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時間慢慢到了五月，夏天來了。

程煜在夜校培訓班三個月的課程結束，領到了初級證書。他打算去市里找份工作，一步一步的學習。

臨走之前程煜幫著林旭在工程隊裡辭了職，請那些一直照顧林旭的工友們吃了頓飯。

從飯店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程煜喝了點小酒，走路搖搖晃晃的。

程煜邊走嘴裡還哼著歌，他今天特別高興，明天開始他和傻子就有新的生活了。他想著等穩定下來後，就送林旭去廚師班學點簡單的技能，到時候找個小飯店做幫工，也不用一直在工地裡忙來忙去了。

林旭把外套披在程煜背上，又拉過他的手領著他往家裡走。

程煜晃了晃兩人牽在一起的手：“高興嗎？明天就走了。”

“去哪？”林旭偏過頭問他。

“我們的新家，笨蛋。”

林旭想了一會，使勁點了點頭：“程煜在，去哪都好。”

院子前的路燈亮著，程煜遠遠的見著周志站在路燈底下，像是等了他們許久。

程煜停了下來，使勁握住了林旭的手。林旭見狀上前走了一步，把程煜擋在了身後。

周志把煙頭從嘴裡吐出來，朝他們走了過來。

“聽說，你不在工地幹了。”周志朝林旭揚著下巴。

“舅舅，”林旭說完後別過頭哼了一聲，“壞。”

周志笑笑，“就只會這一句了，怎麼說我現在也是你唯一的親人。”

他說完吸了吸鼻子，從包裡掏出一支煙，要點火的時候手還不停的發抖，煙掉在了地上。周志歎了口氣，用皮鞋碾了碾煙，繼續說：“你在工地做了這麼些年，存了不少錢吧。你舅媽走的時候把錢都拿走了，你先借舅舅一點，應個急。”

林旭不說話，他存的有錢，但是不想給周志，他的錢都只給程煜用的。

“怎麼了？又不是不還你。”周志有些著急，上前推了林旭一把。

程煜看到這一幕頓時瞪大了眼，打開周志的手，大聲吼：“幹什麼？”

周志使勁揉了揉臉，指著程煜道：“又是你這個小白臉，扒著我們家林旭就不肯走了是吧！”

程煜酒勁上了頭，聽了這話一時間氣血上湧直接一拳照著周志的臉上就揮了過去。

“你……”周志話還沒說完，程煜又上去一腳踢在了他前胸。

“你什麼你。”程煜暈乎乎的，說話都有點大舌頭，周志被他踹的摔在了地上，他自己也往前一撲，要摔到周志身上的時候被林旭從背後抱住了。

程煜轉過身，摟住林旭的腰在他身上蹭了蹭，“不理他，我們回去。”

周志倒在地上，他年紀大了，這一摔半天都爬不起來，嘴裡不停的哼哼唧唧。

林旭看了他一眼，拉著站都站不穩的程煜回了家。把程煜安頓好之後又翻出自己的存錢罐，拿了五百塊錢。

出去的時候周志正罵罵咧咧的想要坐起來，林旭過去把錢遞給了他。

周志一隻手撐著地，接過錢還沒數就劈頭蓋臉的扔到林旭頭上：“這點錢！你當你舅舅是要飯的嗎，啊？”

林旭不高興的把錢撿起來，吹了吹上面的灰，又折好小心翼翼的裝回自己包裡：“沒有了。”

周志伸出手，“算了，先給我吧。”

林旭站起身走了，又說了一遍：“沒有了。”

周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林旭看也不看他，直接關上院子的門，從裡面上了鎖。

第二天一大早，程煜醒過來的時候天都亮了，他昨晚到家就睡了，渾身上下被林旭扒光了又給他洗的乾乾淨淨的放在被窩裡。他這會渾身都光著，林旭的一條腿搭在他身上，手還放在他下麵輕輕捏著。

程煜把林旭的手拿開，正要坐起來的時候那只手又搭了過來。

“摸。”林旭在程煜身後小聲說。

“別摸了，”程煜打開林旭的手，伸了個懶腰，“起來拿行李，去趕車。”

林旭依依不捨的在程煜那上面捏了捏，“變大了。”

程煜轉過頭抱著林旭的腦袋在他嘴上使勁吻了吻，“好了，晚上再給你摸。”

林旭這才滿意的鬆開手。

程煜訂了九點的車票到市里，林旭抱著箱子跟在他身後，看著程煜用一把大鐵鎖鎖上了院子門。

“還會回來嗎？”

程煜摸了摸林旭的大腦袋：“嗯。”

到市里只有兩個小時的車程，下車後程煜帶著林旭去了他提前租好的房子，兩個人佈置了一天，雖然只有小小的一間，程煜心裡卻滿足的不得了。這裡沒人認識他和林旭，也不會再有人在他們背後指指點點說一些難聽的話。

