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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煜的東西先前已經被他搬到院子門邊的另一間小屋子裡，他原本是打算住一陣，等林旭婚後的生活穩定下來自己再找機會離開。

現在自然是不會再有離開的打算了，只怕，他和傻子這一輩子都會糾纏在一起，傻子離不開他，他更捨不得傻子。

程煜把行李搬回來後坐在屋裡算帳，他回來後白吃白喝了兩個月，買結婚用品也花了一筆錢出去，再不找工作，就靠林旭在工地上拿的錢他們遲早得餓死。

只是他高三都沒讀完就退了學，現在去找工作，要學歷沒學歷，要技術也沒技術。

他在街上晃了一圈，老舊的牆面上貼了許多小廣告，有招工的，有培訓班的。程煜找到一張工地招保安的，打電話過去問的時候保安已經滿了，還缺小工，程煜想了想答應了。他又順便把夜校電腦維修培訓班的電話和位址記了下來，準備白天上班，晚上去學點技術。

他找到的那個工作在城東，正好林旭工作的地方在城南，林旭一般不會往這邊跑，不會知道他也在工地。

程煜當天下午就去了，他在部隊訓練了兩年，體力活難不倒他。以前他也是絕對不敢想自己會在工地來做這些事。

跟工頭談好了工資簽了合同，日結，一天八十元，程煜便脫了外套開始幹了起來。

他要把一袋袋水泥推到樓下，再從升降機裡運上樓。幾圈下來，他就已經累的不想說話了。

中途休息的時候，程煜端著水杯坐在高樓的邊緣上，打量著這座城市。

兩年沒回來，小縣城裡多了不少樓房，也不知道哪一棟裡有林旭曾經汗流浹背的身影。這麼多年來，每天見著傻子都是那副憨憨的模樣，從沒聽他說過苦和累，自己才試了兩個小時就已經動也不想動了。

更何況，那個時候，林旭怕他不夠用，還傻傻的要去賺他的學費錢，白天在工地打工，晚上拾塑膠瓶。

那幾年，程煜最害怕的事就是在外面遇到林旭，他怕被人笑話他和一個撿垃圾的傻子住在一起。

只是紙包不住火，小縣城裡人口不多，有什麼事一傳十十傳百不是傳的沸沸揚揚的。

同學們知道了，程煜在外面見著林旭就繞著走，他開始討厭林旭臉上的笑容，看著他坐在院子裡清洗他那些寶貝的時候也會厭惡的皺起眉頭，躲到外面和同學在黑網吧玩到天昏地暗才回家。

運動會的那天程煜代表班級跑了一千米，他跑了第一，剛從場上出來的時候被同學團團圍住了。

程煜撐著腿休息了一會，拿了一瓶礦泉水直接淋在了腦袋上，有暗戀他的女孩子送來了毛巾，紅著臉看著他擦完臉，小聲驚呼著接過毛巾跑到自己姐妹中去了。

班主任吹了聲口哨，讓大家都散開，示意程煜在場邊慢慢走一會，緩過來之後再去休息。

程煜覺得自己嗓子裡都帶著一股血腥味，體委在旁邊照顧他陪他一道走，走了沒兩步被人拍了拍後背。

“喂，程煜，那是不是跟你住一起的傻子？”體委偏過頭來問他。

程煜一愣，看見傻子站在跑道邊，手裡拎著他裝寶貝的尼龍袋。

林旭也看見了他，臉上立馬露出了笑容，朝他跑了過來。

“程煜。”

程煜別過頭，傻子臉上的笑容刺眼的很，他恨不得立馬轉身就走。

林旭絲毫沒意識到程煜的情緒，給他看自己的尼龍袋：“運動會，好多瓶子。”

體委在旁邊諷刺的笑了出來。

程煜瞪他：“笑個屁，我跟他不熟，就租的他家的房子。”

他轉了個身，搭著體委的肩往另一邊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事，他家那小破院子不是房租便宜麼，要不是因為這，你以為我會跟一個白癡住一起，蠢的要死，一天到晚只知道傻笑，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

程煜走了老遠，回過頭去看，傻子還站在那裡，低著頭，過了一會又抬頭看他一眼。新一輪的比賽要開始了，老師來清跑道上的人了，把傻子推出了跑道，使勁吹著哨子，大聲罵：“誰把撿垃圾的人放到學校來了，帶出去帶出去，到處亂跑學校丟了東西怎麼辦！”

晚上程煜翻出林旭家一張老舊的鋼絲床，搭在客廳裡，他早就不怕黑了，不想再和傻子睡在一張床上。

林旭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看著，又沖到衛生間裡重新洗了個澡。

等他出來的時候程煜已經悠哉悠哉的躺在被自己鋪的舒舒服服的鋼絲床上，看他的武俠小說。

程煜抬起眼角看林旭，林旭看起來很急躁，也很難過。他跺了跺腳，對程煜吼：“我不髒！”

程煜翻了個身，鋼絲床發出吱呀的聲響，他用枕頭捂著耳朵，不想聽見傻子的聲音，不想看見傻子。他害怕，怕自己這一輩子都會擺脫不了這個傻子。

“我不髒！”林旭帶著一點點哭腔，聲音隔著被子傳了過去，“不髒，一點都不髒。”

