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欲往洛陽
木舒很快就知曉自己忽略了哪方勢力了。
歷史上的唐肅宗, 如今的太子李亨, 經歷過李林甫與楊國忠兩朝奸相的打壓與陷害,甚至曾被株連麾下黨羽數百家, 一度頹勢難挽。但是玄宗雖然晚來昏聵,耽於享樂, 卻實在是個政權開明捨得放權的。加上有廢太子李瑛在前, 玄宗也不願意再限制自己皇三子的權利致使父子離心。是以哪怕太子一脈接連受到權傾朝野的奸相打壓,卻仍然咬牙硬抗了過來, 如今也已羽翼漸豐了。
熬過寒冬臘月三尺冰霜,太子李亨大器已成,加之如今楊國忠被奪權圈禁,這位一直蟄伏的太子也意識到良機將至了。
等到木舒反應過來時,便發現自己一直扯來當虎皮大衣的馬甲被人徵用了,□□羽藉著那一封陳情書再次發難, 輿論弄潮風生水起。從安祿山跟楊貴妃那點私事到楊國忠被圈禁在家還接見吐蕃來使,怕是要勾連外族意圖叛國等等流言,一夜之間傳遍長安,樁樁件件還有鼻子有眼的,彷彿親眼所見,一時間民憤四起,怨聲載道,無知的百姓們都覺得殺了楊國忠就能平定叛亂了。
李倓你爹這是要搞事啊!收到情報的木舒有些咋舌,雖然她並不介意李亨借用自己的名義發難,但是多少也要顧及事後不要來一出過河拆橋的戲碼。歷史上馬嵬驛兵變的最大嫌疑人就是太子李亨, 連同李輔國與陳玄禮一同煽動將士,致使楊國忠被亂刀砍死,李亨則與玄宗分道揚鑣,靈武稱帝。如今歷史出現了不小的偏差,李亨蟄伏得更深,反倒將江湖人推到了明面上,讓木舒不得不心生警惕。
要知道她先前雖然手撕李林甫與楊國忠,但是意在剝奪楊國忠的權利而非要他性命,可以說正好踩在玄宗的底線之上。但如今太子李亨玩的這一手,事成了他可以奪得天大的好處,失敗了也自有替死鬼在前,壓根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如果不是隱元會情報網實在強大,木舒甚至不知道這位太子背地裡做了什麼。
對扶蘇而言就不同了,如今玄宗仍然大權在握,槍打出頭鳥,玄宗要是斥一句賤民禍亂軍心編排貴妃宰相,這事可就不能善了。
而且如今的境況與歷史上多有不同,如今的玄宗可不是京都失守後狼狽西逃的落魄皇帝,只怕最後效果是要大打折扣的。
「建寧王怎麼說?」唐無樂收到情報之後臉都黑了,他媳婦兒這些時日以來累死累活的還不是為了李唐王朝的安寧康樂嗎?楊國忠雖是小人但如今也被圈禁暫時不足為慮了,等到平定外患之後再來勾心鬥角不行嗎?雖說趁熱打鐵除掉奸相勢頭正好,但是拿他媳婦當筏子踩良心倒是完全不會痛的,「他父親如此作為,為人後嗣總不可能一無所知吧?」
說到這木舒就有些無語了,無奈地嘆息道:「他說欠我一個人情,他自有籌謀。」
李倓會偏幫著李亨,木舒是一點都不意外的,畢竟李倓如果想名正言順地當上皇帝,那他父親必然也要是皇帝才行。李亨身子骨並不算好,不知是常年鬱結於心還是其他原因,不僅繼承了玄宗老年之時耳根子軟的毛病,還在知命之年病危而逝,導致外戚坐大,宦官當政,甚至在歷史上還聽信他人的讒言賜死了一力輔佐他登上皇位的建寧王李倓。
如今李倓說他自有籌謀,卻又不告知於她,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實在心煩得很。
「隨他去吧,左右扶蘇的真實身份是無人知曉的。」理不出頭緒,木舒也放棄深究的打算,看著神情不渝的唐無樂,寬和一笑,安慰道,「寫了陳情書便已是扎人眼了,太子也不過是推波助瀾,我們盡人事,聽天命,也就足夠了。」
如今木舒和唐無樂已經算是將能做的都做了,就連長安和洛陽的情報網都在監控之中,確保不會讓歷史上的悲劇再度上演。其他的事情也只能靜待發展了,倒是木舒不放心楊國忠和楊貴妃,派人一查,卻更加一頭霧水了。
楊國忠的身邊多出了一位謀士一般為他出謀劃策的門客,似乎是李倓的人,但是楊國忠這般有權無才的人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值得李倓費盡心思安插自己的人手過去?連楊貴妃身邊也多出了兩位侍女,似乎深藏秘技,沒過多久就被楊貴妃提拔為了一等宮女。
李倓這是要干啥子?木舒和唐無樂蹲在一邊吃瓜看戲,一臉懵逼。
直到狼牙軍兵臨洛陽城下,與封長清、高仙芝以及天策府守城將士開戰,情況才終於出現了變化。首先是安祿山的大軍踏過了陳留郡,其長子安慶宗被殺,消息傳入狼牙,安祿山在戰車上嚎啕大哭「我兒有什麼罪過要殺死他!」,一怒之下命令被俘虜的大唐將士自相殘殺,死六七千人有餘。安祿山殘暴之名更盛,所過之處哀嚎不絕,百姓們畏懼之下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掙扎與反抗,一如滾水澆油。
其次是楊國忠在身邊謀士的提點之下,居然也寫了一封聲情並茂的陳情書,痛思悔悟自己過去雖然一心為了大唐江山的安定卻過於心急才導致征戰失敗,但是之後南詔反唐事件也證明了他的顧慮並非空穴來風,求聖上看在他這些年兢兢業業為國為民的份上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既然安祿山反唐打著的是清君側的名號,那不如便讓他帶兵前往洛陽拿下安祿山的首級戴罪立功云云。
「這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木舒簡直被楊國忠這麼一番顛倒是非黑白的話語給驚呆了。更別提楊國忠還話裡話外地暗示那位身份神秘的扶蘇先生還指不定是誰的人呢,萬一是敵軍派來禍亂軍心陷害忠臣的可如何是好?總而言之便是將自己過去所做之事顛倒一下因果關係陳述出來,反倒將自己刻畫成一個一心為國奈何心有餘心力不足的忠臣良將了。
楊國忠虛情假意,怎奈何玄宗就吃這套,他深愛著楊玉環,看楊家人都跟帶了美顏濾鏡一樣,怎麼看怎麼順眼。如今拿著楊國忠的陳情書,轉念一想,嗨呀可不是嗎?宰相前後兩次提出攻打南詔實在是有先見之明啊,你看那南詔王野心勃勃,最後不就是真的反了嗎?
