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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受總是在死》第280章
第280章 魂歸處

  天邊漸漸燃起魚肚白。

  順著花斑蛇的指引, 衛練央終於找到慕鬱的所在,花斑蛇不再前進,而是在原地對著某處嘶嘶吐著信子,衛練央又吹奏出幾個音符,花斑蛇便爬行回到衛練央身邊, 攀著輪椅到了後靠上, 停歇了下來。

  收起竹笛, 衛練央看著面前的屋宇, 心中的石頭總算放下一些——沒有跑到什麼危險的地方真是萬幸!可慶倖之余,衛練央心中又泛起一絲微妙的感覺,就像是有什麼東西不對勁,明明感覺就要浮出答案, 卻差那麼一絲硬是與之擦身而過, 不過這個情況也由不得衛練央想許多。

  此刻的寂靜如同猛獸一般, 一旦找到時機,就會張開血盆大口,吞噬掉慕鬱。

  脖子上的傷口仍然隱隱作痛, 衛練央心頭陰雲籠罩,為自己的疏忽,竟沒有察覺到這些, 他沒法怪罪慕鬱不告知他,要接受自己死了卻還是活著這個事實就已經足夠讓慕鬱耗盡所有心力。何況他清楚慕鬱那是個有著自己驕傲的人,而通常來說,越是驕傲就越是難以承認自己受傷, 那些傷口會讓他們覺得難堪。

  想要如同妖怪一樣吸食人血。對於任何人,都是難以啟齒的羞恥,有這樣的想法是件悲哀的事,更悲哀的是,理智無力與之對抗,這對任何一個但凡有自尊的人,都是難以言喻的打擊。

  所以儘管慕鬱是第一次襲擊他,衛練央也能想像,慕鬱究竟是如何艱難的與那令人瘋狂的饑餓感戰鬥,多少次靠著堅強的意志勝過來,一個人承擔了多少傷痛,直至最後失去理智,潛進他的房間,終究還是失足墮入懸崖的那一步。

  清醒著瘋狂最痛。衛練央雙手放在輪子上,還未曾滑動進屋裡去,就聽見裡面傳出哄嗵一聲巨響,衛練央瞳孔一縮,他終於明白那裡不對勁了——這裡,分明是顧舟的住所!那麼慕郁他……衛練央形容不了心中的震動,猶豫了一瞬還是推著輪椅靠近。

  ——

  夠了!這一切都夠了!

  心中的憤怒無處宣洩,慕鬱一把推翻了顧舟房中的櫃子,瓶瓶罐罐和醫術散亂的落了一地,發出乒乒乓乓的響聲,慕鬱瘋了一般的毀壞著自己眼中見到的一切,狠狠的將床上的被子床單全部摜在地上,不過片刻好好的房間已經變得一塌糊塗,慕鬱環視著空無一人的房間,“你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裡,給我滾出來——顧舟!”

  如同窮途末路的孤狼,奮力做著最後的掙扎,慕鬱在這個曾經最為珍視的房間裡大肆破壞著,歇斯底里的喊叫。

  顧舟心中的痛連成一片,再也藏不下去,一提氣從房梁上跳下來,默不作聲的站在滿地的狼狽之中,連看慕鬱一眼都做不到。慕鬱卻是恨的眼睛都紅了,從地上撿了掛床幔的木棍,一棍子便打在顧舟膝蓋窩,顧舟悶哼一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碎掉的破瓷瓶紮進膝蓋,穿心的疼。

  他把鬱鬱逼到什麼樣的境地了呢?他知道。顧舟眼眶發痛,垂著頭默默淌下淚水,即便八年前也不曾如此失態,連最後的驕傲都放下。

  “顧舟,我慕鬱哪裡對不起你!你要這麼折磨我,你害死了我還不夠,你要把我變成這樣噁心的怪物,”慕鬱揮著手臂粗的木棍,一下一下打在顧舟身上,一邊打一邊哭,“你要這麼折磨我,我死了你都不放過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啊?!”

  木棍打在肉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衛練央在窗外看著,只覺得那一聲一聲,似乎都打在自己心上,讓他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更讓他難受的卻是慕鬱的控訴,每一聲都如同在他頭上罩上一床濕透棉被,呼吸不了,動彈不得。

  “你以為讓我活過來我就會原諒你感謝你嗎?我告訴你,不可能!不可能!我讓孟之淵帶我走,就是不想再見你——我不想自己活在怨憎和仇恨之中,變成自己也不願意看到的醜陋模樣!我死都不想再見到你!就連這麼簡單的願望,也無法實現——你看看,你做了什麼?你把我變成現在這樣,你看看我!我現在像個人嗎?我現在還是個人嗎?!我做錯了什麼?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啊——”

  顧舟不躲不閃,一聲不吭承受著慕鬱所有的怒火。

  天邊的白緩緩爬上了窗柩,滲透進房間,如同那淺淺的血腥,漸漸積累變得濃厚起來,哪怕身子有多年練武打底,不用內功護體,生生挨了幾十棍也受不住,何況這些年顧舟身體大不如前,從口中吐出的鮮血早已在他的身前積成一灘。

