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流水席

　葉家村已經有好些年， 沒辦過流水席了；

　一般人家遇上結婚生孩子這樣的喜事， 也舍不得辦喜宴，大多拿些花生瓜子出來應付， 家裡富裕些的， 就買些散裝糖果，散給上門賀喜的人， 甜甜嘴，沾沾喜氣。

　葉家要辦喜宴的消息，飛快地在村子裡面傳開了，成年人聽了，心裡發酸，羨慕葉家大手筆， 村裡的孩童聽了，一個個開心的跟要過年似的，傳說中的喜宴啊！

　既然要辦酒席， 那就不能小氣摳門， 大頭葉爸葉媽出，有：

　麵粉、豬、羊、雞、雞蛋、蔬菜配料，油鹽醬醋；

　葉大的兩個姑姑，負責買糖果跟鞭炮；

　至於葉大伯跟葉三叔，不需要他們出糧出錢， 需要他們出力，辦酒席那天，指望葉奶奶家的一口鍋， 做全村的飯菜，那肯定不成；

　等到辦酒席的那天，葉大伯跟葉三叔家的鍋碗瓢盆，桌子板凳，還有切菜板、菜刀，都要借用一下；

　辦酒席的前一天晚上，葉爸葉媽指揮幾個孩子，把食材、桌椅板凳、鍋碗瓢盆，先送到老宅去；

　他們這裡人辦酒席，也不是特別講究，大多數時候，客人上門，都是自備碗筷，主人家的碗筷數量有限，供不了那麼多人；

　葉家還好，他們家裡面不缺盤子，每次從雜貨鋪裡面買菜，雜貨鋪強制性的買一送一，買菜送盤子，葉家的盤子有好幾百個，辦再大的席面，這些盤子也夠用的；

　家裡的筷子也不缺，家裡面有三個木匠，做木工剩的一些邊角料，都被打磨成了筷子；

　另外像桌子、板凳、木盆、木桶、菜板，這些木質家具，家裡的倉庫堆了許多，都是葉大、徐毅的練手作品，要不是倉庫快被堆滿了，他們倆做桌椅板凳的熱情，根本停不下來，做木工活是有癮頭的，看到好木頭，就想把它變成家具；

　葉媽媽把倉庫裡的桌椅板凳、木盆、木桶等，木製品整理了一下，說到「四張桌子， 32個板凳，木盆五個，木桶四個，還有十幾個木勺、木碗；

　都是全新沒用過的，唉，俺原本打算，等你們娶了媳婦，分家的時候，把這些家具平分給你們；

　俺跟你爸，當年從老宅，分出來，單過的時候，家裡連像樣的家具都沒有，我想著，不能讓俺的娃，受那樣的苦，俺從幾年前就給你們攢家具，只是沒想到，你們三人要去部隊；

　你們這一走，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娶上媳婦，要不，你看這樣，反正你們還有七八天才走，時間雖然有點緊，但是擠一擠，還是夠你們娶個媳婦回來的，我已經看好了幾個………」

　葉媽還沒說完，葉小二扛起一張桌子，說到「媽，時間不早了，我先把桌子送去爺爺家，你有事的話等我們回來再說，我先走了。」說完，葉二扛著桌子飛快的跑了。

　葉媽媽轉過頭來看向剩下來的兩個兒子，剛要說話，葉大、徐毅扛起桌子就跑；

　葉媽媽摸摸還算光滑的臉蛋，有些感慨的說「這幾個孩子臉皮太薄了，別人家孩子十五六歲就鬧著娶媳婦，咱們家這三孩子，都十七八歲了，我一說給他們娶媳婦，居然還這麼害羞。」

　葉小六偷偷打量葉媽媽，她見葉媽媽說話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心裡不禁一抽，三個哥哥明明是心大了，看不上農村的小姑娘，結果到葉媽媽眼裡，居然自帶濾鏡，把事情美化成，三個哥哥一聽到娶媳婦，就不好意思，並且是因為太害羞了，所以才跑開………

