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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郎》第20章
第20章

  這是楊楨當送菜小哥的最後一天。

  菜場門口的“海內”兩個大字已經掉光了漆,顯出鏽跡斑斑來,但楊楨抬頭看見它,心裏油然冒出了一種類似於立業的感覺,雖然目前還攤都沒擺上,但這個字眼總是跟成家難分難解,讓人希望倍增,楊楨刻意放縱自己膨脹了一下。

  他暫時想成的家,不是娶妻生子的家,而是落地生根的家。因為苦嶼城裏的那個,或許已經由於失去主人而土崩瓦解了。

  楊楨坐在減速的貨車裏,心想海內真是個好名字,存知己。

  攤位他已經盤下來了,不過礙於手頭的資金有限,他只租了一個季度。

  其實一般的租期都是以年為單位,但幫他打聽的大姐是菜市場的老人,無償替他做了擔保,承諾下一季度要是交不上租金,也不會玩攤位空置下來。

  一道販菜的老闆不是很想放楊楨走,單獨請他吃了頓飯,問他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

  楊楨沒法說實話,一個能欠下高利貸跑路的人,誰知道了都會覺得他人品堪憂,他不得不睜著眼睛撒謊,說之前傷到了頭,為了治療借了鉅款,只是打工的話這輩子都還不上。

  楊楨這個人,跟他說什麼都抿嘴笑,幾乎沒請過假,幹重活從不往後躲,風裏雨裏連鬼天氣都聽不到他罵一句,脾氣平和得很,到哪兒應該都招人喜歡。

  可老闆也不能攔著別人還重債,他們平頭老百姓,心思單純,債再少也覺得壓身,他問到楊楨接下來的打算,那位才主動倒了杯酒,端起來請他多關照。

  老闆一聽他要去給自己那些牌友當鄰居,登時驚呆了,他們走大運量運輸的人,覺得菜市場那點斤斤兩兩的買賣都不夠塞牙縫,他勸楊楨再考慮考慮,楊楨打了個太極,說要是經營不善,還得回頭請老闆賞口飯。

  老闆看他態度堅決,也沒再反復地勸,采銷員一抓一大把,楊楨雖然好用,但心不在這裏那幹活也就很糙了,而且反正天天往海內跑,多他十幾、幾十斤不多。

  沒有在牌桌上傳不出去的八卦,權詩詩的麻將群裏基本都知道楊楨要來搶生意了,不過她們的新鮮勁兒比危機感大。

  就像新聞裏報導的那些名牌大學生回家賣包子、賣水果的噱頭一樣,年紀輕輕的小夥小姑娘,做出名堂那是一個贊,要是做不出名堂,那就是沒追求、沒出息。

  大家都不是很能理解,楊楨腦子靈光算數溜、字兒也寫得好,看著像是個受過教育的人,這種孩子不去吹空調當白領,怎麼跑來賣菜了?

  幫楊楨擔保的大姐將他傷了頭欠債的事一說,作為父母輩的人紛紛都覺得他可憐,在同齡人買房買車生小孩的年紀一個人還債,合該關照他。

  於是楊楨的倉庫在大家的幫助下也找到了,借了賣冷凍類食品家的一個小角落,老大哥象徵性地收了他幾百塊錢……的年租。

  這讓楊楨覺得感動,不管是中原還是這裏,好心人遍地都是,所以儘管他死在算計之下,仍然覺得河山秀美。

  可恨的人是那些少數,專注地恨他們不要原諒,但也不要錯覺全世界都是惡人,世間最多的還是平實善良的普通人,對他們要像他們對你一樣。

  下了貨車之後,楊楨像往常一樣開始卸貨,有人打趣地說了句“楊老闆親自來給我卸貨,真是不敢當”,後來的攤子就都開始這麼叫他,沒什麼惡意,純粹是瞎起哄。

  楊楨笑得直擺手,直到權大姐的倉庫門口才收起笑臉,跟權微表情寡淡地做了個交接。

  截止到這一刻為止,這天的走向似乎都挺美好。

  ——

  權微視奸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早晨,楊楨看著老老實實,沒出什麼么蛾子,習慣和平靜使得他放低了警戒。

