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楊楨本來沒想幹什麼,但被權微這麼一問,就像靦腆的人不善於應付刁難一樣,沒來由地紅了耳根。
權微捉賊似的握住了他的手腕,也許是為了防止人逃脫,用上的手勁特別大,他的腰部不能動,躺著的狀態又低,因此握拿的動作上不可避免帶上了拉拽,楊楨呈L形地彎著身體,加上又被嚇一跳,本來就不穩的重心登時搖搖欲墜,上身直接往床上栽去。
他手忙腳亂地用手去撐,一不留神右手就杵在了權微的肩膀上,這下畫面更加難以描述,看起來就像是他將權微壓在了床上一樣。
權微生平第一次體驗這種姿勢,懵了下神,還沒反應過來,楊楨就鬧了個大紅臉,心臟跳的動靜大到他自己都聽得見,扯著手臂閃電般地站了起來。
青春期的時候暗戀一個人,就連到食堂跟對方站到一條隊伍裏打飯都覺得臉紅心跳,楊楨現在差不多就處在這麼一個階段上。
“我……”他行的端也站的正,但還是一派狼狽地說,“我就是看你的手機放在枕頭旁邊充電,覺得不安全,想給你拿到櫃子上去。”
前兩天剛爆過一個新聞,講的是一個女生邊充電邊玩手機,結果半邊臉都被爆炸燒焦了,然後小編在文末特別強調過手機充電時要避免使用,並且放在空曠且沒有易燃物的地方。
作為手機高頻率使用群體,這事在楊楨的辦公室還掀起過一小陣恐慌。
權微扭頭一看,手機果然就在臉旁邊充著電。
楊楨每天幾乎都有1/3以上的時間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權微總覺得他傻,還沒機會覺得這人奸詐,這使得權微已經潛移默化地形成了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那就是楊楨一看就不會騙人。
而且自己選的室友自己就要信,不然疑神疑鬼的沒法相處,權微得了個理由立刻就接受了,他一邊放了手,將半邊臉縮進被子裏打了個提神醒神的哈欠,一邊抓瞎地摸到手機挪到了床頭櫃上。
“謝了中國好室友,”權微打完呵欠又露出臉來,眼底有層亮晶晶的水光,“不過你下次別幹這種事了,膽子小點的能給你嚇死。”
楊楨轉了轉發紅的手腕,不是因為疼,而是心理性地覺得那塊的皮膚比別處熱,權微態度正常,導引得氣氛也恢復了安寧,楊楨不再局促,對話也就從容起來,他說:“下次不會了,我是看我敲門你都沒醒,還以為你睡覺熟,不容易醒。”
昏黃的光線讓權微忽視了楊楨的臉色,他直接把這話題揭了過去,指了指桌子跟前的椅子說:“坐,晚上你是不是帶人去看秦女士那房子了,怎麼樣?有戲沒有?”
楊楨過去坐下了,想起周馳前後差異巨大的態度,啼笑皆非地說:“我也不知道,反正挺巧的,是個你也見過的熟人,就我肚子疼那次你送我去醫院,在病房裏碰到的那個,找我算賬的年輕男的。”
權微已經記不清周馳長什麼樣子,但對這人張牙舞爪的做派還有點印象,他同情了楊楨一秒鐘,又想起外賣那一茬,沒忍住多嘴道:“他今天又幹什麼了?威脅你了?不讓你吃飯?”
楊楨今天對周馳印象還不錯,連忙搖起了頭:“他又不是我腦子,他不讓我就不吃了?我就是沒想到他那麼能墨蹟,坐了2小時才開始看房。”
“坐2小時?”秦如許那房子也就60多平,不是什麼三層小洋房,而且時間多珍貴啊,權微無法理解地說,“你是怎麼忍得住不趕他走的?”
