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神明的聚會

　 「大王走了？」

　　在不是私下面對閻魔大王的時候，青燈習慣和其他獄卒一樣如此稱呼自己的祖宗。

　　「嗯，走了。」

　　閻魔殿里，平日多數時間總是不得不在自己的大桌子上勤勤勉勉工作的閻魔大王今天並不在。

　　只有每日都在努力工作的鬼燈佔據了那個位置，此時正在翻著捲軸。

　　倒不是他一時興起想要霸佔閻魔大王的位置，而是等下會有一批新人獄卒過來聽鬼燈講解工作，這個大殿里最高的位置更能讓大家看得清楚點。

　　如今已進入十月，神無月的會議開始，閻魔大王已經前往出雲，他不在的日子裡，閻魔殿會減少審判亡者的工作，空出來的時間就由鬼燈給新人獄卒們培訓工作內容。

　　——主要是講解如果更加嚴苛狠厲的對亡者行刑。

　　當然，他的培訓不可能只有普通講解，言傳身教身體力行的給新的獄卒上演一出那是必然的。

　　有幸在一旁旁觀的青燈可算是明白了他的上司兼男朋友動起手來到底有多狠。

　　從前閻魔大王老說鬼燈對自己特別寬容青燈還不信，如今一看，可不就是寬容嗎，不好好聽他培訓的獄卒享受到可是亡者一樣的待遇，哪裡能像自己初來乍到時那麼輕鬆。

　　「新的獄卒資質如何？」

　　剛從記錄科拿來了新一批捲軸的青燈把推車推到自己和鬼燈辦公桌邊上，鬼燈的桌子上擺著一個透明的魚缸，不大，裝滿了水的玻璃魚缸裡沒有養魚，而是種著幾棵金魚草。

　　在突發奇想的想要知道金魚草能不能像真的金魚一樣生活在水裡后，鬼燈的桌子上就擺了這麼個魚缸，裡面原本只放了幾條個頭不到一指長，被剪掉了根莖只剩下姑且被稱為果實（金魚）部分的金魚草。

　　——據說這種個頭小的金魚草是鬼燈依靠野生金魚草最初培育出的第一代改良品，生長的速度和大小都不如他其後改良的品種，長到最大也不過是這種手指大小，但生命力強大。

　　且這樣的大小正適合放在魚缸如擺在桌上。

　　而這些金魚草在最初的不適應后，很快就習慣了水底的生活，並且在養料充足的情況下再次生長出了根莖，紮根在水底的沙石土壤之中，猶如水草一樣在水中搖曳。

　　到底是沒有真的變成魚類。

　　不過據說這種植物最初就是在三途川邊上的草叢裡被發現的，說不定本來就是水草呢。

　　鬼燈的目光依舊放在手中的捲軸裡，卻也沒有忘記回答青燈的提問。

　　「大致上看還可以，不過到底還是太心慈手軟了些，有待調·教。」

　　和被閻魔大王走後門，一來就是做文職工作的青燈不同，其他的新人獄卒在實習期裡是必須要親自動手拷問亡者的，過程越到後面越血腥，這也是為了培養獄卒的適應能力，不過並不是所有新人都能撐下來就是了。

　　地獄十王殿的新人都是如此走過來的，其中又以閻魔殿最為嚴苛。

　　大概也就是因為這樣，閻魔殿才會一直處於缺人狀態。

　　反正如果讓青燈和那些新人一起參加培訓，他肯定連第一天都撐不過去。

　　不多久，新人獄卒就被帶了過來，鬼燈的演講也開始了。

　　青燈在旁邊屬於自己的辦公桌上辦公，耳邊也沒有錯過鬼燈的演講，偶爾還會抬頭打量一下那些聚集這種台下的新人獄卒們。

　　在他打量這些新人的同時，卻沒注意到其實很多新人也在觀察他。

　　青燈是閻魔大王家中晚輩的事情在閻魔殿並不是什麼秘密。

　　這批新人獄卒雖然是現在才開始接受鬼燈的培訓，可實際上早在這之前的兩個多月，他們就已經進入閻魔殿工作了，主要負責的是各種打雜事物——這點上和青燈最初的工作很像，但他只負責給鬼燈打雜，其他的新人獄卒卻是哪裡需要往哪去，打掃閻魔殿各處、保養行刑用的武器、清理三途川的垃圾，就連眾合地獄那些女獄卒上班時穿著用來誘惑亡者爬針山時的高檔和服都是他們負責洗的。

　　而這些，青燈全部都沒做過。

　　所以難免有些新人會在背後嘀咕他的事情，如今見了本人更是忍不住打量。

　　明明是差不多的時間入職，此時對方就能坐辦公桌負責各種輕鬆的文書工作，他們卻只能幹各種又累又無聊的雜物，這樣的對比，難免讓一些新人心裡的不滿更加嚴重。

　　當然並不是所有新人都對他抱有惡意，很多新人只是單純被他的外表吸引而已。

　　不過心裡有再多的想法，他們也不敢當面表現出來，尤其還是在鬼燈大人的面前，沒見那幾個背地裡說青燈壞話最多的傢伙們在培訓的時候總是被「特殊照顧」嗎？一次兩次的或許還沒人看出什麼，次次都這樣，只要不是傻子都會發現不對了。

