懸在天邊,季達明看著伊默溜進廚房,片刻風裡飄來李嬸的笑聲。
李嬸蒸了桂花糕。
花是現摘的,季節裡頭一茬,陳五開車去郊外的山上摘了一下午,李嬸又用水泡了大半天,最後蒸出來的糕就小小一籠屜,各個白白胖胖,淡黃色的花瓣嵌在麵團裡,中間還裹著蜜。
伊默看見糕,把季達明忘在了腦後,眼巴巴地跟著李嬸,等人都到齊落座,立刻迫不及待地伸筷子。
但伊默沒吃進嘴,先遞給了季達明,然後趴在桌上給李嬸也夾了一個。
“你也吃。”季達明揉了揉伊默的腦袋。
伊默聞言立刻吃得滿手都是蜜糖,把他先前的叮囑忘得一乾二淨。季達明盤算著晚上多親幾回,也就忘了提醒伊默少吃,等晚飯後,又與伊默坐在臥房喝茶,結果沒到後半夜,伊默就捂著小腹疼得滿床打滾,抱著季達明嗚嗚直哭。
“怪我。”季達明讓陳五開車往郎中家去,“都怪我,小默你再忍忍,馬上就到了。”
“不怪……不怪季先生……”伊默抽著鼻子呻吟,扒拉著他的衣領疼得直抖。
“下次我看著你吃晚飯。”季達明按住伊默的後頸,安撫似的揉,“絕對不讓你再吃撐了。”
伊默點了點頭,繼而疼得蜷縮在季達明懷裡不吭聲了。
黎明的光在天邊徘徊,郎中睡眼惺忪地替伊默把脈,連聲道“糟糕”:“糕餅不易消化,他還吃了那麼多,當然會疼。”
伊默歪在床上難受得嘴唇發白,淚眼汪汪地看著季達明:“疼……”
“喝藥有用嗎?”季達明替伊默擦掉眼角的淚,急切地問郎中。
“怕是效用不大。”郎中從抽屜裡拿出一簾銀針,“少東家,若是要讓他快些好,該針灸了。”
此言一出,季達明還沒開口,伊默已在床上哭喊道:“不要紮,不要紮!”
“只紮中脘穴。”郎中猶豫著問季達明,“您看……”
季達明把伊默抱在懷裡拍背,望著泛著寒光的銀針歎了一口氣,咬牙點頭:“紮。”
伊默渾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望著季達明:“季先生?”
“忍忍。”季達明將伊默按在床上,“不疼的。”
這小孩兒愣了幾分鐘,等郎中拿著針坐到床邊時,忽然鬧騰起來:“我不要……我不要!季先生壞……”
季達明無奈地壓住伊默的雙腿,轉身歉意地望著郎中:“有勞。”
伊默掙扎得厲害,腰往前一挺一挺的,白花花的肚皮在季達明眼前晃來晃去,他心裡卻只剩憐惜。
“壞……季先生好壞……”伊默被紮到的瞬間軟癱在床上,眼角糊滿了淚,扭頭不去看季達明。
季達明見伊默不再抗拒,慢慢扯了力,小心地避開小腹上紮著的銀針,撓了撓伊默的肚皮。
伊默面上有些掛不住,瞪了他一眼。這一眼含著淚,軟軟的,根本沒有威懾力,倒與撒嬌無甚分別。
季達明忍不住躺在伊默身邊:“疼不疼?”
伊默不理他,垂下眼簾抽鼻子。
“小默。”季達明好笑地親伊默的耳垂。
“有……有人……”伊默慌忙捂住耳朵,“季先生,有人呢!”
“沒人。”季達明支起一條胳膊,“郎中早走了。”
伊默抬起頭瞄了一眼,見屋裡真的只有他們二人,才躺回去拉季達明的手:“疼。”
“胃疼?”
“肚皮疼。”伊默皺著鼻子看銀針,“什麼時候能拔出來?”
“半個時辰。”季達明低頭親伊默的額頭,“還敢不敢亂吃東西了?”
他一開口,伊默立刻扭頭輕哼:“季先生壞。”
季達明心裡既好氣又好笑,面上波瀾不驚,只俯身親伊默的耳垂:“嗯,我壞。”
伊默愣了愣,腳趾頭蜷縮起來又鬆開,把頭扭回來望他。
季達明安安靜靜地注視著伊默的眼睛:“還生氣嗎?”
“季先生……”伊默忍不住要翻身摟他的脖子。
季達明連忙伸手阻攔:“再亂動,回去就親你一晚上。”
這小孩兒羞得渾身都泛起紅,腳趾頭蜷得緊緊得往季達明身邊貼:“季先生不壞。”
季達明撓撓伊默的鼻子:“針灸是為你好。”
“我曉得。”
“曉得還發那麼大的火?”季達明又去舔伊默的耳垂,“下次不許說我壞。”
伊默囁嚅著道了聲“好”,用手指勾著他的衣袖瞎晃:“季先生,我困了。”
“睡吧。”季達明起身拿了個枕頭墊在腰後,“我坐在這兒陪你。”
屋裡的燭火已經昏沉,黎明的光在窗臺上躊躇不前,季達明怕伊默睡不著,把手伸過去遮眼前的光。伊默眨了眨眼,柔軟的睫毛拂過他的掌心,像一道春日的微風,倏地一下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