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鬧春荒

　晚上， 葉爸葉媽把孩子接回家， 葉媽做好飯後， 喊了一聲「吃飯啦！」

　兄妹幾個中午沒吃飽飯，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聽到媽媽喊吃飯， 一個個連蹦帶跳往屋裡跑。

　葉靈靈看了， 嘿嘿一笑，還好她聰明，早早的坐在屋裡等吃飯， 她中午就喝了一碗米粥， 肚子早就餓了，實在沒精神跟哥哥們一起玩，就呆在屋內等開飯，葉媽叫人吃飯， 她可是第一個上桌的，可惜沒人給她發小紅花。

　等全都上了桌，眾人聞著香噴噴的米粥，以及燉肘子的肉香味，一個個都覺得肚子要造反， 餓的不行……

　葉爸一聲「開飯！」

　幾個孩子狼吞虎嚥的吃起來了。

　葉爸葉媽見了， 就納悶了， 咋就餓成這樣，難不成中午沒吃飽，看看桌上七個孩子， 就連平時吃飯慢吞吞的小六，這會兒也捧著碗咕嚕咕嚕地喝著米粥，看模樣是餓壞了。

　葉媽心裡暗戳戳的想，莫不是婆婆沒給孩子吃飽，她心裡雖然這麼懷疑，卻不會直接問出來，她要是問出來了，她就是懷疑婆婆藏私，故意不給孩子吃飽飯，就是挑撥婆婆跟丈夫的母子關係，葉媽很有生活智慧，在丈夫面前她永遠都是——孝順父母，從不說婆婆一句不是。

　其實不用問，葉媽也看出來了，看幾個孩子吃飯這架勢，中午肯定沒吃飽。

　葉媽就心疼了，他家孩子平時還沒怎麼挨過餓呢，誰知道今天帶了那麼多糧食去老宅，居然把孩子餓成這樣，葉媽暗暗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托婆婆照顧孩子了，看婆婆把孩子照顧成這樣，幾個孩子一個個跟個餓死鬼似的。

　葉媽不好意思問孩子為啥餓成這樣，葉爸爸沒啥不好意思的，他看向最老實的大兒子，就問道「大娃，你們中午在奶奶家吃飯，怎麼沒吃飽嗎？」

　葉大娃還沒出聲，就被小五搶了先，葉小五最委屈，在奶奶家吃飯，沒吃飽不說，桌子上炒的豬肉跟雞蛋，他還沒怎麼吃，就沒有了，聽到爸爸問話，總算有個地方訴苦了，葉小五立馬開始跟爸爸告狀。

　「俺們中午去奶奶家吃飯，奶奶做好飯，俺們剛要吃飯，三叔跟三嬸來了，後來大伯跟大伯娘也來了，大伯家的四個姐姐也來了，來了好多人，把妹妹座位都搶了，俺剛喝完一碗粥，鍋裡的粥就沒了，桌子上的菜，俺都沒吃到，雞蛋跟豬肉都被大伯娘，三嬸吃完了，就連大白菜跟土豆也被搶完了，俺只吃到蘿蔔跟鹹菜，俺都沒吃飽，俺下次再也不去奶奶家吃飯了，俺搶不過三叔他們。」

　葉爸把聽兒子這麼說，沒吭聲，跟兒子搶飯吃的是他親兄弟，親侄女，他能怎麼辦，只能把事情糊弄過去，不能讓孩子鑽了牛角尖，跟叔叔伯伯生了嫌隙。

　「哎，俺們家不愁吃喝，可村裡的人家，就像你大伯家，三叔家，這一冬天過下來，秋天分的的糧食，早就吃差不多了，要等夏糧還得等幾個月呢，等過段日子，很多人都靠野菜糊弄肚子。

