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情詩一首
陸雋宇走了半個月了, 李荷花還是打不起精神來,不光她,陸母和陸芙蓉也都偃旗息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陸雋宇找她娘說了什麼話了, 對她好得好似回到了剛成親的那段日子。
不過她們不懟她, 她倒是輕鬆了許多。可看著主屋裡的陸雋宇各種畫像,她都覺得思唸成河了, 連話本都懶得寫了。
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一個月, 范叔交來了一季度的賬本,她才勉強打起精神, 細細看起來。陸家的土地的作物已經開始發綠,金鋪和布鋪更是賺得盆滿缽滿。她算了一下, 第一季度的結餘竟然有三百兩銀子。這是過去一年的結餘。這還是在這一季度進了一年度的貨的情況下。
范松喜滋滋道:「夫人,多虧有您,才有了這麼多的盈利。」
李荷花簽好字,做好了記號,才道:「不光是我, 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大爺幫著畫了好多的樣式, 各個掌櫃的努力推薦, 各位師傅加班加點趕工。范叔努力協調。這麼多環節, 少了一個人都不行,所以范叔, 拿出十兩銀子, 給每個人按照功勞大小、職務高低, 都發一個紅封作為獎勵,告訴大家多努力做,下一個季度要是還有這麼好的成績,我還會獎勵,但是要是誰敢偷懶耍滑,嚴懲不貸,嚴重的就不用在陸家做事了。」
陸家如今有下屬、奴僕、佃農大約五十人左右,分到每個人手裡就沒有幾文錢了,不過生米恩、斗米仇這件事,她再也不會犯了。
范叔豎起大拇指,道:「夫人厲害。上次您制定白紙黑字的規矩,奴才已經發放出去,並且囑咐下面的人嚴格執行了,您不要說,有了這個,下面的人都幹勁十足呢。」
給每個人職責範圍都定清楚,有罰有賞,以前讓人頭疼的渾水摸魚、欺負老實人的現象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有的時候,他都有些懷疑,老夫人莫不是被夫人騙了吧,這夫人哪裡像是鄉野丫頭?樣貌好看,連管家都是一把好手,還旺夫旺家,要不是偶爾的彪悍性子,和京城那些勳貴千金也差不離好吧。不過彪悍也很好,至少沒有人敢欺負他們了,比如陸家村那群人。嗯,夫人和主子天生一對沒跑了。一定是陸家列祖列宗顯靈了。
李荷花現在已經看慣范松看著她一副慈愛的樣子,她道:「也不知道大爺走到哪裡了?陸明照顧得可好?」
范松並不耐煩道:「夫人,前幾日大爺來信說已經到了莘縣了,這才過了三日,只怕莘縣還沒有過去呢。」
李荷花啞然失笑,拍拍自己的腦袋道:「是啊,我都忘記了,我剛接到信呢。」總感覺過了好久了。
范松笑眯眯的說:「夫人要是有事和大爺說可以再寫一封信,奴才再送到驛站去。反正現在我們有餘錢了呢。」
李荷花大悟的點點頭,道:「嗯,范叔說得對,我這就寫。明日范叔連著信件一起再送一百兩銀子過去。」
示意玉雪送范松出去之後,她就咬著筆頭開始想著給陸雋宇的信中怎麼寫,才能勾得他時時刻刻記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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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雋宇同一天接到裡陸家的五封信和一個箱子,不由得驚呆了。
陸明笑嘻嘻的說:「大爺,前些日子望山縣驛站送信的驛差遇到大雨,耽擱了好幾天,這才將家裡的信一起送過來。一封是范叔的,一封是老夫人的,剩下的都是夫人的。」
陸雋宇瞪他:「書都拿出來曬了嗎?明日的馬車找到了嗎?」
陸明拱手道:「是,是,奴才這就去辦,絕對不打擾大爺看信了。」
等陸明走了之後,陸雋宇摀住跳得有些快的心口,深吸一口氣,坐下來先看了范叔的,再看了他母親的。