　代溝深的，一眼看不見底；

　葉小六覺得吧，二哥才17歲，週歲算起來是16週歲，這麼大的年紀，心智還不成熟，娶媳婦也太早了，她無法想像，二哥娶了媳婦之後，二哥二嫂該怎麼相處？

　二哥那張嘴，如果沒改好，葉小六覺得二嫂娶回來，也會被二哥氣跑的；

　葉二現在正處於中二病晚期，一張嘴說話，就會流露出「你們這群凡人，朕跟你們說話，是你們的天大榮幸。」

　讓人一聽，手癢癢的想揍他一頓；

　葉二的演技特別厲害，他在父母長輩面前，他表露出來的是：熱心善良的好少年形象。

　患了「中二晚期」病症的葉二，還不自知，整天一副「我沒有錯，錯的是整個世界」；

　葉小六有點兒擔心二哥，她擔心二哥去了軍隊，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部隊被退回來；

　當然也有可能，葉二在軍隊不停的得罪人，一不小心，被人打個半死……

　「妹妹，咱們走吧！」葉小五拎著七八個捆在一塊的凳子，招呼妹妹一起走。

　「哦，等我一下，馬上就好。」葉小六拿著繩子開始捆板凳。

　等他們到了老宅，葉爸爸跟葉大伯、葉三叔幾個人，正在院子外面，搭建臨時灶台；

　家裡的東西還沒搬完，葉小六看了兩眼，就跟著哥哥一起回去，繼續搬東西；

　第二天，天還沒亮，外面滿天星辰，閃閃發亮，葉小六就被喚醒了。

　摸黑兒，穿好了衣服鞋子，葉小六還沒來得及洗臉，就被葉媽媽喊去燒火，葉小六一邊打哈欠，一邊燒火，她問道「媽媽，爸爸跟哥哥去哪兒了？怎麼沒看到他們。」

　葉媽媽手裡捏著一隻雞，正在放血，她回到「你爸跟你哥他們，去老宅幫忙了，他們得趁早把家裡的豬跟羊收拾乾淨。」

　葉小六揉揉眼，問到「那咱們不過去幫忙嗎，要不咱們也過去吧。」

　聽到殺豬，葉小六想去湊熱鬧，她剛來的時候，膽子特別小，那時候她看到家裡的大花跟大黑，被宰殺的場面，嚇得惡夢連連；

　不過村裡面，每逢春節的時候，都殺豬，看多了，膽子也就練出來了，現在她一點都不覺得害怕了，看到別人殺豬，腦中自動切換菜譜，紅燒肉，糖醋排骨，豬血燉豆腐，滷肉………

　葉小六已經充分的認識到，她是一個身在食物鏈頂端的人類，作為一個人類，怎麼能害怕自己食譜上的食物呢，葉小六給自己胡亂催眠一通之後，再看村裡人殺豬，就沒那麼害怕了。

　葉媽媽的手上動作不停，抽空回答「老宅那邊殺豬宰羊的，人多了，肯定又忙又亂，咱們在家裡，把小公雞收拾好了，省的到那邊瞎忙活。」

　葉媽媽收拾小公雞，收拾的特別乾淨的，雞血全都收了起來，雞腸雞心雞肝，放到盆裡，一個都沒丟，就連雞毛也讓葉媽媽收了起來；

　葉小六曾經用絨毛，做了一件小馬甲，穿在身上又輕又暖和，自那之後，家裡面的雞宰殺之後，雞毛都被葉媽媽收了起來，這可是保暖的好東西，扔掉了太可惜，這次葉媽媽在家裡面收拾小公雞，也是為了方便她收雞毛，去老宅的話，她要是把雞毛收起來，被人看到了，怕是會被人家笑話。