　這會兒，你三叔家跟大伯家恰好鬧春荒了，上頓接不上下頓的，在家長時間吃不飽，他們也是餓狠了，所以才顧不上你們，要是平時，你大伯跟三叔不是對你挺好的嘛！」

　葉小五聽了點點頭，原來三叔，大伯他們這麼可憐，吃不飽飯，天天挨餓，不過三叔跟大伯什麼時候對他「挺好的」？大伯看見他最多點個頭，三叔看見他總是掏他口袋，有好幾次奶奶給的餅，糖果，就被三叔掏走了，不過看看爸爸一臉你應該懂了吧？

　葉小五糊裡糊塗的就跟著點點頭，表示懂了。

　葉爸心裡總希望一家人能相親相愛，希望兒子跟他大伯，叔叔能夠相處融洽，所以他繼續教育兒子。

　「你大伯，三叔他們，也就多吃了兩口飯，也不是什麼大錯，你是晚輩，要體諒一下長輩，你說對不對？」

　葉小五在葉爸爸期待的目光中，點了點頭，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他體諒長輩，而不是長輩體諒他。

　葉爸又說道「你大伯娘，三嬸都大著肚子，肚子裡有小弟弟小妹妹，你跟還沒出生的弟弟，爭那點肉跟雞蛋，用得著嗎，你想吃肉，俺們家哪一天沒吃肉，還有雞蛋，咱們家雖然沒有頓頓吃，但也沒少吃，看把你這出息！」

　葉小五連忙表示自己認識到錯誤了，以後再也不犯了，葉爸才停下對他的說教。

　葉小五快被爸爸說哭了，平時說說他，沒啥，可現在他才剛剛吃一口飯，就被爸爸揪著不放，桌子上的燉肘子都快沒有了，他真的意識到自己錯了，奶奶家的那點豬肉，不吃就不吃唄，可家裡的燉肘子，要是因為他隨口一抱怨，沒吃到的話，他肯定後悔死了，嗚嗚………以後再也不亂說話了。

　葉爸雖然嘴上那樣說，那也不過是糊弄兒子的話，不想讓孩子對長輩心生怨氣，可是葉爸爸心裡還是有點兒埋怨大哥跟弟弟，老大的人了，居然跟他兒子搶食吃，也不嫌棄丟份，聽兒子的話裡的意思，大哥三弟他們，全都是等他媽把飯做好了，才帶著一家人才上門。

　他也不是不讓兄弟去老宅蹭飯，可你要去，就早點去，最好提前一兩個小時，媽做飯的時候，也能多做一些，也不至於讓幾個孩子吃不飽。

　結果飯都做好了，他們突然上門，這時候，飯做好了，不可能再做一份，可飯菜原本是準備幾個人吃的，突然多了八個人，最後每個人只能吃個半飽，下手慢的連半飽都撈不著。這也是葉爸不滿大哥，三弟的地方，搞突然襲擊，你想去吃飯行呀，提前說一聲，又不是不讓他們吃。

　葉爸這邊剛剛兒子做過心理疏導，跟兒子說現在叔叔，大伯家鬧饑荒，餓壞了，所以才跟他們搶飯吃，結果剛說過第二天，弟弟就找上門了。

　葉老三夫妻倆在老宅吃了一頓香噴噴的米粥之後，兩人覺得大米粥比起紅薯粥，玉米糊糊要好喝多了，可惜老家也沒有大米，不過這大米也不是旁人家的，是他二哥家的，既然是二哥家的，葉老三就決定去借一點。

　他媳婦正懷著孩子呢，聽說大米粥最養人，喝了身體好，葉老三就想著，去二哥家借米，回來熬粥給媳婦喝，媳婦喝了大米粥，將來孩子也能長的壯一點，變得聰明一點。

　所以葉老三得知二哥家有大米，第二天天一亮，就上門來借糧了。

　葉三叔上門裝備還是非常齊全的，他背了一個半人高的大竹簍，竹簍裡面還有兩個面口袋幾根繩子，看樣子是肯定自己能借到糧食了。

　葉三叔進門後，剛坐下，就開始跟二哥訴苦「二哥，弟弟家日子過的苦啊，家裡的糧都見底了，眼看著要出去挖草根填肚子了，原本俺夫妻二人過的苦，也沒啥，是俺沒本事，掙不到，活該挨餓，啃草吃，可是俺媳婦進門四年，好不容易懷了個兒子，要是出點啥事，俺還要什麼臉活著！」