程煜緊緊咬著嘴，一聲不吭。

程煜在工地忙了一天，他休息了兩個月體力大不如前，到家的時候幾乎都快癱倒了。

“你沒在家。”林旭把自己做好的飯菜端到桌子上，站在程煜面前不悅的說。

“我在上班。”程煜拍了拍沙發，示意林旭坐到他身邊和他一起吃。林旭雖然只會做簡單的幾樣炒菜，但是手藝很好，味道不錯。

林旭有些不開心：“回家，沒看見你。”

程煜拉著他坐到自己身邊：“我跟你一樣，也在上班，賺了錢我們以後花。”

“累！”林旭甩開他的手站了起來，用手點點程煜的肩膀，“這裡累！還會疼！”

程煜笑，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嘴唇：“親一下，親了就不累了。”

“笨！”林旭突然笑了，在屋子裡走了一圈，繞到桌子的另一面探過頭去親程煜，“程煜笨！”

程煜摟住他的脖子，林旭的吻很專注，過了一會手臂也抬了起來抱著程煜的腦袋，手指在他臉上輕輕描摹著。

他突然推開程煜，臉上帶著羞澀的笑容，在程煜鼻尖眼角都落下了輕吻，小聲道：“好奇怪。”

“怎麼了？”

林旭抿了抿嘴唇：“想，吃了程煜。”

程煜拍拍他肚子：“肚子餓了？只能吃飯，不能吃程煜。”

“不是那種吃，不一樣！”林旭著急的辯解著，那種感覺讓他難受的抓心撓肺的，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出來。

程煜紅著臉，轉過頭去拿筷子：“閉嘴，吃飯，要吃也是我吃你。”

林旭氣鼓鼓的撅著嘴坐到一邊，程煜把筷子放在他嘴和鼻子中讓他夾著，問他：“吃飯還是吃我？”

林旭氣哼哼的，怕筷子掉下來程煜不高興，嘟嘟噥噥的說：“吃飯！”

程煜把筷子給他拿下來，摸摸他的腦袋：“乖。”

兩個人吃著飯，門響了。程煜走過去打開門，周志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你來幹什麼？”

周志沒理他，直接翹著腿坐到了沙發上。

“林旭，”周志開口了，“過來。”

林旭站起身，看了程煜一眼，程煜對他點了點頭，林旭才走到周志身邊坐下。

周志長歎了口氣，“舅舅也是為了你好，你如果聽話娶了老婆，以後有了家多好。也不用被人呼來喝去，整天欺負你。”

林旭認真的看著周志，面無表情的說：“舅舅壞。”

周志大笑了起來，笑的肩膀一顫一顫的，一隻手輕拍著林旭的臉一邊說：“舅舅壞，舅舅壞，這個外人就好了？”

“好。”林旭點了點頭，沒去管周志那只扔拍著他臉的手。

周志苦笑一聲：“舅舅什麼都沒啦，你為了外人弄得舅舅什麼都沒啦。”

他站起身，在屋子裡走了一圈，看到櫃子上放著的那張程煜和林旭的合照，拿起來又低下頭認真仔細的看著。看了一會周志把照片放回原位，走到了程煜的面前。

短短幾天時間周志像是老了十歲，也沒戴他的帽子，頭頂上已經禿了一塊，程煜皺著眉頭，“你到底來幹什麼？”

周志意味深長的看了程煜一眼，眼裡還有著濃濃的厭惡，“怪不得，原來你和林旭……呸，真髒！”

程煜緊緊捏著拳頭：“說完就滾。”

周志滿臉扭曲，指著程煜吼：“你們兩個，不要臉，不知好歹！”

林旭上前擋在了程煜面前，眼裡閃著怒火，“你打我！不能找程煜！”

周志揚起手一個巴掌扇到了林旭臉上，“我們周家就出了你這麼個不要臉的玩意兒！我早就知道你們兩個不對勁，居然找男人，丟了你外公的臉！”

林旭眼睛紅了，死死的盯著周志，“我不要臉！只要程煜！”

“你以為這個人能護你一輩子，你從腳手架上掉下來是我這個舅舅出錢給你治好的，他在哪？他早就不想理你了！”

程煜緊緊捏著拳頭，念在周志是林旭舅舅的份上沒出手打他。他緊緊閉著眼，指著門口說：“你現在滾出去，我不動手打你。”

周志再也忍不住怪叫了起來：“你是什麼玩意兒，這裡不是你的家，我收拾自己的外甥，該滾出去的是你。”

林旭上前一步，臉上還頂著五個手指印，吼：“我的家，你滾！”

周志瞪大眼看著林旭，被氣的額頭要冒煙了， “好！好！”

他原地轉了幾個圈，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邊走邊笑，揚長而去，門口傳來他的聲音：“我周志的好外甥！為了一個男人害的你舅舅什麼都沒了！我周志有個好外甥！”

林旭走過去摔上門，氣的不停跺腳：“舅舅壞！討厭舅舅！”

他看到程煜氣的臉都發白了，走過去緊緊抱住程煜：“不怕，我保護你，有我在，不欺負你。”

程煜閉著眼睛，回抱住林旭：“我不會離開你了，傻子，再也不會離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