  也許是楊楨的親戚背後幫他扛了,也許是放他貸的隊伍不夠有背景和殺氣,不管是怎樣對他來說都是好事。

  他那對爹媽平時看著對他關懷備至、叮東囑西的,其實都不太經得起風浪。他們如今過成這樣不容易,權微不想任何人來打破平衡。

  他長這麼大,活得特別自我,說自私也不為過,還真沒這麼注意力集中地盯過一個人,但盯和關注都是用眼睛在看,權微每天看著楊楨在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即使初衷像防賊,會主觀地扭曲對方的很多行為,但日久見人心,一個人性格裏最深的東西,終歸會露出冰山一角。

  好像除了他,楊楨在這市場裏老少通吃,楊楨來得時間跟自己沒法比,可市場裏的人對他卻比自己熱情。

  楊楨的話可多可少,分人,他跟那些大哥大姐們能從貨車上聊進倉庫裏,跟他卻總是模式化的那幾句,權微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種歧視,好在他並不是很在意。

  楊楨應該也有點潔癖,每次割開的包裝繩、塑膠膜,都會用手一抄全部收走,裝早餐的塑膠袋也都團成一坨塞褲兜裏帶走了。權微對孫少甯的邋遢深惡痛絕,因此楊楨這個習慣他給好評。

  而且權微幾乎沒怎麼看過他玩手機,賭球要麼去現場,楊楨現在沒條件,要麼就在手機上下莊,那他也不玩手機,看樣子像是認真在重新做人。

  但權微比誰都明白,一個人的本性就像小溪裏的鵝卵石,要用痛苦的水流經年累月地磨洗,那些惡性的棱角才能消掉。

  這才幾個月,楊楨除非是個自製力超強的鐵人,否則崩談什麼改過自新,但他要真有那種克制力,也就不會有什麼賭癮了,因此對於這個人,權微仍然抱著一種迷之矛盾。

  有時會覺得楊楨這人還可以,意識層面又將他當成了一個危險的不定時炸彈。

  楊楨每天在菜場停留的時間不長,權微跟他接觸的時間更短,兩人不太說話,心照不宣地維持著一種“今天也要對你愛理不理”的雙向冷漠。

  權微前天剛去過菜場,本來打算這星期都不過去了。

  可他早起形成了生物鐘,5點缺十多分自然醒了,權微在床上攤了一會兒,睡意一點沒有臨幸的意思,這麼早他也沒地兒可跑,權微翻起來套上衣服,還是來了菜市場。

  斜對面的攤位空置幾天了,權微聽他媽碎碎念,知道楊楨馬上開張,這消息讓他有點頭疼。

  楊楨當個送菜的,每天在這兒也就待1個多小時,一旦他變成小販,作息跟他父母就差不多同步了,權微不可能一個星期在這兒守3、4個大半天,最好的結果是楊楨走,但別人根本沒招惹他,他也沒藉口攆人走,那麼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讓自己家裏人留個心眼,別跟楊楨太親近。

  說曹操曹操到,貨車徐徐開進來,楊楨準時從車上下來,開始了他的日常工作。

  今天的雲層帶著濃厚的橘色霞光,強烈的陽光似乎下一秒就能刺穿遮擋,權微翹著二郎腿,每次從手機上抬起頭,就見楊楨一家一家、眉開眼笑地打著交道,只是走到他跟前的時候,臉上就沒什麼表情了。

  楊楨公事公辦地說:“這是今天的貨,這是明細單,你點一下,我一會兒再來。”

  權微站起來,接過單子敷衍地掃了幾眼,楊楨去送下家的貨,他便也將貨籃往攤子上搬,照樣亂七八糟瞎放了一通,沒幾分鐘楊楨又從另一邊笑完,回到他這裏冷淡地說:“菜和明細,有沒有什麼問題?”