　葉二連忙安慰弟弟「家裡糧食不夠了，你跟俺說，俺還能幹看著不成，你別胡思亂想，弟妹再過幾個月就要給你添個小子，這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葉老三一臉羞愧的說「但凡是家裡熬得下去，俺也沒臉來二哥家借糧，這實在是………」

　葉二立馬接過話茬，說到「你這就見外了，咱兩可是親兄弟，說啥外道話，三弟，你知道俺在外面瞞著村裡偷偷種了幾塊莊稼，去年收成還成，收了些紅薯，玉米棒子，二哥家別的沒有，這紅薯，玉米還剩些，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帶回去吃。」

　葉老三連連擺手，說「不嫌棄，現在家家鬧春荒，有玉米，紅薯吃，俺還嫌棄啥。就是……」葉老三一臉為難的看著二哥，就是不往下說了。

　善解人意的葉二接著弟弟的話頭，問到「就是什麼，有話就直接說，咱們親兄弟之間，不用見外！」

　葉老三從善如流，立刻說道「這話說出來，俺也挺不好意思的，就是俺媳婦，她這段時間因為懷孕，胃口不好，最近啥也不想吃。

　昨天在老宅，媽做了米粥，俺媳婦一口氣喝了三碗，可把俺高興壞了，媳婦最近胃口差，不想吃東西，俺都快急死了，俺們兩人結婚這麼多年，媳婦她好不容易懷上，這孩子就是俺眼珠子，要是因為俺媳婦吃不下飯，把孩子餓出個好歹來，俺可這麼辦？」

　葉老三這話半真半假，這平常人吃上幾個月的紅薯玉米，都會吃膩，何況是孕婦，他說他媳婦想吃米粥是真，但是說吃不下飯就是胡說八道了。

　葉老三也是沒別的辦法，才拿他媳婦說事，這大米是精細糧食，一般人家哪吃的起，他估計二哥家的大米應該是他老丈人送給他們補身體的，他要是只借糧，借玉米，紅薯這類粗糧，估計二哥看他一開口就會答應，可一開口就借人家精糧，如果沒有合情合理的緣由，誰會答應啊，反正他不樂意，要是有人上他們家借大米，他不得把人轟出去，自家都舍不得吃呢，還借給別人，想都不用想。

　再說他們家情況，二哥也知道，一年到頭，夫妻兩人掙得都不夠自家吃的，他上二哥家借糧，說好聽點是「借」，說得難聽點就是「有借無還」，往日借點紅薯，玉米，也就算了，這次要「借」大米，葉老三生怕二哥不答應，所以才倒了那麼多的苦水，他這是掙點同情分，希望二哥看在孩子的面上，把大米借給他媳婦補補身體。

　聽明白弟弟話中的意思，葉爸一臉動容的說道「哎………俺們家的大米也沒多少，還是老丈人送給幾個孩子補補身體的，等會兒讓你二嫂裝些，你帶回去給弟妹補補，到底還是孩子重要。」

　葉家倉庫有很多大米，但是這個大米來路不明，如果少量，還可以說是老丈人送的，如果滿倉庫大米，還說是老丈人送的，也要人肯信呀！這老丈人對你再好，他又是哪來的這麼多大米？

　所以葉爸雖然同意借大米給弟弟，但是他不打算借太多，給個小半口袋，留給三弟妹熬點米粥吃，至於三弟，他一個大男人吃什麼米粥！

　家裡的紅薯跟玉米等會兒給他多裝點，有糧吃餓不著他就行。

　因為他三弟的那副德行他知道，給他一點大米，他肯定會珍惜，捂得緊緊的，生怕別人知道，跟他借；

　如果給他很多大米，說不定他就會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吹噓，那時候，說不定會給他們家帶來麻煩，為了掐死這些潛在麻煩，葉爸爸只好委屈一下弟弟了。

