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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受總是在死》第198章
第198章 願魔障

  這家專賣店是陸錦常來的店,店員對他已經有兩分面熟,聽陸錦的要求之後打量了下蕭穆,而後對陸錦推薦了好幾款禮服,左睿指了兩套,陸錦覺得不錯,讓蕭穆拿去試穿。

  其實男士的禮服相對於女性來說,款式與顏色都沒有那麼豐富,變化的只是小細節,遠遠看去便清一色都是西裝——

  左睿站在陸錦邊上,看著蕭穆拿著衣服走進試衣間,臉上不禁露出幾分凝重,惋惜的話語不經大腦脫口而出“他……這樣,就好像是牽線人偶一般,你讓他做什麼都不反抗,又還有幾分生氣在呢。”

  說完之後才覺得自己算是失言,卻也沒有解釋的打算,的確如他所說,蕭穆如今的樣子,哪裡還有當初半點色彩,哪怕當初蕭穆的身上纏繞著瘋狂的氣息,也比現在死氣沉沉的樣子好得多。

  他不知道蕭穆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讓他變成這樣,但左睿知道,任由蕭穆這樣下去,毀掉的會是兩個人。

  陸錦再堅守再堅貞,他也是個人,總會有累總會有疲憊,一旦一天陸錦的耐心耗盡,對愛人的狀況失望,認為自己無論如何也拯救不了蕭穆的時候,絕望屆時洶湧而來,兩人逃脫不了一個“死”字,不是殉情的唯美,而是以死求解脫,到死都是痛苦的。

  聽到左睿略顯尖銳的問話,陸錦沒有多餘的表示,他的眼睛盯在關上的試衣間的門上,語氣依舊平靜,回答道,“我知道。”

  我知道,可我束手無策。

  現在能讓蕭穆恢復過來的唯有兩樣,一是讓蕭穆陷入如此絕境的最初源頭,二是蕭穆冷靜下來自己想通。兩樣幾乎都不可能實現,如果那源頭能有所作為,蕭穆不至於此;而現在的蕭穆,連思考都已經放棄,又怎麼能祈盼他能想過來。

  儘管是這樣令人心灰意冷的事實,陸錦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他明白自己堅守的意義——他不能讓蕭穆徹底放棄自我,只是這樣而已,只要蕭穆還有一絲不舍,不捨得他給的全心全意的愛,那麼他們就還有機會。

  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二十年,有一瞬間這一絲不舍被放大,就有可能喚醒蕭穆,讓他恢復理智。就算不能,讓蕭穆堅持著,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呢,奇跡被人期待著才會出現,活著,就有希望。

  蕭穆不是笨,相反他很聰明,也正是因為太過聰明,所以才無法破開自己裹起的繭,也無法從自己營造的思維迷宮之中脫出。一旦他的理智歸位,必定是撥開雲霧。陸錦堅信這一點。

  死亡確實是逃避最為簡單和徹底的方法,卻也是最需要勇氣的一種方法,蕭穆在生死的邊緣掙扎,也許在旁人看來是不夠堅強,但陸錦看著蕭穆的變化,卻知道蕭穆的堅強,明明是那樣絕望,卻撐著自己沒有放棄,哪怕多呼吸一秒都是折磨。

  他的愛和包容固然是一方面,可蕭穆若是沒有堅韌的本質在,他怎麼努力都沒用。陸錦明白,所以才更加心疼,陸錦從不怪罪蕭穆的軟弱,觸及最傷心的地方,是人都會軟弱,只有經歷了軟弱,才明白堅強,這個過程無疑是煎熬的,除了陪伴,他給不了蕭穆什麼。

  左睿側目看了陸錦一眼,發現他深邃的眼睛之中全是堅定,收回目光自嘲的笑了一下,果然這個人很厲害——從第一次產生交集就明白,也只有陸錦這樣的人,才能守著蕭穆吧。也只有陸錦,才能讓蕭穆“醒”過來。

  等蕭穆換好衣服從試衣間出來時,左睿掩不住眼裡那抹驚豔,剪裁得體的純白西裝,既有莊重壓住蕭穆過於豔麗的容貌,筆直的褲筒更讓蕭穆顯得身材俊秀雙腿修長,又添一絲活力,不會顯得死板。微微收腰的設計更是牢牢吸住別人的眼球,就像是暗夜之中的發光體一樣,讓人忍不住就追逐。

  左睿吹了聲口哨,略帶調侃的看了一眼陸錦,也算是沖散他們之間對話帶來的沉悶氣氛,正巧他口袋之中電話響起,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對陸錦道,“我接個電話。”

  陸錦隨意的點了點頭,並不在意左睿,目光只聚焦在蕭穆身上。

  蕭穆腳步一轉,順著陸錦專注的目光走到了陸錦身前,陸錦吐出一口氣,上前一步替蕭穆理了理衣襟,握著蕭穆的肩是他轉了一圈,滿意的點頭,將之前看好的兩套一併買下,讓旁邊的導購拿著他的金卡去結帳處理。