於是心底的那點芥蒂徹底煙消雲散,甚至還硬扛著輿論和朝臣的壓力,賜兵賜糧,讓楊國忠「將功贖罪」去了。
「李倓這是要幹什麼?!總不能這個當頭還想著損國利己吧!」木舒簡直氣得頭都暈了,她寧可折筆都要手撕楊國忠是為了什麼啊?為的還不是保住洛陽的兵權莫要落在豬隊友的身上嗎?李倓這麼一折騰,簡直是讓她前功盡棄了,「高仙芝與封長清行軍佈陣尚算保守,只要能拖住狼牙軍的腳步,以安祿山的殘暴行徑來看,日久天長自然要軍心盡失,但若是楊國忠那好大喜功的掌了兵權——咦?」
木舒恍然間似乎想通了什麼,驚疑不定地道:「……李倓把楊國忠調出京城是想做什麼?」
楊國忠的「權傾朝野」不在於他人脈有多廣或者多麼得人心,恰恰相反,朝廷上看不慣楊國忠的人太多太多了。楊國忠之所以位極人臣,是因為唐玄宗對他極為寵信,便連玄宗當初想冊封安祿山為宰相,都被楊國忠一句話給打消了,足可見玄宗有多信任他了。是以楊國忠圈禁不圈禁,在不在朝堂其實並沒有多大關係,只要他人在京都能開口說話,仍然很容易影響到玄宗的決策的。
如今李倓將楊國忠引出長安,看似是廢掉了木舒的佈局,但其實並非如此。楊國忠如今是「戴罪之身」而不是當朝宰相,便是去了洛陽也無法掌控軍隊大權,畢竟高仙芝與封長清冊封在先,臨陣換將是不可能的,加上他的這一封陳情書給自己戴了高帽,即便是去了洛陽也只能是被困足於軍隊之中當個木樁子,再不能出去鬧什麼幺蛾子,鞭長莫及之下也無法干涉玄宗的政策了。
但是事情應當不止如此簡單,李倓應該另有圖謀,就是不知他是想趁機輔佐□□羽,還是想在洛陽借刀殺人解決掉楊國忠了。
「頭疼死了。」木舒對李倓的佈局也只能略猜一二,其他的卻是深究不得了,「手筆這麼大,也不怕崩盤呢。」
唐無樂睨了自家媳婦兒一眼,覺得她好像也沒什麼資格說李倓手筆太大。
短短幾個時日風雲驟變,木舒再次收到消息時,卻是傳聞長安出了一群殺手,鬧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寧。天策府府主李承恩與謀士朱劍秋被玄宗提拔為御前侍衛,以防賊子膽大包天對天子下手。木舒聽完簡直驚呆了,洛陽戰事告急,皇上卻扣著天策府府主做什麼?一扣還將謀士朱劍秋一起扣了,那如今鎮守洛陽天策府的不就剩下天槍楊寧了嗎?
「宣威將軍曹雪陽如今帶著大軍回返。」唐無樂偏首湊到木舒的耳邊,將自己收到的情報告知於她,「邊疆也不見得能安寧的,憂慮吐蕃那方趁火打劫,宣威將軍須得整頓好邊境的兵馬才得以回返,怕是來不及。」
木舒眼巴巴地瞅著唐無樂,心裡的焦慮簡直無法遮掩。如今安祿山勢頭正旺,兵分兩路,準備一舉攻破洛陽潼關兩處城池直取長安。他人不知曉內情只覺得風雨欲來,如她這般知曉歷史的簡直覺得火燒火燎不得安寧,恨不得直接前往洛陽……
誒對哦?她為什麼不去洛陽?
「少爺,不然我們去洛陽吧。」木舒小心翼翼地開口,見唐無樂面色一沉,立時道,「放心,我不會往戰場上跑的,就是擔心情況有變,消息傳遞倘若時日太晚,我們也鞭長莫及。而且,不是還有不少江湖俠士也前往洛陽助戰嗎?我們並不冒尖的。」
唐無樂不樂意自家媳婦兒去接觸那些鮮血淋漓的場面,真正的戰場可比書中的文字要來得觸目驚心,甚至會成為一生的夢魘。他的妻子並不是柔弱無依的閨中女子,但這不代表唐無樂願意讓她去直面這些殘酷的淋漓鮮血的。
「我真的不去戰場。」木舒保住唐無樂的腰身,笑道,「我跟少爺寸步不離,就讓少爺管著我可好?」
木舒言笑晏晏,好不容易才哄得唐無樂立法三章應承了此事,卻不知曉此次一去,卻湊巧撞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