范叔的信件主要匯報了陸家的情況,他娘子給他賺了不少錢,於是帶了一百兩的小額面額的銀票過來,讓他隨意用,不用給家裡省。同時說要是下個季度再賺這麼多,他娘子就打算擴大經營範圍。接著隱晦的提到墨香書院,他娘子又出了新話本,隨信打包過來了。
他母親的信除了關心他,就是期望他早日在京城紮根,雖然提到他娘子經常向外跑,倒是沒有如同以前那樣經常抱怨,甚至話裡話外對她幫著拒絕芙蓉的提親很是滿意。
看到這裡他總算是放下心來,臨走之前他分別對兩人都囑咐了,就怕兩人要是在他不在的時候,打起來那陸家面子裡子可都沒有了。至於芙蓉的親事,原本他是想在同窗之中找個人品好的,誰知他母親不松口,說要等他授官了之後再談。他只能作罷,他一個哥哥總不能越過母親,去為妹妹定親。
對此他是有些無奈,即便他被聖人欽點為狀元,最多也就是六品的翰林,不可能一下子爬到高位的。可他母親一直不死心,也不聽他的解釋,總覺得只要他考上了,那麼一定能一飛衝天,重回陸家的往日的榮光。到時候芙蓉也能找到更好的婆家,還能幫襯她。
莫說他根本不屑裙帶,就說芙蓉那性子只要不給他惹麻煩,就是菩薩保佑了。可是這是他母親一直作的美夢,他也不忍心拆穿她。只希望現實能讓她稍微清醒一下。
不過拒絕他妹妹的親事肯定還是她娘子出面的,他母親要面子,輕易不肯得罪人,尤其是有些地位的人,以前是沒有辦法,沒有人頂上,又不想逆他的意思,只能親自上了。現在有了娘子,他母親是絕對不肯出頭的。
想到這裡,他靜靜的看著放在一旁的三封信,有些不敢打開,不知道他娘子會不會抱怨他,讓她獨自面對那麼多事情,並承擔了本該其他家人承擔的責任。
嘆了一口氣,他娘子果真是一個妖精,再想想娶她之前的那些想法,不由得啞然失笑,打臉來得這麼快!雖然還是如同以前所想,還是把家裡的一切交給她,可是心裡卻不再心如止水了。
他……好似有些害怕她的抱怨?呃,是錯覺,他堂堂大男人怎麼可能害怕一個女人呢?再說他娘子對他溫柔得很呢。
他起身先去打開箱子看裡面的東西,不光有他娘子給他準備的銀票,范叔也給她準備了一百兩,這些錢到京城用也是綽綽有餘了。
拿出裡面的衣服,抽出其中一本書,《吾的夫君》,他不由得笑了,也不知道是她娘子讀經義太少,她的話本名字總是這麼簡單粗暴,一看名字就能知道內容,再看內容就能推測出她當時的心情。那麼現在她肯寫他,是不是表明並沒有討厭他?不過也可能是她覺得他不好,所以把他寫得很差勁?
想到這裡,他也不敢現在看了。把銀票收好,蓋上箱子,還是拿起了手頭的信件。剛看完第一段,他就放下心來,他娘子還是那麼喜歡他。然後又快速的看完另外兩封。這信一大半是在講述自己的思念之情,剩下一小半說一些生活瑣事,語句中都透出愉悅,並沒有半分不快。
比如芙蓉的親事,她寫到:夫君,你都不知道那些人自己長的那麼歪瓜裂棗,還想肖想妹妹,實在太沒有自知之明了。我說我家妹婿要長得不能比夫君你差,然後那些人就灰溜溜的走了。哈哈。
看到這裡,他都笑出了聲,他家娘子這顏控的毛病是改不了,不過這理由很強大。信的結尾都是一句話:子銘不要擔心家裡,努力考試,等你回來,我一定把陸家完完整整的交給你。
他只覺得胸口有一股暖流流過,這就是並肩努力的感覺吧。把信件拿起,對著陽光看著署名處的一朵荷花和心,他不由自主的翹起了嘴角。
第二封信也是如此,內容大同小異。只是寫了另外一些瑣事,其中一件事寫的是,以前欺負過她的一個書生終於中舉了,結果沒有幾天就瘋了,他家裡只好把他關起來,結果他竟然拿起菜刀砍傷了自己的父母,還要砍其他的人,他家宗族只好把他沉塘了。最後他娘子用無比愉快的語氣寫到:這就叫因果報應不爽。
他不由得笑了,這件事他是記得的,那個韓書生當初還說他們有礙風化,要把他娘子浸豬籠呢,結果他自己倒是如願了。
看完第二封信,他打開了第三封信,只是這第三封信是什麼鬼?一首打油詩?
親愛的夫君,展信笑一個哦,^_^。偶爾一首詩,請夫君品鑑。
床前明月光,疑是夫君香,抬頭看君像,低頭夢鴛鴦。
陸雋宇只覺得血都要湧到臉上來了,又羞又惱,他家娘子這是在做淫詩吧,早知道不教她學詩了!她學的詩都用來tiao戲他了!
