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途

窗外是一片暖陽，我將手向著太陽張開，我又一次抓住了太陽。

以前我也這樣做過，那時的我雖然年輕，卻已滄桑，雖然我極力得想要抓住那片溫暖，卻總是感覺那麼的虛無和空蕩。

如今的我，卻站在這片陽光照射下的雪地中，描繪著我自己的生命。

今天是我的生日，天氣很好，我捧著那個從房東太太那裡拿來的紙盒匆匆得往機場趕，悅瑩打電話給我，她今天的飛機，為的是來幫我慶祝生日。我和她依舊是最好的朋友，雖然我已經離開那裡四年。

我們像孩子般玩鬧了一天，很晚才回到我的住處，悅瑩嚷著要和我聊通宵，但是依舊抵擋不住倦意而沉沉睡去，我卻像每年的今天一樣，抱著懷中的紙盒失眠了。

盒子不大，用很漂亮的紙包著，我雖然沒有打開，卻知道里面是些什麼。自從我來到德國，每年我的生日那天都會從房東太太那裡收到這樣一個紙盒，沒有寄件人的姓名，只有盒子上收件人「童雪」兩個字，連一張卡片都沒有。

記得第一年收到的時候很訝異，那時的我慌張的打開紙盒，看到的卻是滿滿一盒的千紙鶴，彩色的，那一夜，我趴在床上數了一晚，不多不少，365只。初始我以為是蕭山，因為只有他會摺紙鶴給我，而他似乎也從悅瑩那裡得知了我的住址，但是我的直覺卻一直有另外一個回答，不過，我從來都不敢去求證真正的答案，我怕最後不是我希望的那一個。

於是，我每年都收著這樣一份生日禮物，卻不和任何人說起，連悅瑩我都沒有提，似乎這是一個秘密，不願揭開，不願探究，而我也可以一直猜測著我心底深處最想要的那個答案。

我將盒子藏進衣櫃，和之前收到的放在一起，然後窩進被子裡，睜著雙眼看著天花板。悅瑩的到來讓我真實得接觸著我的過去，以前我們隔著那麼遙遠的距離，讓我開始覺得那些當初的愛恨糾纏，傷害與被傷害已經逐漸離我遠去，唯有那三個字深深的刻進了我的心。可是現在，似乎當初的回憶都隨著悅瑩的到來湧回了我的腦海。我至今還記得我用那麼尖刻惡毒的話去刺傷他，就在我們最初相識的那間咖啡店，我想或許在我那樣的傷害之後，他已經沒有可能再對我說出那三個字了，因為我的身體到現在，還能感受到那天，他抓住我時的顫抖和他咬牙切齒的話語。

所以，在機場嚎啕大哭之後，我選擇了逃離，來到德國。剛剛在德國安頓下來的時候，我夜夜不能安睡，經常從夢中驚醒，但是不再是為了蕭山，我總是夢到那個海邊孤寂蕭索的背影，在海邊的水霧中慢慢遠去直至消散。於是我終於明白夜不能寐的痛苦，記得丁管家曾今告訴過我他經常整晚整晚得失眠，或許那時候的他也是這麼的痛苦吧。

我卻直到現在才感受到。

我望著身邊睡得香甜的悅瑩，她似乎完全沒有發覺我的輾轉反側。四年裡，我和她保持著聯繫，她會把她那座城市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訴我，包括她和高興的分開，蕭山的狀況，也包括慕振飛在商界的崛起，可是唯獨沒有任何關於他的消息，我明白悅瑩是不想再讓我想起那些過往的傷痛，重新生活，所以也就刻意的不再提起那個名字，而我卻最終都鼓不起勇氣去主動問起他的狀況，雖然那一盒盒的紙鶴我總是懷疑是他送的，但當我想起他歇斯底里叫我滾，讓我再也不要去找他的時候那種表情，我的心沉在了最深的地方。

悅瑩要回國了，她依依不捨得和我道別，催著我早點學成回國。我點著頭，和她揮手作別。走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感到，我回去的慾望是那麼強烈，不止是因為悅瑩，似乎更多的是我的心，已經無法再在這異國他鄉遙望那邊的他，卻連他的半點消息都無法獲知了。

於是，在悅瑩回國的一個星期之後，我回到了四年前發生了太多事的城市，和我一起回來的，是裝著一部不屬於我的電話的行李箱和四年來我收到的那些斑斕的紙鶴。

太陽照在我的身上，而我披著陽光走向這座裝滿我愛恨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