  到底是不習慣穿著這樣正式的衣服,蕭穆等陸錦把他轉來轉去看了個夠,才抬頭對陸錦道,“我先去換一下衣服。”

  陸錦含笑點了下頭,蕭穆便回身離開,走到一半心有所感,突然回頭看去,陸錦深情的目光如舊,只是他身後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形跡可疑讓蕭穆皺了下眉,就在蕭穆放下疑心之時,卻見陸錦側身,正好露出身後一人,從西裝口袋之中掏出什麼東西來,一抹冷冷的反光印在蕭穆眼底。

  蕭穆瞳孔一縮,身體快一步行動,如同迅捷的獵豹一般,箭步沖到了陸錦身邊,一把摟住了陸錦的腰,就著前沖的慣性於腳下做支點一個旋身,將陸錦護在了身後,而那握著抹冷光的男人見自己暴露,更是冷哼一聲,加快腳步沖過來,手高高揚起,蕭穆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的居然是一支飛鏢。

  電光石火之間,那人已經襲至面前,那尖利又細長的鏢針讓人看著就心驚肉跳。

  眼見鏢針越來越近,帶著迅疾的風聲,蕭穆的動作一滯,原本準備借力側踢的身子也穩住了不動,雙眼上臺,看著那閃光的冰冷鏢針,他不能選擇自己了結生命,那麼別人要取走他的生命,他可以不反抗的吧……

  這樣想著,蕭穆徹底失去了反抗的心思。

  陸錦早在蕭穆撲過來之時就反應過來,雖被蕭穆護在身後,心中的緊張不減反增,身體緊繃雙手也隱隱護在蕭穆身側,如今感受到蕭穆身體那一瞬的僵硬,哪還有不明白的,心中一涼雙臂便抱住蕭穆,身體極度後仰,卻已經是躲不過那雷霆一擊了!

  眼見那飛鏢越來越近,在陸錦眼中似乎被放慢一般,一寸一寸向著蕭穆臉面而去,他拼命後仰不過徒勞,心一橫以手覆于蕭穆雙眼,飛鏢算不上管制刀具,威脅性比刀槍小得多,只要不通過蕭穆眼耳,定然不會致命!

  下一秒陸錦的思緒便被掌心傳來的劇痛覆蓋!陸錦手上青筋暴起,僅憑毅力讓手浮空,甚至後退,牙齒已經將下唇咬破,鐵銹般的血腥充斥口腔,但陸錦死死咬著牙,撐著被鏢針刺穿的痛撐著,甚至憑著毅力將手往後退,使鏢針不能寸進。

  鏢針刺穿了他的掌心!並且還在那人的施力下往前!

  鮮紅而黏膩的血液從他的掌心手背溢出,掉落在蕭穆白皙如玉的臉頰之上,劃出一道道血淚,慢慢往下蔓延,滴在光可鑒人的地板,髒汙了純白無暇的西裝。

  不能!他的手下是蕭穆的眼睛!陸錦的痛呼全部壓在嗓子裡,短短幾秒鐘,已經讓他額頭佈滿冷汗,額角青筋暴起,與陸錦承受的身體的痛相比,他心中的火更讓他焦躁無比——慌亂,他不確定蕭穆有沒有受傷。

  左睿解決了幾個與自己纏鬥的人,一趕來便看到這樣的場景,幾乎與陸錦同時出手,陸錦將蕭穆往懷裡按了按,心中一松……應該沒事。

  頓時,陸錦的眼神變得狠厲,將蕭穆往側後方一推,一腳踢在那人肚子,而左睿踢中那人腰側,那人悶哼一聲,連帶著插進陸錦手中的飛鏢一起拔出,跌落在三四步開外的地上,咯咯咯的低聲笑起來,將手中的飛鏢緊緊握在手裡,仇恨扭曲了他的臉,顯得格外醜陋而瘋狂。

  陸錦皺眉思索幾瞬,便認出了這人身份,乃是前段時間陸氏所吞併另外一家公司的,已經負債累累跳樓死去的錢總獨子,他心中又是心驚又是害怕,最後全轉為暴怒,逕自過去對著那人便是幾腳,左睿卻覺得這人沒那麼簡單,拉住了陸錦,自衛可以,過度洩憤被人抓住把柄可不好。

  此時才有被驚動的保安趕上來,拿下幾人報警,經理也過來對著左睿與陸錦狂鞠躬道歉,為陸錦免單賠罪……陸錦按著自己受傷的手,本無意糾纏,無奈經理誤以為他心中有火,更是心有惶惶,讓陸錦難以脫身了。

  “啊——”卻突然,一聲充滿了無數悲哀與絕望的叫喊傳來,陸錦一下瞪大眼睛,這聲音太過耳熟,讓他原本放下的心再次被吊在半空,他猛然回頭,看向蕭穆——

  蕭穆坐在地上,右手捂著眼睛,白皙的指縫早就染了鮮紅的血液,半張小臉遍佈血跡,與他乾淨的左臉形成鮮明的對比,而他大而無神的左邊眼睛之中淌出清澈的淚水,沿著臉頰下滑,“啊——”