再往下看署名,竟然還有一句話:夫君要和詩啊,否則下次不給你寫信了!還有夫君想到什麼了?鴛……鴦?哈哈。
他又覺得血往另外一處湧了,咬牙切齒的一拍桌子,然後暗罵:妖精!不過這信件應該沒有完,把信紙翻了另外一面,果然見她娘子畫了一幅畫,上面寫著要是不老實,就猶如此圖。圖上畫著一把菜刀把黃瓜且了兩半。
頓時他覺得襠部一緊,所有的旖旎瞬間消散。過了一會,他有笑了起來,無奈的點點頭,拿起了書,暗忖:他得早點準備好,早點把娘子接過來才行,沒有她的日子實在太難熬了。
陸明辦完事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一陣響聲,他嚇得剛準備敲門,又聽到一陣笑聲,只好撇撇嘴走了。以往在家裡他已經聽慣到這樣的響聲了,不過那是和夫人在一起啊,怎麼大爺一個人也能行?噗。
陸雋宇這幾日陸明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問了一次,他直說沒有什麼,卻又用那種眼神看他。他心裡冷笑:這是絕對沒有想好事的,看來是他最近太閒了。
於是陸明不知道自己被發現了,還以為自己嘲笑主子的心思被掩飾得很好呢,不過這幾天被累得像條狗,偷偷吐槽:一定是大爺想夫人了,有火氣沒處發,就整他呢。然後一轉身就看到他面無表情的主子,冷冷的聲音:「把書早上清一邊,拿出來曬,中午收回去,下午再拿出來曬。」
陸明被話定在原處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立即過去抱住他主子的大腿,哭道:「大爺,奴才做錯了事,你直接打板子吧,為什麼中午一定要把書搬進去呢,多曬些不好嗎?」然後甩了自己一巴掌,道:「叫你嘴欠。」
見他主子臉上的冰霜沒有半分消化,狠狠心又給了自己幾個巴掌。誰知他主子高冷的道:「放手,否則一個時辰你搬一次。」
他嚇得立即放開手。
陸雋宇淡淡的說:「你收拾好東西,過一段時間就回望山縣吧。」
陸明立即跪倒在地,使勁的磕了頭,道:「求主子饒我這一次,我一定會改過自新的。」
這些日子他放鬆了警惕,竟然背後猜測主子還說了出來,范叔說過出外面臥虎藏龍,他們做奴才的不光要眼疾手快,最重要的能管得住自己嘴和手腳,否則就要給主子惹麻煩,自己的小命也不保。
陸雋宇看了他一眼,轉身進了屋。心裡嘆了一口氣:陸明年紀還是太小了,要是范叔在的話,他就放心多了,也不至於路上一直敲打陸明,讓他能多長點心眼。也不知道范叔tiao教的新人怎麼樣了?還是寫信問問,要是有資質好的,還是把把陸明換回去吧,京城那個地方,一步錯就會全盤皆輸。而他和陸家已經沒有了輸的資本了。
陸明戰戰兢兢的等了幾天,發現他主子對他和以往也沒有什麼不同了,這才松了一口氣。可是主子讓他回去,說明他在主子心裡的地位還是不夠穩,一咬牙,他決定做件事,討好一下他的主子。
陸雋宇每走到一個地方,總是到當地的書鋪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書,反正他現在手頭也沒有那麼緊了,多買些書總是有好處的。
這日,他剛買完書,就聽到陸明神秘兮兮的說要帶他去一個好地方。因為書鋪都是陸明打聽的,他還以為他又聽說了什麼好的藏書的地方呢。於是想也沒有想的點點頭。
可是等他看到眼前的倚翠樓三個字,及花枝招展的人之後,臉頓時沉了下來。
陸明有些害怕,可來都來了,他不想打退堂鼓,暗暗給自己打氣:主子那些同窗表面上和主子也都一樣的,可是聽那些小廝說,他們私底下可是經常去青樓,有的是瀉火,有的是需要紅袖添香,基本上都有一兩個知己呢。在望山縣,又夫人那麼一個母老虎,而且為了面子好看,主子可從沒有去過那些地方。
但以他作為男人的心裡來說,主子難道還真的喜歡夫人那樣的鄉野丫頭嗎?不過是為了名聲罷了。那麼也許是主子潑不開面子,或者嫌棄裡面的人髒了?世上不偷腥的男人應該沒有吧。
想到這裡,他底氣足了一些,小聲對著陸雋宇道:「大爺,不用擔心,奴才給您找的絕對是清倌,還是這樓裡的最漂亮的姑娘。」