  “哢擦”一聲,木棍承受不了如此大力的擊打,終於從中央斷裂,慕鬱雙手發麻,看著那斷掉的一截飛到角落邊緣,目光卻觸及那蔓延的白,房間裡的一切映入眼簾,刺痛慕鬱的雙眼,他回頭看向面前的顧舟,跪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簡直就跟話本之中即將被虐殺的什麼角色一樣,慕鬱心中一痛,手上的半截木棍終於也掉落在地上,慕鬱整個人都麻木了起來,晶瑩的淚珠從眼中滑落,慕鬱卻輕聲笑了起來。

  他竟然親手對一個人下這樣的手,把那人打的不成人形,就像個魔鬼一樣。

  師父曾說過,殺人可以,但對於束手就擒或者引頸就戮的人,絕不能被心中的雜念左右,哪怕再氣憤,哪怕再生氣,給一個痛快便是。以非常手段折磨別人的人,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呵呵……”慕鬱慘笑著,他仰頭看向房頂,聲音涼的不行,“你現在滿意了嗎?我白髮紅瞳,取妖魔之貌;以人血為食,行妖魔之事;折辱他人,承妖魔之志……你滿意了?我欠了你什麼?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是我,遭受所有的磨難?為什麼是我,承擔所有的痛苦?為什麼要強求,讓我死了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把我帶回來?

  慕鬱整個人失去了力氣,踉蹌了兩步跌坐在身後一把椅子上,無聲也無淚,就如同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一般,只是呆呆的看著房間被天光點亮,靜待自己的靈魂在日光照耀下消亡。

  顧舟聽著那些質問,心痛如絞。口中又吐出一口濃稠的血,他掙扎著爬到慕郁腳邊,從懷中摸出一本什麼書來,放進慕鬱手心,他跪在慕鬱面前,抬起頭看著慕鬱,短促而又喑啞的聲音響起,“對不起鬱鬱。”

  慕鬱毫無反應,手中的書也要滑落下去。

  顧舟連忙捏住慕鬱的手,讓他將那本書抓在手心,他吞下喉中梗著的鮮血,晦澀道,“這本是《寒月寶鑒》,你練到第三層,就可不必被食欲左右。”

  慕鬱的眼神終於出現一絲波動。

  而顧舟也終於拋開心中所有顧慮,他不敢說,從慕鬱死去之後,他一直不敢,不敢直視慕鬱的屍體,慕鬱醒來之後,也不敢直視慕鬱的眼睛,更不敢跟慕鬱說話,如今他跪在慕鬱的面前,終於有了勇氣,“你沒有錯,從來都沒有錯,一直以來錯的都是我。該死的人是我,不是你。”

  “我犯了錯,自然要受到教訓,你打就算打死我,也是道義該然。”顧舟握著慕鬱的手,“但你不該,不該那樣死去,不應該在那個時候死去——你才十六歲,你還有大好的年華,去體驗縱馬江湖的快意,去看這個世間所有好的和壞的風景,而不是真的,在醫仙穀之中腐朽。你應該有更好的人生,應該得到幸福,即便在這個新的人生開始之前,你要承受許多常人無法想像的苦難,我也非這麼做不可。咳咳——”

  顧舟一口氣喘不上來,捂著嘴死命的咳嗽起來,哪怕他用力壓抑,鮮血還是從他的指縫之中不斷的流出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苦笑著留下淚來,他的手指收縮終究沒敢撫上慕鬱的臉,他沒有資格,“我不敢奢求你感謝我,甚至你不恨我入骨,我就已經很幸運,你一生所有的悲慘都是我施加給你的,鬱鬱,我很後悔,我太後悔了。”

  “但是錯了就是錯了。”顧舟握緊慕鬱的手,看向那本秘笈,而後深深的看了慕鬱一眼,平靜的閉上了眼睛,他言語未盡,意思卻已經很明瞭——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所以他也用一生希望能夠挽回,如今他已經不能再為慕鬱做什麼了。

  慕郁看著顧舟,止不住淚如泉湧。不過片刻便冷笑一聲,用力從顧舟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啪的一耳光打在顧舟臉上,咬著牙道,“滾!給我滾!我永遠不想再看見你!滾開!”

  一腳踢在顧舟胸前,慕鬱撇過臉去不看顧舟,顧舟趴在地上咳了一口血,卻是露出了一個許久沒有的微笑表情,撐著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離開了這個房間,背影很快消失在晨曦之中。

  慕鬱拿著那本沾了血的《寒月寶鑒》,垂頭坐了許久,在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的時候站了起來,終於站在了那道瀑布之前,看著那飛流直下的瀑布,直到那湧動的心緒似乎也被瀑布沖刷乾淨,才安靜了下來。

  “你知道嗎?我曾經,有多麼的羡慕你。”不知過了多久,慕鬱看著青綠的潭水,涼涼的聲音陳述著平淡的事實,“衛練央。”

  衛練央身體一僵,抬頭看著不遠處,顯得孤寂而又飄然欲仙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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