楊楨實話實說:“因為他是客戶爸爸。”
楊楨有點NL不分,權微之前聽串了,聞言較起了真:“你的嘴臉是不是變得有點快?你剛還說他又不是你老子來著。”
楊楨卡了下殼,反應過來開始解釋:“我說的是老……不,腦袋的腦,不是、老師的老。”
他認真地停下來,艱難區分前後鼻音的樣子像個結巴一樣,權微以前沒發現室友這麼搞笑,他今天在家虛度了半個晚上的人生,實在是有點透支性地無聊,笑點低到不行:“好好好是口誤,我知道了,比較常見的還有調尿、資源開花、團結就是你娘什麼的。”
楊楨:“……”
他沒能很好的領悟到這個新時代的南方北方梗,只好拿譴責的眼神盯著權微。
權微笑夠了,這才恢復了人性關懷,三餐對他來說是大事,他的重點就一直在上面打轉:“那你吃了沒?”
楊楨點了頭,權微就覺得他怎麼到處倒楣,好不容易摸到個搶手的房源,卻又碰到了有過節的買家,這交易一看就有點懸,可是楊楨又說不知道,那就是說對方並沒有明確的表示出拒絕。
權微繞口令似的說:“所以那個周馳到底是什麼意思?想買?不買?還是想買但不想從你手裏買?”
楊楨:“他對我有意見,我就沒問太多,怕遭他煩。”
仲介就是要死纏爛打,權微每天都有種他還不上債的隱憂:“那他煩你也得問啊。”
楊楨倒是有心想問,就是周馳後面的頻率壓根就不在房子上面了,張口全是方思遠的八卦。
雪神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網上傳他是個人妖?他到底艸沒艸粉?你跟他什麼關係?他真的會加我當好友嗎……
“我緩口氣在問,追得太急了別人也逆反。”
楊楨乖乖地應了,想問的事卻是另一件,他其實很想打聽王立那個抬價2萬的事權微知不知情,但這人目前傷筋動骨的,他又不想惹權微不高興。
楊楨沉默了幾秒,暫時將王立從腦海裏撇開了,他說:“你這腰和胳膊肘是怎麼弄的?明明早上還好好的。”
早上他壓根沒見著權微的人,但看見車不在停車位上,能開車就說明是全胳膊全腿,誰知道晚上回來就成這樣了。
權微言簡意賅地說:“爬臺階的時候打滑,當時還扛著東西,一個狗吃屎摔下去,然後就爬不起來了。”
這裏的人看見摔倒的人都太敢上前去扶,楊楨想像了一下權微趴在地上沒人管的畫面,心裏就一陣不是滋味,他連珠帶炮地追問了一大串:“你在哪兒摔的?當時旁邊有沒有人?誰送你去的醫院?就醫快不快?還有醫生是怎麼說的?”
權微有點跟不上他的語速,但那種掩不住的關心又讓權微特別窩心,覺得那些亂七八糟的折扣都沒白打,他一個蘿蔔一個坑地答道:“在朝瑞大市場的檔口街上摔的,到處都是人,老鄉打的120,快不快我到是沒注意,當時就記著疼了,不過醫生說不要緊,就是急性腰痛,老實躺著就行了。”
楊楨稍微放下心,注意力留在了朝瑞市場上。
他沒去過,但是知道這個大市場,因為門店每次來新人,帶新人的經理都會耳提面命,採集房源的時候要密切注意插花地帶。
朝瑞市場就是位於城北的一個插花地帶,那邊都是外地來做生意的人,口音雜、治安差,歸屬的兩個區誰也不管。北城區帶山靠水,以前還走水運,鐵路發達以後水路被廢棄,一直發展不起來,漸漸地變成了小商品批發交易區。
那邊沒什麼有價值的房子可供交易,而且離家有2個多小時的車程,楊楨想不通地說:“原來你那麼早出門就是為了去朝瑞市場,可是你跑那麼遠去幹什麼?”
“上次吃烤串不是跟你說了嗎?”權微跟他東拉西扯的,徹底清醒透了,“過去給老鄉送酒。”
楊楨忘了這回事,被他一提想起來,登時就有點羡慕傳說中的老鄉。
他已經慢慢觀察出來了,權微對路人比較淡漠,但是對親友掏心掏肺,會親自陪他爸過生日、吃個豆腐會微信他媽要不要帶、還不怕燒油地滿城亂轉,就為了給老鄉打幾斤老酒,這些都是很細的小事,但卻有種純粹的用心在裏面。
要是有天權微喜歡上一個人,那人一定會常常能感覺到自己正受人珍重。
“想起來了,”楊楨輕輕地說,“那這次的酒老鄉中意嗎?”