陸雋宇看著他,把冷笑壓在舌底,淡淡道:「你哪裡來的錢?」大部分銀子都在他身上,陸明身上也就走之前,范叔給了他五十兩銀子罷了,路上也用了差不多一半了。而青樓可是最燒錢的地方。以前他父親每上一次青樓,至少是十兩,有清倌、第一美人名頭的那就是幾倍的翻了。
陸明見他肯開口,以為他願意了,立即喜道:「大爺放心,范叔給我的銀子我分文未動。這是用的是我以前攢下來的,大爺對奴才如此好了,奴才就想著孝敬孝敬大爺。」
老鴇自然看到昨日來找她的陸明,也看到了陸雋宇,立即奔過來道:「哎呦,這是哪裡來的這麼俊的書生爺啊,我活了五十年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俊的?」然後回頭一揮帕子,大喊道:「小姐們,快出來看看,我們樓裡來了一個你們從來沒有見過的俊書生啊。」
不一會,馥香湧動,頓時從樓上下來了很多穿著五顏六色的女子。陸雋宇見狀,轉身就跑。
等回到客棧,陸明才氣喘吁吁的追上,然後立即跪倒在他陸雋宇的面前,大哭道:「大爺,奴才錯了,求大爺原諒。」他主子撒腿就跑,他就知道他的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不知道這次能不能過關啊?早知道不聽主子同窗那些小廝的話了,他家主子是解元,以後的大官,怎麼和那些人一樣呢?
想到這裡,他腸子都毀青了。范叔一直說他人太浮躁,叫他這次先不跟著主子,好生跟他在學學。他心知肚明,這些年他怕有人替代了自己的位置,就一直跟在主子身邊,並沒有再次聽從范叔的教導,肚子里根本沒有多少貨。
可他是范叔親自買回來的,他對他好得如同親兒子一樣了,他和他哭訴了一番,又連連保證了,他這才被允許跟著主子出來。可是出來沒有多久,他就做錯了好幾件事,主子都既往不咎了。那麼這次看在范叔和他以往苦勞的份上,主子也應該不會生氣吧?
陸雋宇不說話,也不看他,陸明只好繼續跪著,一動也不敢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都漸漸黑了,他都沒有被叫起,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可主子沒有發話,他也不敢開口。此時他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以為主子生大氣了,這才想重重的懲罰他。
嗯,這次他一定要好好接受教訓,要好好看懂主子的眼色。唔,要不要給范叔寫封信,讓他在信裡教教他呢?到時候他進步了,主子就會更倚重他。等主子當了大官,甚至如同陸家祖上那樣當了宰相,那麼他這個小廝不就會比吳大人更風光了?畢竟宰相門前七品官嘛。
越想越美,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正在跪著了。這時一陣敲門聲傳來,接著是店小二的聲音:「陸大爺,有人找。」
陸雋宇終於放下手裡的書,開口道:「進來吧。」
店小二推開門,陪笑道:「陸爺,這位兄弟說來找您,不知道您認識嗎?」
陸明偷偷斜著眼角看向店小二的身後,之間一個穿著青色衣服的人,是主子的哪位友人嗎?看是衣服總覺得有些熟悉。可主子還在生氣,他也不敢抬頭。
陸雋宇點點頭,道:「這是我的下人,你先出去吧。」
下人?陸明頓時驚出了冷汗,想起前些日子主子叫他回去的話,不由得抬起頭看向那人,難怪他覺得衣服熟悉呢,這根本就是陸家的僕人服。夫人當家之後,給努力的奴僕都同意著裝,而且料子比一般家庭穿的衣服都好,這讓陸家在當地很是出了一陣的風頭。
只是這臉怎麼這麼普通,丟在人群都人不住來,而且如此木訥,見到主子,行完禮,他就一句:「奴才陸成參見大爺。」
這麼不機靈的人,主子真的喜歡嗎?他有些期待的看向陸雋宇,心裡祈禱他只是覺得他最近太累,想找個人分擔一下他。
誰知事與願違。
他主子終於正眼看他了,可是說出的話卻讓他置身冰窟,他道:「陸明,你收拾收拾東西,明日就回望山,范叔會重新安排的。」
他眼淚一下子湧出來了,使勁了磕頭,哭著正要求饒,身子就被提了起來,然後就看見那個可惡的陸成呆呆的說:「主子的話你想違抗嗎?」
陸明一個呆愣就被他帶了出去,看著他還要說話,他又道:「你要是想被賣到挖礦的地方,你就繼續說。」