程煜找了一個禮拜才找到工作，在一家小店做維修工，他不放心上班的時候留林旭一個人在家，順便又給林旭報了廚師培訓班。

中午程煜一邊吃飯一邊翻著報紙，在最中間的豆腐塊大小位置上看到了林旭的照片，旁邊是四個小字，尋人啟示。

下午的時候程煜請了假，直接去了派出所。

民警給他查出了失蹤人口記錄，林旭的確身在其中。

“他沒有失蹤，一直和我在一起，是誰給他報的？”

民警打量了程煜幾眼，“他的監護人，你跟他什麼關係？為什麼他會和你在一起但是他的監護人不知道？”

“監護人？我一直和他住在一起，他只有一個舅舅，沒有其他親戚。”

“監護人就是他的舅舅。”

程煜的臉頓時一片煞白，聽了這話心直往下掉，“他成年了。”

民警笑了一下，“你應該很清楚他的情況，他沒有民事行為能力。我們會通知他的監護人過來把他領回去，以後這種情況最好還是通知他的家人一聲，像現在這樣產生誤會就不好了。”

程煜喝了一口水，冰涼的水順著喉管滑到胃裡，只要周志在一天，傻子永遠都不會屬於他。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天空陰沉沉的。程煜沿著路邊的屋簷慢慢的往前走，暗沉的天空忽然被扯開了一個口子，雷聲轟隆隆的響了起來，瓢潑大雨從天下落了下來。

已經下課很久了，林旭把廚師帽和衣服脫下來，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櫃子裡，又把教室打掃了一遍，站在門口等了許久程煜都沒來。每天上課下課都是程煜來接他，他已經記得回家的路了，但是程煜說一定要等他來才能走，他聽程煜的話，只能一直等著。

外面下著雨，同學們都走光了，天快黑的時候林旭才看到操場上一個打著傘的人急匆匆的朝這邊跑了過來。

程煜嘴裡叼著一隻濕了一半的煙，見著林旭站在屋簷下連忙把煙扔進垃圾桶裡，朝他走了過去。

“下午店裡有點事，來晚了。”

林旭抬起手指著手錶，給程煜強調：“走了一圈了！一圈了！”

“對不起，對不起，”程煜摸摸他的腦袋，“等急了，肚子餓嗎？”

林旭沒答話，圍著程煜走了一圈，又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肩膀，“濕了。”

“在下雨。”

“笨，傘要打好。”林旭說完湊過去在程煜臉旁嗅了嗅，程煜連忙推開他，又伸出手把林旭牽著：“沒抽煙，就是聞聞。今天老師教了什麼？”

“切菜。”林旭說著，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伸到程煜面前給他看。

“怎麼了？”程煜一頭霧水。

“看！”

程煜抓著他的手，看到林旭手上有好幾條被菜刀切到的傷口，他低下頭對著林旭手吹了幾口氣，“疼不疼？”

林旭偏著頭想了想，手指頭在程煜嘴唇上碰了碰，“不疼了。”

說完低下頭抿著嘴羞澀的笑了出來。

程煜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大腦袋，“笨蛋。”

林旭點點頭，破天荒的第一次承認了自己笨，“以後不笨了！不切手！”

程煜想到下午在派出所的事，心裡一陣惶恐，忍不住抱住了林旭。

林旭開心的抱緊他，在程煜背上拍了拍：“我會上班，賺錢，你就不累了！”

周志沒來，電話裡趾高氣揚的要求程煜把林旭帶回去，不然就會告他拐騙。

程煜沒辦法，又怕耽誤學習林旭之後再跟不上課程，跟培訓班溝通了一番，請求老師把林旭安排在下一期學習，帶了林旭回去跟周志交涉。

他讓林旭待在家裡打掃衛生，自己去了周志的家。

周志沒在，大門鎖的緊緊的，門上還被潑了紅油漆。

程煜等了一會，下樓的時候才看到周志叼著煙一搖一擺的走了過來。

周志臉上帶著傷，一隻眼睛腫的老高，見著程煜的時候眯了眯眼，“喲”了一聲，“回來了啊。”

程煜不想跟他多費唇舌，直接問：“你想怎麼樣？”

“想怎麼樣？”周志笑了兩聲，深吸了一口煙，說，“什麼想怎麼樣，林旭是我的侄子，他不見了，我難道不能找找他？”

“不要裝傻，你什麼時候關心過林旭。”

“現在。他一個傻子，如果你把他騙去賣了殺了，我以後死了怎麼跟他媽交待。”

程煜冷笑了一聲，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人渣。”

周志挑了挑眉毛，從程煜身邊慢慢走過去，邊走邊笑：“你們住的房子名字還是我的，回去把房產證準備好，對我好點，不然遲早把你們趕出去。”

程煜捏緊了拳頭，周志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了？又想打架？來，打我，讓你吃不著兜著走，一輩子見不著林旭。”

周志說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