　天濛濛亮的時候，葉媽媽就帶著葉小六，在菜園子裡面摘菜，兩個半人高的竹簍，很快就盛滿了，母女兩背著竹簍，拎著雞肉跟雞雜，準備去老宅。

　到了老宅，天已經大亮了；

　院子外面圍了許多人，葉小六跟在葉媽媽後面，好不容易擠了進去；

　葉家院子外面的幾口大鍋，正在煮肉，濃濃的肉香味，勾的村裡的頑童，口水直流……

　院子裡面，也有不少人，葉奶奶帶大伯娘、堂姐、三嬸，正在蒸饅頭，一進院子裡，空氣裡瀰漫著饅頭的味道；

　葉媽媽跟葉小六放下背簍，找了板凳坐下，開始摘菜，他們今天要忙兩頓飯，早上一頓飯，自己人吃，中午一頓是正席；

　葉小六坐下摘菜，摘了一會兒，她這心裡就跟貓抓在撓一樣，癢癢的，葉媽媽見閨女坐不住，就大發慈悲的放她離開，葉媽不耐煩的對葉小六說「行了，別禍害俺的菜了，你想去玩，就去吧。」

　「謝謝媽媽，我走了！」

　葉小六扔下菜，飛快的跑了出去，她剛剛看到三吖姐姐，還有小胖、福娃、小虎子幾個小夥伴，他們幾個正圍著灶台流口水呢，哈哈……葉小六準備跑過去，笑話他們一頓。

　跑出院子，那股濃濃的肉香味，撲面而來，葉小六忍不住吸了一口，好香啊，怪不得外面這麼多人圍著灶台，葉小六原本想擠進去，看小夥伴的笑話，結果她擠來擠去，也沒擠進去，唉……

　看來，她的武功還有待進步，居然連村裡的頑童都擠不過。

　沒過多久，葉小六的大姑跟二姑回來了，緊接著，姥姥姥爺、小舅舅、小舅媽，他們帶著紅軍表弟過來了。

　大姑二姑回來後，在門口散了一波糖；

　「糖糖糖……俺要糖！」

　「俺還沒有，你們走開！」

　「是俺先來的，先給俺。」

　…………

　葉小六不幸被捲入其中，兩隻小辮子都被擠散了，由此可見，葉家村的娃，戰鬥力爆發起來，武功高手也歇菜。

　葉小六隻是頭髮亂了，這樣還算好的，她剛剛聽到三吖姐站在裡面大罵：

　「哪個混蛋把俺的鞋踩掉了，讓俺逮到了，非打得你，叫奶奶！」

　葉小六低頭看自己的鞋，小花鞋上全是腳印，葉小六不心疼小花鞋，她更心疼自己的腳，怪不得她剛剛感覺腳疼，原來腳被踩成這樣。

　李姥爺來之後，外面的肉味越發勾人；

　原本圍在灶頭看熱鬧的，只是一些頑童，後來漸漸的，有許多大人加入進來，村裡的人知道，大廚是村長的親家，所以大傢伙稱呼李姥爺為「親家公」

　「親家公好手藝呀，家裡的孩子跟婆娘有福了。」

　李姥爺謙虛的擺擺手，說「擔不起你們這麼誇，不過會做兩道菜而已。」

　話是這麼說，但是李姥爺臉上的表情，還是挺驕傲的，不是他吹牛，十里八村，他的廚藝絕對是這個，李姥爺在心裡，偷偷地給自己豎起大拇指，在李姥爺心裡，在青山鎮這個地方，他的廚藝是最厲害的，不過這件事情雖然是鐵一般的事實，但是他沒必要說出來，在外人面前，他還是很謙虛的。

　等到姥爺做肉丸子、滷肉的時候，就連吃慣好東西的葉小六，都忍不住吸口水，就更別提，葉家村眾人了，一個個都恨不得伸手到油鍋裡撈肉丸子吃。

　「親家公，啥時候開席呀？」問話的人，手裡拿著碗筷，眼巴巴的看著油鍋裡的炸丸子。

　「很快，要不了多久就開席了，再等一等。」

　還要再等一等啊，眾人聽了很失望，只感覺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能不能早點開席！

　等等等……

　伴隨著鞭炮聲，老爺子一聲「開席了！」

　圍在灶頭的人群呼啦一下全跑光了……

　剛剛圍著李姥爺親熱的叫親家公的人，現在一個都不見了，李善不禁感慨了一句「世態炎涼」。

　葉小六算是長見識了，現實告訴她什麼是

　「飯桌如戰場」

　「手快有，手慢無」

　「吃到嘴裡才是自己的，放在碗裡的，那不一定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