  太後跟楊楨的老闆是老熟人,有問題大家都相互包含了,權微擦掉手上的水,一邊想著他翻臉還挺快,一邊站起來解鎖手機:“沒問題,結賬吧。”

  他要用手機支付,楊楨只好去掏手機,他其實更喜歡收現金,數起來爽,帶著有分量,而不是一個從這裏轉到那裏的、輕飄飄的數字。

  楊楨打開二維碼,權微舉著手機去掃,兩人都低著頭在操作,掃描成功的“滴”音出現的瞬間,被陡然爆起的一聲慘叫給淹沒了。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嗓音尖銳到了淒厲的程度,刺得人心裏一驚,隨即發緊。

  平時喧而不亂的市場動盪起來,像是小有漣漪的湖面憑空被投入了一塊巨石,處在週邊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見在以聲源為中心的區域裏,人們忽然瘋跑起來,然後才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楊楨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抬眼跟權微對視個正著,發現那人眼底也有些驚訝,然後兩人同時側頭,第一眼只見驚惶不安的人群正朝這邊湧來,有的跑著跑著,菜都丟了。

  後面是肉蛋類和冷櫃區,楊楨倉促間伸手去攔人,想問發生了什麼,可惜沒人停下來理他,反而是他的手要不是縮得快,可能會夾在別人的臂膀裏被掰折。

  權微沒想到人們這麼瘋狂,將他費了老勁兒分出來擺好的菜掃掉了大半,楊楨被人帶了個踉蹌,權微下意識將他往後拽了一截,然後他單手一撐跳上了一米二高的水泥臺子,站起來的他差不多就有3米高了,權微會當淩絕頂地四下一掃,瞬間就找到了風暴的中心。

  冷櫃區的走道裏有個男的,頭頂朝著權微,正低頭舉著一把剔骨刀,將一個長頭髮的女人按在地上砍,一刀、兩刀……

  在權微的角度來看,衣物遮住了女人的傷口,看不出傷口的深淺,但血在衣服上暈開的速度和面積讓人驚心,她每中一刀,身體就像是接受心電復蘇了一樣劇烈地彈跳一樣,兩隻手在地上擺出了摸爬的姿態。

  權微猛然閉上眼睛,心想她現在一點不像一個人了,而像一條被開膛破肚,卻仍然在砧板上掙扎的魚。

  更多的人加入了逃竄的隊伍,六神無主但又本能地抓住了路過攤上能當做武器的東西,土豆、西葫蘆、蓮藕……菜場裏女性很多,男人也不少,在這一秒萬年長的險境裏,暫時還沒有人回去撲救。

  人多距離遠,楊楨在地上跳了兩下,什麼都沒看見,接著權微就跳上了攤子,楊楨受他啟發,也想起來要往上跳,只是他彈跳力不行,連撐帶爬才站上去。

  權微背對著他,不知看到了什麼,站著一動沒動,楊楨看他這麼淡定,腦子裏根本沒想過出現在眼前的畫面會那麼血腥。

  被重傷的女人看到了高處的兩人,艱難地仰著頭,嘴裏念念有詞。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楊楨腳心躥起,他彷彿又回到了若羌山下的亂石林,龐大的黑熊和被撕咬得開膛破肚的少年,他明明已經氣若遊絲,可求生的意志卻讓眼眸燦若星火。事隔經年與一個世界,這兩雙眼睛無聲地重疊起來,包含著同一種絕望和希望對他說:救救我……

  蔣寒最後的聲音忽然從他腦海裏冒了出來。

  你無心救人的因,是害你丟掉性命的果,如果早知如此,蘊卿,你……你還會救他嗎?

  楊楨陡然回過神來,開始撒腿在臺子上跑。

  電光石火間權微用餘光瞥到他的動作,感覺方向不太對,跟別人背道而馳,在開口問楊楨想幹什麼之前,權微的動作先語言中樞一步反應,猛然伸手撈住了他。

  時間太短,權微來不及咂摸出心裏的感受,只是有些怔忪地警告道:“危險。”

  緊接著權微就感覺手背一熱,被人輕輕拍了兩下,楊楨的語氣十分冷靜,權微聽見他說:“放心,我不過去。”

  楊楨一直沒有機會回答蔣寒,自己會死,關阿嵐什麼事呢?只有他蔣寒和應紹丘在算計章舒玉,蔣寒這鍋甩的,他沒法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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