“中意得眼睛都笑沒了,”權微架子挺大地說,“你挑的都不中意,那我就再也不給他們買了,我買的更遭人嫌棄。”
楊楨從他話裏聽出了信任和親密,他心裏有點甜,就想替人說好話:“禮輕情意重,你就是打白水過去,也沒人敢嫌你。”
權微不可置否地睜了下眼睛,他躺了5個小時一動沒動,有種後背都捂爛了的錯覺,他面露痛苦地說:“楊楨,我要翻個身,你去沙發上拿個枕頭來給我擋下後背。”
說著他就掀了被子,上身就穿了件灰色的背心,淺淺的胸線露了一半在外面,深陷地鎖骨裏盛滿了陰影,給人的第一感覺不是健美或性感,而是瘦。
楊楨站起來自然就看見了,他就不是很明白,權微吃那麼多喝得也不少,營養都不知道吸收到哪里去了,他拿手在空中虛護著說:“要不要我幫你?”
權微獨立城性,下意識就拒絕了:“不用,我翻得過來。”
楊楨見他這麼倔強,也就不獻殷勤了,他去沙發上拿靠墊,結果發現茶几的角上擱著幾百塊錢,一個蘋果在上面鎮守。
過於私人的物品兩人都不會放在公共空間,楊楨覺得有些奇怪,拿著倆靠枕回主臥問道:“你怎麼把錢放在茶几上了?”
權微在床上繼續鹹魚翻身的艱巨事業,頭也沒抬地說:“什麼錢?”
楊楨等他側躺好,立刻將枕頭墊在了他後面,背後一個,屁股後面一個,放好靠枕以後他給權微牽了牽空調被,接著走到門口用手機拍了張照片,折回來給權微看:“紅色的錢。”
權微一看那張照片就皺起了眉:“好室友,你幫我把錢拿過來一下。”
他渾身的現金不足200,這不是他的錢。
楊楨出去拿錢,拿起蘋果的時候頓了一下,先去廚房衝洗了一遍,撿了個盤子將蘋果擱在上面,又從冰箱裏拿了兩瓶優酪乳和一瓶礦泉水,一道端回去把錢給了權微,把吃的喝的放在床頭了。
“我去洗了,給你放點吃的在這兒,蘋果洗了,涼的等常溫了再喝,晚上我也不關房門了,你要起夜或是不舒服就叫我,我聽得見的。”
權詩詩照顧他都沒這麼細緻,權微拿著錢愣了一下,一句“謝謝”到了嗓子眼,終於還是被他咽了下去。
他就是覺得太見外了,楊楨應該會不高興。
楊楨洗完澡出來,老媽子心作祟地從權微房門口“路過”,屋裏的燈已經關了,他只看得到床上有團安分的人形。
而屋裏的人看外面就清晰得多,權微看見楊楨在他門口站了一會兒,穿著灰底藍色卷雲紋的棉布睡衣,氣質安靜。
這天夜裏楊楨定了3道鬧鐘,從1點起,每隔兩小時就有一道,怕牛皮吹下了,然而萬一權微叫他的時候卻聽不見。
接近淩晨3點的時候權微果然被尿憋醒了,他煩躁地醒過來,還在糾結要不要吵醒楊楨,門口就燃起了一道亮光,明度很淡,是次臥燈光投過來的漫反射。
權微天真地想道:什麼叫心有靈犀,這就是!
把權微弄到衛生間,在體力之前它首先是個技術活,楊楨怕二次傷害到他的腰,走的像是蝸牛過橋,提心吊膽地將權微安置在了馬桶上,連臉貼臉這種親密接觸都沒顧上心猿意馬。
而權微整個掛在室友身上,由於渾身炸汗,也壓根沒像別人一樣聞到室友身上的氣息清不清新、宜不宜人,他只是再度躺平,看見楊楨彎著腰給他蓋被子的時候,忽然覺得這個人真的是好。
就像玉石一樣,相處得越久就覺得越舒服。
作者有話要說: 權微:完了完了,我快把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