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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郎》第18章
第18章

  權微住得不遠,說30分鐘就30分鐘,胡亂擦擦就來了,胳膊上還有沒洗掉的墨線,不過講形象是他的本能,再倉促他也能人模狗樣的出門。

  因為衣服基本全是休閒款,色系不是黑白就是灰麻,隨便抓兩件反色的套上就行了。

  權微在路上試著給楊楨打了通電話,想問他有沒有一個關心他、愛護他的窮三哥,但語音提示他對方關機了。

  這是跑路的正確方式,權微笑了笑,其實沒有惡意,但因為氣質比較酷,所以也顯不出平和來。

  十多分鐘後他敲開物業的門,黃錦因為無聊開了局王者農藥,正殺得熱血沸騰,撬鎖的師傅不見蹤影,說是半小時太長,回家看電視去了。

  黃錦沒想到房東這麼守時,看著權微T恤上那只毛色跟黑夜一樣高冷的印花貓,愣是意會到了一種“大膽刁民”的殺氣,沒敢繼續收割殘血的人頭,直接切回主頁給師傅打了電話,下次上線消息中心裏就有了3個舉報。

  有了戶主的證明,黃錦很快得到了換鎖許可,師傅在鎖眼那裏忙活,他在後面陪權微說話,他本來擔心會冷場,但好在基本是權微在問,他在答。

  黃錦邊答邊疑惑,不是很明白這個話不多的房東為什麼這麼關心楊楨的三哥,事無巨細地問那兩人大概長什麼樣、有什麼特徵、又說了什麼,不過他都如實回答了。

  等權微問得差不多,師傅已經手腳俐落地換好了新鎖,這次純粹是黃錦自己的烏龍,所以換鎖的錢歸他自己出,權微拿走一匹鑰匙,叮囑黃錦別再禍害他的門,跟著師傅一起走了。

  然後他在物業辦公室門口跟師傅分道,進了物業辦公室的門。

  那個三哥的說辭怎麼聽怎麼可疑,權微家當年陷入欠債風波,親戚間的關係都被錢和麻煩給磨得避之不及,肯借錢的都是天使,恕他沒有親戚緣,反正他是沒見過倒貼的。

  權微疑心病重,總覺得不像是親戚,不過那是楊楨的事情,他不會無聊到去八卦路人甲的家庭情況。

  但黃錦怎麼說也還是他的租客,要是三哥不是“三哥”,黃錦住在這裏,也就是楊楨跑路之前的最後一個確切住址,要是隔三差五受到騷擾,那他的房子就連最基礎的安全性都談不上了,他這房東的臉也沒地方放。

  權微提出要看他那一層的樓道監控,可是沒想到幸福花園的物業雖然小而無名,但管理竟然意外的嚴格,物業的值班人員打過電話之後,告訴他只有在第三關公證機關陪同的情況下才能查看監控。

  權微沒想到自己會在物業這兒碰個釘子,但他又不是龍傲天,被拒了只能在心裏罵WTF,再留下一個美男子的背影。

  在去停車場的路上,權微想了想,還是給黃錦打了個電話,多管閒事道:“楊楨那個三哥的電話,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刪了。”

  黃錦不知道高利貸的債務人是他楊哥,感覺三哥還挺誠懇的,聞言蒙頭蒙腦地說:“為什麼啊?”

  因為楊楨欠了高利貸……不過權微從來不是一個熱心的消息傳播者,更不會跟黃錦這種不熟的人聊,他敷衍地答了一句,然後結束了通話。

  “不為什麼,別人親戚自己的事,你摻和進去幹什麼。”

  ——

  在他還是章舒玉的時候,他下頭有個小他6歲的妹妹,閨名章舒芸,小名叫阿晚。

  阿晚是個古靈精怪的臭丫頭,雙親故去的時候她還小,他身為長兄,又一年多季不在家,因此對她十分縱容,等發現她長得有點嫁不出去的時候,就亡羊補牢都來不及了。

  阿晚不肯裹腳,也不做女工,笑起來一口大白牙,連眼睛都找不到,整天不是瘋瘋癲癲的往外跑,就是叫腳夫教她練拳腳,扒過武館的牆頭,入過丐幫練打狗棍,說什麼以後要給他當護衛。