聽到這話,他立即閉口。陸成看起來老實,沒有想到一開口就是致命了。挖礦的地方,他怎麼可能不熟悉?他就是在那裡出生的,然後礦場崩塌,他僥倖逃脫,跌跌撞撞的長大,然後進了陸家,才慢慢的好起來了。以前的日子他想都不敢想,更加說不要過了。
等到了僻靜的地方,陸成道:「陸明,看在同為奴才的份上,我勸你還是老實得回去聽從范叔的安排,否則自討苦吃就別怨天怨地了。」叫他說范叔喜歡陸明眉清目秀又機靈的樣子,一直放養,不肯讓他和他們一樣去見識他的手段才是真的害了他。他們這些死契的奴才得罪了主子,那就是死路一條。
陸明看著陸成揚長而去的背影,低聲哭了起來,他不是不知道范叔對他的疼惜,他認識的秋風和玉雪見到范叔都是戰戰兢兢的,可見范叔的手段一定很厲害的。可是他卻從沒有見到到他笑容以外的表情,也聽不進他那些苦口婆心的話,現在主子生氣,范叔一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他了。想到他曾經聽到過的隻言片語,他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屋裡,陸雋宇看完陸成親自帶過來的書信,問道:「夫人最近如何?」他娘子的信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走之前他叫范叔給他娘子找一個會拳腳功夫的女人,教一下他娘子,一個月前來信說已經到陸家了。可看他娘子的信裡只說新來的女先生很不錯,等他再見到她,她一定很厲害了,其中的苦處半分沒有提。
陸成道:「聽說夫人前半個月用了很多錦帕。奴才走之前,杜先生和范叔說夫人已經漸入佳境了。」
陸雋宇嘆了一口氣,用了很多錦帕那就是哭了很久吧,想到這裡,他一陣心疼,道:「一會我寫封信,你再去街上買些當地的特產,明天早上過來讓陸明一起帶回去。」
陸成恭敬道:「是。」
陸雋宇滿意的看著陸成,他看起來就是第二個范叔,等他覺得他可信了,就可以讓他多做些事情了。
他點點頭道:「你連夜趕路,辛苦了,去休息一下吧。」
陸成拱手行完禮,就要下去,就見他主子又道:「你對陸明怎麼看?」
陸成想了想道:「陸明被大爺和范叔寵壞了,但是人機靈,要是范叔狠下心來教導一下,他會變好的。」
陸雋宇笑了:「你對他評價還很高啊,好了,下去吧。」沒有落井下石,人品還算不錯。不過一件事也看不出來,他得慢慢看。
第二天一大早,陸雋宇還沒有醒來,就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他把衣服快速穿好之後,才道:「進來。」
陸成的臉色有些慌張,立即跪倒在他面前道:「大爺,陸明不見了,求大爺責罰。」
陸雋宇臉色立即鐵青道:「什麼時候發現不見的?」
陸成一五一十的說:「奴才昨夜回屋的時候,陸明就和奴才交接了事務,然後又對奴才說了好多後悔的話。不過奴才並沒有失去警惕,他只要上茅房多一刻鐘,奴才就去找他。誰知今天早上,他竟然串通了店小二換了衣服,奴才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而且奴才的包袱也不見了,這才確定他偷偷的溜走了。」
陸雋宇握緊了手,呼出了一口胸口的濁氣,這才吩咐道:「再到處去找找,要是還沒有找到,就報告官府。」
「是。」
等陸成回去了之後,陸雋宇慢慢的洗漱完,呆愣了一會,才拿起了書。不過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陸明是他十三歲那年,范叔買進來給他當小四的。一晃眼都六年了,范叔見他有些相似他的小孫子,就對他格外優待,而且他嘴巴很甜,人也勤快,漸漸的他都把他當親人了。還想著等他日後有出息了,他就消了他的奴籍,讓他成為良民。誰知長大後,他竟然開始偷奸耍滑,這次上京是他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誰知他竟然直接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說了他幾句,他竟然偷溜了。