　然後葉爸讓葉媽去給三弟裝了二十來斤的大米，然後又裝了一口袋玉米，滿滿一背簍的紅薯。

　裝好糧食之後，葉爸一臉愧疚的說到「俺們家的大米也不多了，你先拿這些回去，給弟妹補補身體，俺家紅薯跟玉米還有些，你要是不夠吃了，就跟二哥說，不要不好意思。」

　葉老三見滿滿一口袋玉米，一竹筐紅薯，還有二十來斤大米，心裡滿意。

　葉老三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見二哥二嫂給了不糧食，他真心實意地說了一句「還是二哥疼俺，肯借糧給俺，謝謝二哥，二嫂！」

　葉爸爸見弟弟那模樣，也心軟了三分，要不是家裡窮鬧得，他們三兄弟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般疏遠，小時候，大哥很有長兄的樣子，事事照顧弟弟，弟弟雖然嬌氣點，但是對他這個二哥，也是真心實意的好，如今各自成家後，漸漸的兄弟間疏遠了，有時候一年到頭也說不上幾句話。

　葉爸心裡一瞬間想了那麼多，他對背著背簍，踏出房門的弟弟喊道「這大米拿回去後，不要捨不得吃，若是吃完了，再來跟俺說，俺家要是沒有，俺就去老丈人家跑一趟，再討些回來，你別擔心吃完就沒有，不能讓弟妹懷著孩子跟你受委屈。」

　葉老三聽了，感動的眼睛都紅了，他二哥對他太好了，葉老三對二哥二嫂說「俺知道了，謝謝二哥，二嫂，俺家大米要是吃完了，肯定不跟你們客氣。」

　最後，葉爸爸又對弟弟交代到「俺們家有大米這件事，你可別給說出去，要是別人聽了，上門借的話，俺也為難，俺家也沒那麼多大米借給外人，可不借，又免不了被人說小氣，你記得可別說漏了。」

　葉三叔聽了拍著胸脯保證，說到「二哥你放心，俺誰都不說，回家後，俺讓俺家那口子保密，俺保證不露一點風聲出去。」要是傳出去了，都來二哥家借糧，把二哥家糧食借光了，他以後家裡沒糧了，找誰借去，所以就算二哥不交代，他也不會往外說一句的。

　葉爸送走依依不捨的弟弟，一回頭就看到媳婦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葉爸尷尬地笑了兩聲，然後說道「俺這麼做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不讓弟弟在外面亂說，俺容易嗎，就咱們家倉庫那些糧食被人知道了，那還得了！」

　葉媽笑了笑，說「俺也沒說啥呀，就見你特別會忽悠人，看你把三弟哄的，三弟他眼睛都紅了。」

　葉靈靈躲在一旁偷聽，深感三叔套路深，葉爸爸更是套路中的套路，兩人都是戲精，這演技飆起來，讓她這個晚輩大開眼界。

　葉媽看著葉爸，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說道「俺猜，等三弟把糧食背回去之後，大嫂跟大哥，最遲明天，一定會上門，俺覺得，咱倆還需要再準備一份口糧出來。」

　葉爸聽到媳婦的話，有一點尷尬，他大哥跟三弟還真是這樣，每次三弟上門借糧，少則半天多則一天，大哥或者大嫂就會上門。

　他們上門也不說「借糧」，就是來跟你嘮嗑嘮嗑，可是這一年半載都不上門，偏偏在三弟上門之後跑過來拉拉家常，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兄嫂的意思就是借糧，偏偏他大哥，大嫂兩人又好面子，這「借糧」怎麼都說不出口，還得葉爸葉媽先開口，主動表示借糧給他們，讓他們趕緊把糧食帶回去，大哥大嫂還不如像三弟那樣，直接跟他們說清楚，大哥大嫂那做派，看著就覺得累的慌，他們倆是又要面子又要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