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葉英將至
距離石觀音拜帖上的日期越來越近, 木舒也漸漸覺得緊張了起來, 甚至於都無暇擔憂如何同自家大哥解釋唐無樂的事情,一門心思地規劃自己的佈局。這樣的緊張似乎傳染給了西門吹雪, 他也越發沉默寡言了起來,每日就是抱劍闔目靜立一邊,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如果說西門吹雪守著朱七七是為了她的「下下之策」, 那麼木舒守著朱七七,卻是為了以防萬一了。
雖然她的確是個戰五渣, 還沒朱七七能打,但是如果是面對石觀音這樣性格缺陷嚴重的人,木舒還是有一定獲勝的幾率的。
#裝備神之技能——嘴遁!#
#我一個嘴炮過去,你可能要跪。#
木舒覺得兩大女魔頭撕起來不死也傷,就如同曾經邀月給了石觀音一巴掌一樣。石觀音那樣自傲自戀的女人,面見自己的「對手」定然是全副武裝, 恨不得連頭髮絲都美得毫無瑕疵。而兩個姿容絕世還極度自戀的女魔頭湊到一起,能不撕逼就算她輸吧。
作為當事人的朱七七心情格外忐忑不安,木舒卻是老神在在,一副令人心安的沉穩模樣,倒也讓朱七七略微冷靜了下來。
木舒倒不是裝的,實在不行到最後束手無策,她還能去系統的商城裡兌換道具不是嗎?
約定之日一到,一點紅便帶著一群官差將院子封鎖了起來。一見這仗勢,木舒就緩緩的鬆了口氣,至少這代表明國的聖上接受了她的提議。雖然捫心自問, 她若是明國皇帝,定然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既能立威於江湖又能施惠於活財神的好機會,但是凡事總怕一個萬一。如今塵埃落定,只要他們能夠幫助朱七七渡過這一劫,後續收場的事情自然由明國朝廷插手,終有一日能保證他們永無後顧之憂。
從落日黃昏等到夜深,朱七七從忐忑不安熬到昏昏欲睡,木舒點了一豆的燈火,坐在茶几旁安靜的等待。
這麼晚了,眾人幾乎要以為石觀音已經放棄了,木舒的一顆心卻仍然沉在刺骨寒冷的水裡,沉靜冰涼,不動如山。向來宛如暖玉一般不笑也溫的少女,如今仍然似玉,溫度卻早已消散,姿容如雪的面上唯有一雙檀黑的眼眸,映照著昏黃的燈火,清明至極。
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院子之中,宛如鬼魅,一身白衣,雪紗覆面,但是哪怕看不見容貌,那裊娜娉婷的身形已勝過世間美好萬千。
面紗遮蓋了臉,卻沒有蓋住那一雙比天邊星辰還要明亮的雙眼,僅僅只是眼角眉梢那一絲清淺的風情,都能輕而易舉痴了凡人的心。她漫步而來,姿態是那樣的從容、優雅,卻又有著尋常女子所沒有的隨性、強大。
這樣絕世的美人,不管走到何處,都應當是被萬眾矚目,百般追捧的。
當時在她邁出腳步的剎那,迎接她的並非是憧憬的愛慕,而是一道驚夢白練般雪亮的劍光。
這一道劍光太快,太亮,太過刺眼了,天下間少有人能躲過這樣的一劍,哪怕是因此而死,也壓不住心中最後窒息般的驚豔之感。這一道劍光逼停了女子的腳步,卻沒有讓她畏怯。女子微微一錯身,便宛如出岫雲煙,流水般的化作浮華幻影。
一擊不中,一點紅卻沒有再刺出第二劍,於殺手而言,面對這般強大可怕的敵手,一擊不成,便已是滿盤皆輸。
女子卻沒有動手,她哼出一聲又嬌又媚的鼻音,似是嘲諷,似是不屑。她的聲音清靈宛如天籟,無比的溫柔的聲音落入眾人的耳中,卻宛如惡魔的呢喃:「妾身早已遞上了拜帖,緣何主人家如此失禮?」
「不請自來的惡客,失禮又如何?」冰冷的聲音驟然響起,白衣女子偏首望去,就看見身如修竹的男子一手持劍,背光而立。院子中突然燃起了火光,映照得四週一時之間宛如白晝。女子明眸微睞,但是當她看清楚那火光之下泛著金屬澄亮光芒的火銃,忽而微微一怔,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便是她輕功絕世可將千軍萬馬視若等閒,她也終究只是個凡人。
此情此景之下,女子面紗下的神情仍然不變,只是那瀲灩的眸光略微暗沉地掃過庭院中的一切,流露出幾分銳利的鋒芒。
火銃兵,中原一點紅,萬梅山莊西門吹雪——白衣女子嘲諷似的輕扯唇角,大抵石觀音也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場面吧?