  章舒玉念在她這份心意上,沒忍心罰她抄書抄到斷手,後來他就後悔了,早知道抛頭露面會給她帶來不幸,他就該狠下心,手腳一起給她打斷了,省得她死的時候那樣屈辱。

  阿晚死的時候還沒滿十七,章舒玉從此耳根清淨,可要是他有得選,他願意把他那個不肯出嫁的老姑娘捧在家裏過一生。

  很多人教他禮儀仁孝,可只有阿晚教會了他,要尊重一個姑娘家的尊嚴和意願。

  楊楨辦好新卡回來,城市的燈光已經點亮了。

  由於他回得太晚,事先也不知道要打聽時間,火車站的物流處已經關了門,他只好另用一天來取行李。

  楊楨出神地看著那種遍地都是、明顯卻不會灼傷人的光,心想自己來到了一個神奇的地方,不需要火,夜裏視物如同白晝,不需要馬,一日就能穿過千里,不需要郵驛,消息閃電般通傳無忌,還有無數便利的工具。

  在這裏生活,其實比中原要容易幸福的多,可他還是時常想起苦嶼,故鄉是生來就該熟悉的地方,這裏卻不是,他費了很大的勁,仍然感覺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今天他其實也沒幹什麼,但就是莫名身心俱疲,也許是沒了黃錦的碎碎念,覺得有些孤獨,又或許是漂泊的感覺始終揮之不去。

  可要是靜不下心來,就什麼也幹不了,楊楨洗漱的時候想寫一帖,關掉花灑才想起毛筆墨水還在火車站,他苦笑了一下,抬頭看見鏡子裏的自己被濛濛的蒸氣罩成了模糊的一團。他伸手去抹,最先揩掉那一小塊正好對著臉,楊楨和鏡子裏的人一對眼,猛然看見了一個愁苦的陌生人。

  楊楨登時愣在了當場。

  他15歲接管牙行,多年來備受讚譽,長輩都誇他少年老成、穩重自持,也許是中原的銅鏡模糊不清,楊楨從來不知道,他臉上有過這種露骨而軟弱的神色。

  百家之道教他不爭不搶,但他骨子裏也有生來的韌性,在他決定作為楊楨活下去的萬千設想裏,絕對不包含鏡子裏的這幅模樣。

  而且眼下也不是什麼絕境,有吃有喝有命在,還有一點小小的本錢,他該覺得慶倖才是。楊楨思緒紛雜地在鏡子前面站了半天,最後一筆一劃地在霧面上寫了兩行字。

  行有不得,反求諸己。

  他們牙商為了記賬,都有一手工整的好字,雖然以手作筆是粗糙了棱角,但橫平豎直,自有一股端正之氣。

  寫完楊楨在心裏默念了十遍八遍,感覺被老祖宗的道理給安慰到了,這才對著鏡子添好彩頭,露了個有點過的、齜牙咧嘴的眯眼笑,差不多也就是自我打氣,fighting的意思。

  無線和4G暫時還拗不過他的古人作息,楊楨洗完澡,又搜了會兒周圍的蔬菜、鮮果、糧油市場,就困意氾濫地躺平了。第二天他起得比公車還早,挎著他的小本子打出租去了最大的蔬果批發市場。

  淩晨5點這裏已經熱火朝天,數不清的檔口上有著數量驚人的果蔬,鮮豔的色彩上透著一股死而不絕的生命力,裝滿貨的大貨車慢慢離去,來進貨的小麵包車蜂擁雲集。

  楊楨站在頂棚很高的市場門口,恍惚間差點被撲面而來的忙碌和喧囂推回中原的集市,雖然喇叭和功放的聲音他很陌生,但這才是他熟悉的地方。

  買,賣,討價還價,交易。

  楊楨心裏隱隱燃起一股暖流,讓他忍不住在這個天光未亮的市場裏笑了起來。

  別人都是帶車帶隊,交談和動作都像投胎一樣快,就他一個異端慢悠悠地到處亂轉,商品上都有用剪成塊的紙盒寫出了的簡易價格標籤,楊楨不瞭解物價,但以他的經驗知道絕對有空間可談。

  他看不同檔口的菜品,找停下忙碌來抽煙的老闆和菜販子聊天,看誰需要搭把手就上去幫人抽一抽,他在這裏耗到一天的批發瀕臨結束,最後掃尾的葉菜已經開始打蔫,進價也便宜,但是不零賣,他只好空手而回。

  經過一天的打探,那一個批發市場的交易量就讓楊楨覺得驚人,果蔬是日需品,量大賺頭少,但重在穩妥,他琢磨了一個下午,迅速決定先跟這一行,他的錢每天都在減少,他必須先有進賬,然後再考慮其他東西。