現在他也無比慶幸,他謹慎的沒有讓他參與墨香書院的事情。否則他的損失就不可估量了。搞不好他娘子也會對他產生芥蒂了,墨香書院現在還不能告訴他娘子,這是他也是陸家最後的後路了。
起身走了兩步,還是看不進去,索性拿起他娘子的書看了起來。和以往的書是主角出生不顯,通過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攀上人生高峰的故事情節不同,這本《吾的夫君》基本上就是後宅情事了。
主要講述女主人和她夫君的日常點滴,書中充斥著兩人相愛相親的味道。他很懷疑這書能不能賣不出去?不過為了他娘子,即便不賺錢,他也會叫范平出版出來的。
他仔細的看了一遍,嘴巴都合不攏了,雖說有些是他娘子的瞎編亂造,可是他娘子字裡行間通過書對他的愛慕表白,他可能清晰的感受到呢。
陸成回來看著他主子一副笑盈盈樣子,差點以為陸明只是看不慣他,和他惡作劇,實際上已經回來了。但屋裡並沒有他的身影,於是他還是按照心中所想,開口道:「大爺,奴才沒有找到陸明,然後就拿您的名敕去見了此地的縣衙,縣令大人當場立了案子,並說要是您有空,想請您晚上去他府上依據。」
陸雋宇收斂了笑容,想了想,道:「好,你去回覆,我晚上一定到。」
陸成道:「是,大爺,那要不要奴才去請幾個江湖人士去追捕陸明?」
陸雋宇搖搖頭道:「不用了,官府已經接案子了,總有一天能抓住他的。我們的人力物力要用在刀刃上。」為了一個陸明不值得。
陸成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心裡對他的主子又敬又畏,主子這麼年輕,遇事卻能面不改色,而且分得清輕重緩急,也能狠得下心。陸明是時也命也,才惹了這樣的主子!
陸雋宇那邊去赴宴,這邊李荷花在杜先生的指導下揮舞著菜刀。
杜先生是一個四十歲的女子,出生鏢局,卻因為會舞刀弄槍,性子又彪悍,一直沒有嫁出去,後來索性就梳起了頭髮,做了老姑娘。
父母在的時候還好,等她父母一去世就不見於兄弟了,可她自己也不想將就,就搬了出來,范叔聽說了她的事蹟,就找上了門。杜氏正好想要離開當地,以成全她兄弟的意願,於是立即答應了。
等見到了李荷花,更是一拍即合,連工錢都減少了一半說要一直跟著李荷花呢。李荷花則是求之不得,杜先生簡直就是小說的俠女啊,除了不會誇張的飛簷走壁。
只是她也是嚴師,從來不會對她放水。以至於她一個月都沒有出門了,王氏來了兩回,見她那麼受苦,說了兩句,被杜先生懟了回去,就再也不肯過來了。而杜先生也是和她娘扛上了,每天訓得她累得只知床了。
這日范叔親自來找她,杜先生才大發慈悲的讓她休息了。
范叔看著她精神的樣子,笑道:「夫人現在好多了。」
李荷花撇嘴道:「經歷了一個多月的魔鬼訓練,能不好嗎?」人可是有韌性得很。
她伸出手道:「夫君的信拿來吧。」
范松把信件遞了過去,然後又說了陸明的事情,接著跪下來,慚愧道:「都是奴才的錯,請夫人責罰。」
李荷花想了想,道:「范叔,有錯必罰,夫君既然讓我來罰,我就要按照陸家的規矩來,無規矩不成方圓,還請范叔您老人家多擔待。」
范松正色道:「該當如此,老奴絕無半句怨言。」
李荷花最後打了范松三板子,又讓他在陸家祠堂外跪了一夜。經過此事,陸家奴僕總算是明白了,大爺用行動表明了他和夫人是一體的。自此,陸家上下才真正的認同了她陸家女主人的身份。
李荷花吩咐好了之後,就走進內室去看陸雋宇的信,拿起信紙,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陸雋宇果真和了一首詩。
吾妻悅馨,展信展顏,附上正詩,往悅馨多讀詩書。然後是靜夜思全文。
她想著陸雋宇寫這個時候一板一眼,不由得又笑了,不過他敢肯定他絕對胡思亂想了。哈哈。
提起筆,想了想,又給他寫了一封,但是卻準備等下次范叔送信的時候一起郵寄過去。唔,人和人之間還是要有些距離的。
又過了幾日,王氏終於肯到了陸家,只是一見面,支支吾吾的說了一席話,把李荷花驚得半天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