　　所以慢慢的大家也都知道那位和他們不一樣的新人是不能說的，人家不僅有個閻魔大王的祖宗，還有個護短的頂頭上司。

　　而這些，都是在青燈毫不知情的時候發生的。

　　此時他雖然有感覺到一些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但早就習慣被注視的青燈一點也沒有被打擾，一邊忙著工作，一邊還能一心二用的和系統地獄裡有什麼好吃材料又不嚇人的地方，又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鬼燈早上可是說了，今天晚上不用加班，他們不吃食堂而是出去吃的。

　　既然是要出去，又不用加班，當然是要好好逛逛才行嘛，這麼明顯的約會邀請，青燈自然不會拒絕。

　　系統給他提供了不少好地方，青燈覺得都不錯，就記了下來，準備晚點和鬼燈討論一下。

　　聽說彼世也有電影院，最近還出了一部反響很好的電影。女主角是近年來十分受歡迎，同時也是鬼燈作為評委舉報的金魚草大賽的金魚草形象大使——蜜桃真紀。

　　青燈看過電影的介紹，是部搞笑愛情喜劇片，看過的評價都很不錯，說是非常時候約會的時候看。

　　雖然他對愛情片一直沒什麼興趣，但搞笑類的還是可以看一看。

　　不然鬼燈只會拉他看恐怖片，雖然他也不是不能看這種類型的，但鬼燈的恐怖等級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而在天上的出雲，眾神聚集之地，已經開始了慶祝。

　　雖然說是政治協商會議，但第一天大家都不會談論公事，而是聚在一起飲酒狂歡。

　　這裡有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佳肴，有美麗的天女載歌載舞，出色的樂師彈奏歡快的曲調，氣氛之熱鬧，超乎想象。

　　這樣的狂歡會一直持續上好幾天，等所有神明都盡興了，才會開始正式的協商會議。

　　也就難怪向來喜靜的鬼燈會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了。

　　而在每年的神無月的狂歡宴上，還有一個保留節目，是從古至今一直流傳下來，讓所有神明都樂此不疲的。

　　那就是，給現世的人類牽紅線。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狂歡宴並沒有嚴格的位置要求，整個會場的座位都是在地上鋪上一塊塊大小相同的地毯，中間隔出通道，所有神明猶如賞花宴一樣的席地而坐。

　　閻魔大王坐在相熟的神明之間，喝著酒碗中的美酒，一邊興致勃勃的和大家討論著今年要怎麼給鬼燈牽紅線。

　　這也算是他的保留節目了，其他的神明是選擇現世中看得順眼的男男女女給他們安排相遇，而閻魔大王卻是每年都樂此不疲的發誓要解決鬼燈的終身大事，卻次次以失敗告終。

　　雖然如此，也沒讓他放棄這個念頭。

　　「鬼燈那傢伙一定是因為一個人太寂寞了才那麼暴力，說不定交了女朋友后就會變好了呢，我實在是很期待啊。」總是這麼說的閻魔大王拉著一眾熟人開始考慮今年選擇誰和鬼燈結緣。

　　前面那些年，他把鬼燈所有認識的未婚單身女性都試了一遍，卻一次也沒有成功過，這次他想了半天都沒想到有什麼合適的對象。

　　「不如試試寫我姐姐？」咲耶姫開口道，她的姐姐石長姬喜歡鬼燈這點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不過實際上，那位樣貌並不出眾的女山神其實只要是帥哥就都喜歡就是了。

　　「之前就試過了，沒有成功啊。」閻魔大王苦惱道：「鬼燈性格就是那樣，一開始就不喜歡的話，是很難讓他改觀的。」

　　咲耶姫只好閉口不語，上次她姐姐也有來參加宴會，甚至自己把自己的名字送到了閻魔大王手裡，可惜結果並不理想，之後石長姬雖然每年還會來出雲，卻不再參見這樣的狂歡。

　　「不然看看鬼燈殿下現在在做什麼？」

　　作為地獄的二把手（實質上的一把手），鬼燈在其他和他相熟的王和神明裡，也是會被稱為殿下的存在。

　　開口的是看起來像是個孩子的木靈，他是彼世入口所在的山中守護者木靈，別看外表像是孩子，實際上有樹木存在的時候他就在了，年齡以億為基本單位，並比白澤還年長。

　　「說不定他身邊有什麼合適的人選呢？一見鍾情也是很不錯的開始啊。」

　　閻魔大王來了興緻：「木靈說的對，那我們看看吧！」

　　為了讓神明們更好的享受到牽紅線的樂趣，狂歡宴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擺放了一面半人高的鏡子，這種鏡子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只是讓神明們可以看到現世和彼世此時的樣子，方便他們直接查看自己牽紅線的雙方結緣的過程。

　　這個時間點，閻魔大王本來以為鬼燈會在食堂餐廳裡，他都做好了從鬼燈碰到的女獄卒裡下手了。

　　結果鏡子里的畫面卻不是在閻魔殿，而是在一家他從前也去過幾次的燒烤店裡。

　　而此時，鬼燈正在一邊烤肉一邊把烤好的肉從鐵質的烤肉簽上取下來，放進身邊人的碗裡。

　　那種細心與溫和，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看到這一幕的咲耶姫低聲驚呼：「哎呀，鬼燈殿下好像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啊？你看他們的樣子，不就是在約會嗎。」

　　哐當一聲，閻魔大王手裡的酒碗掉在了地上。

　　同時，他的下巴好像也脫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