庭院中無人開口,唯有夜風搖曳婆娑的樹影,颯颯風聲不絕於耳。白衣女子沉默良久,但是不等她做些什麼,西門吹雪的身後忽而又緩緩地走出了一名少女。白衣女子下意識地凝目望去,卻對上了一雙清冽得讓人心涼的眼眸,明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她的目光卻好似刀子,以一種平靜理智的力度,打量著她,觀察著她,讓她在轉瞬之間有種被從裡到外掏空的錯覺。
少女生得很美,正是最青澀美好的年華,一枕烏雲般的墨發,冰肌玉骨,溫潤且清,只讓人覺得湖光水色的秀逸都凝聚在她的身上。
她很美,卻又不夠美,這樣的一個認知,讓白衣女子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了下來。
那疑似朱家七姑娘的少女眸光微閃,似星辰流轉而過,下一秒,她便展顏一笑,溫柔綿軟似早春三夏的暖陽。
「你不是石觀音。」
白衣女子瞳孔驟縮,心臟幾乎都有一瞬的僵滯,她幾乎是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注視著少女,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哪裡流露了破綻。
一切都塵埃落定,木舒終於緩緩的吐出一口涼冷的氣息,拳頭抵唇輕輕地咳嗽著,眉眼終是暈上一抹釋然的笑意。
木舒這廂解決了一件煩心事,放下了心裡的大石頭,而另一廂的葉令塵卻正好相反,糾結得呆毛都要掉了。
「七公子,你真的不知曉那位唐門弟子的來歷嗎?」葉令塵咬著筆頭,整個人都彷彿被染上了陰暗的色彩,放在桌子上的手幾乎要扣到木料裡去了,「小莊主自幼體弱多病,極少踏出藏劍山莊,唯一一次例外就是被偷王之王給拐出了藏劍,之後又被唐門弟子帶走威脅我們莊主交出唐家小姐。呵呵呵,一定是小莊主太可愛了所以才總有些狂妄自大的登徒子自以為自己姿容無邊有機可趁呢呵呵。」
花滿樓險些被這一句「姿容無邊」噎了個正著,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偏首露出一個溫暖怡人的笑:「葉姑娘不必思慮過多,七妹畢竟不是尋常姑娘,心中定然自有成算。葉姑娘若是要書信予以葉大莊主,不如如實相告,反倒能讓人安心呢。」
對於花滿樓而言,木舒喜歡誰,他都是報以祝福和支持的態度的。畢竟木舒雖然乖巧聽話,卻也實實在在是個相當「懂事」的姑娘,既然她心有分寸,那麼無論最後做出什麼抉擇,她定然都是不會後悔的。既然不悔,那他們只要懷著包容寬和的心去接納,也就夠了。
然而這樣的想法並不能被葉令塵接收到,作為藏劍山莊護雞崽的老媽子之一,葉令塵覺得的確應該「如實相告」。
於是提筆潑墨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封「陳情書」,口誅筆伐的態度彷彿面對的是惡貫滿盈的亂世奸臣,完事了還把那封土匪留書附在了最後,一同塞進封諫裡。找了隱元會的暗樁,砸了重金請他們快馬加鞭地將信箋送到大莊主的落腳點,葉令塵終於覺得自己功德圓滿了。
葉英剛剛踏上明國的國土,就收到了御神門下的小師妹送來的信箋。
隨行的藏劍弟子恭敬地將信箋奉上,葉知秋接過,拆開,葉英闔目靜坐,取了一盞熱茶輕抿,語氣平淡地道了一聲:「念吧。」
「是!」葉知秋神情肅穆地取出信紙,裡頭卻還夾著一張小紙片。正文信函長篇大論不知道說些什麼,葉知秋想著先從簡單的說起,便隨手翻過小紙片,張口道:「你家小莊主本少爺先帶走了……嗯?」
葉英:「……」
葉知秋:「…………」
隨行的藏劍弟子:「………………」
#我在哪兒我姓啥我從哪裡來?#
#明國冬天的風景真的有點蕭瑟的冷呢。#
葉英將茶蓋蓋上,茶盞往桌上一放,穩穩地叩地一聲輕響,幾名藏劍弟子卻覺得自己忽而背冒冷汗。
他抬手取過葉知秋手中的信函,將之展開舖在茶几上,以指代目,一寸一寸地在紙張上摸索而過。葉知秋看著自家師父清俊如畫的眉眼,依舊是那般溫淡寧和的氣韻,卻不知曉為何,竟是在清淺中橫生了幾分渾厚如山巒般迫人的氣場。
葉英劍道已臻化境,氣勢本就高絕,只是因其劍道悟於抱劍觀花,道法自然,中正平和,往日裡便也多有內斂藏鋒之巧。
可如今因情緒微變而洩露出的些許鋒芒,竟讓人隱約窺見蒼穹浩瀚,萬里淵洋。
葉知秋垂首看向自己手中的小紙片,以字觀人,便也大抵可以知曉,寫下這行字的人是何等的桀驁不馴。
雖然不知曉具體發生了何事,但是看著這封匪氣十足的留書,葉知秋也能大概猜出一二。
葉知秋性格嚴謹、沉著、可靠,雖是正陽門下的掛名弟子,卻也算得上地為超然。作為藏劍山莊諸多弟子之中,少有的幾位能夠接觸大莊主的弟子之一,葉知秋雖不敢說對大莊主萬般瞭解,但是也是模糊知曉一二的。
大莊主沉默寡言,淵渟如山,往日雖是清微淡遠,奉行君子之道,卻也絕不是那等任人欺辱之輩。
想到小莊主失蹤之後便被大莊主強行摁在院子裡跪了一晚的五莊主,葉知秋突然對這幾次三番上門挑釁的唐門弟子萬分同情。
#英雄,好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