  生意經古今同行,買賣賠與賺,行情占一半。

  接下來的一星期,楊楨每天都會光臨市場,精打細算的他不再坐出租,找老闆打聽到一個進蔬果賣的老鄉,蹭別人的車來回,一邊付出苦力做回報,一邊見縫插針地詢問情況。

  他用一天去火車站取回了行李,將屋裏擺得有了點人氣,又寫了兩幅字貼在牆上,和興元上下121口人的名字和稱呼被他貼在了床對面的牆上,另外幾句告誡自己隨遇而安的偈子就留在了床頭。

  然後他才有了一點歸屬的感覺。

  他的手沒繭沒疤,章舒玉又有腿疾,身體和靈魂都沒幹過苦力,一周下來楊楨手上的水泡起了又消,手臂上都是壓出來的淤青,老鄉一看他就是生手,讓他在一旁按計算器拉倒,可是楊楨不好意思總是杵在旁邊,他算盤打得溜,按計算器幾乎可以說不要時間。

  過完這一周後,楊楨對蔬果的販賣就基本有了個概覽,批發市場屬於一銷,檔口老闆直接從農戶的地裏調出,集結到這裏進行二銷,二銷的下一環就是城裏的超市、菜市場、小攤販等等。

  他不會開車,也沒有固定的供銷路線,沒辦法開張自己做生意,楊楨粗略一合計,很快就在市場裏找了份采銷員的工作,跟一道販子下地裏去收貨,再轉給有需求的二道販子。

  他跟著大貨車到處跑,地裏、城裏,通訊錄上的名字越來越多,xx超市、xx酒店飯館、xx水果店、xx菜市場xx攤。

  一週一月地堅持下來,楊楨黑了,但是沒怎麼瘦,一個人在付出和勞動的時候,傷春悲秋的時間就會大大縮減。

  他發現這裏的蔬果可以反季節上市,貨商不怎麼注重貨物品質,貨物可以保存很久,雖然那時已經談不上還有什麼口感,但買入的人們似乎並不介意。

  楊楨接近十年的牙商生涯,讓他練就了一項別人沒有的技能,那就是辨貨。他會辨很多貨物,皮畜糧藥絲木酒等等,目前用得上的就是數鮮。

  數鮮就是挑選瓜果的手藝,在品貌相當中取口感最佳,在良莠不齊中去糟存精。

  這讓他迅速在對接的市場裏變得炙手可熱,超市、大型菜場這種蔬果分散、去向不明的地方不知道有他這麼個人,可那種位於居民社區的小菜場的都知道這個姓楊的小哥推薦的品種,客人回頭來好評如潮。

  權微打的花幾,最後還是成了雞翅膀烤熟路上的一份柴火。孫少甯說好他媽好看你送我啊,可是權微不滿意,烤了兩變態辣的雞翅。

  他沒跟爸媽透露,自顧自又忙了起來,開始踩一些已經售罄的新樓盤的入住率。根據他的經驗,入住率越高,後期淘到二手房轉賣的效率也會越高。

  這是一個不需要技術含量活,他晚上9點以後開車去那些社區門口一停,舉起手機“哢哢哢”,拍完了掉頭就回,然後在家裏盤著腿,挨棟挨層的數開燈和沒開的數量。

  就這樣數了一個月,黃錦那邊相安無事,他也早忘了世上還有楊楨這一號人,陸續又有幾個樓盤開認籌,權微去蹭了四五個小布丁,下了一家的定金,窮得要死不得不重操舊業,再次當起了快車司機。

  他要是正兒八經當司機的話,每個月賺得應該還可以,可權微就是沒那個耐心,聽別人在他車裏東拉西扯。他事兒又多,不喜歡不熟的人坐副駕駛,可那些打車的女生吧危機意識不夠,拉開車門就坐他旁邊了。

  他在副駕駛的車門上貼了一張“為了您的安全著想,請從後座上車”,但是效果不是很好。

  權微因為還款日快到了,每天朝九晚五地在路上開車,太后不喜歡他炒房,覺得有今朝沒明天,可他勤勤懇懇地當司機,那邊又不滿意。

  “小臉兒,我給你留了點新鮮菜,你過來拿啊。”

  權微是肉食動物,一聽就拒絕:“我忙,去不了,你自己吃,美容養顏。”

  權詩詩就是想他了,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人,見他不識抬舉,就開始裝嬌弱:“龜兒子,讓你來就來!我腰椎犯了,你爸幹活我心疼,你來給我卸貨。”

  權微一臉冷漠,心想她的腰椎只能是打麻將打出來的了。

  他去的時候壓根沒想過,會在他媽那個占地面積不到2平米的菜攤子上,再見到楊楨這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行有不得,反求諸己。——出自《孟子.離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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