  像一隻受傷的貓咪,捲縮在角落哀哀的叫喚,叫人不忍,叫人心疼。

  那聲音之中的悲哀之意真實的滲入在場所有人的心中,壓抑的逼仄哭腔,讓他們忍不住鼻頭發酸眼眶發熱,忍不住潸然淚下,這樣毓秀的少年,卻……

  “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陸錦呼吸一窒,淚意上湧,沖到蕭穆身邊,雙腿發軟跌跪在蕭穆身邊,顫抖的將蕭穆抱在懷裡,身帶撕裂一般吼出這句話,右手手心的刺痛像是在無聲的嘲諷,他根本沒有擋住那個人的攻擊,蕭穆的眼睛……

  他沒能保護他。

  這個想法令陸錦窒息,更讓他喘不過氣來的,是蕭穆不反抗的態度。

  頓時心痛如絞,再一次意識到,他在他心裡,其實什麼也不是。

  ——

  右眼火燒火燎的痛,眼球像是卡在眼睛之中的異物一般,一切似乎從那一截鏢針刺入眼睛之中變得不同了,他聽到那樣小小的“噗呲”聲,像裝滿水的氣球被紮破,與此同時在腦中響起的——

  【哥哥,不要死】

  這句話,在繃緊的神經之上跳躍而過,哪怕只驚動了幾個神經元,形成哪怕一個腦電波動,也無法被忽視,這種感覺太過熟悉,又是那樣遙遠,只是一瞬間,蕭穆卻知道,自己不可能聽錯。

  從聞人宣倒下之後,無論他怎麼呼喚,都不在有回應的心理感應,或者別的東西。

  在他即將崩潰跌落深淵的時刻出現了,哪怕只是一瞬間就銷聲匿跡,也不能阻止蕭穆的喜悅,穿越一個又一個世界,積累的疲累,背負的背叛與愧疚、重重的心理壓力,都在這一刻傾洪而出,讓他不管不顧的大叫出聲,將自己所有的不能為人道的委屈盡情宣洩。

  蕭穆眼中的世界,從此刻開始不同。

  像是黑白的畫面被塗上了顏色,又或是是禁錮著他那無形的魚缸被粉碎,他這尾遊魚重獲自由,能夠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所經歷的一切,像是黑白電影一樣在他的眼前展開,像是眼前的重重濃霧散去,他終於看清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找回了自己這麼久以來被忽視的徹底的感情。他看著陸錦撲到他身邊來,他靠在陸錦的胸膛,淚如泉湧。

  ——

  陸錦頹然的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本不抽煙的他,卻三翻四次的拿出煙來,到底沒有抽,左睿站在一邊,拍了拍陸錦肩膀,根本說不出寬心的話來——雖然送診及時,但醫生說蕭穆的眼球已經破裂,如不摘除,會在眼眶裡面發炎腐爛,直到整個視覺系統被破壞。

  無路可走,陸錦只得簽下同意書,手術將蕭穆右眼眼球摘除。

  旁人只以為蕭穆是眼睛瞎了才失聲痛哭,可陸錦卻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當初蕭穆徒手接刀,傷的不謂不重,可他卻還有說有笑,甚至哼歌;之後渾身浴血,身上受了多處傷,也沒見他多麼在意。只是單單傷了哪裡,蕭穆斷不會讓自己以如此淒慘的狀況示人,陸錦害怕的是,這其中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這回讓原本就不可控的局面變得更加糟糕。

  枯等,時間是個折磨人的東西,陸錦終究還是走到牆壁邊上狠狠抽了一根煙,將煙頭按在垃圾桶上方,陸錦抹了兩把臉,讓自己繁雜了思緒沉靜下來,有的時候他確實是會覺得力不從心,可不是力不從心,他就能不努力。

  除了他,蕭穆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沒有蕭穆,那麼他似乎也一無所有,不是蕭穆在的話,他的存在也沒有意義。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手術室的大門終於被推開,蕭穆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來,左眼上墊著無菌棉紗,綁了一圈繃帶,臉蛋看著格外蒼白,唇上起了一點死皮,左眼的眼神依舊空洞,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陸錦心中咯噔一聲,連忙上前詢問醫生情況,醫生看了一眼蕭穆,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讓護士先推著蕭穆去病房,留下了陸錦單獨說話。

  “這位病人他……”主刀醫生有點猶豫,想起手術之中蕭穆的狀況,更是有一種心驚膽顫的感覺,他斟酌了一下措辭,才接著道,“他、我懷疑他因為這次的意外傷害,出現了一些心理障礙,我建議你等他恢復一段時間後,帶他做一做心理疏通。”

  臨時送來,又是傷在眼睛這種地方,不敢做全麻,局部麻醉的效果醫生當然清楚,摘除眼球不是小手術,可這位病人在手術之中一聲不吭,左眼卻全程睜著,盯的醫生心底發涼。

  普通人沒有這樣的。雖然醫生懷疑蕭穆之前就有精神問題,但顯然這種情況不能明說,陸錦他認識,當初可鬧得動靜不小,豪門之間的密辛他不想猜測,也不想瞭解,知道的多了沒有好處,提一句不過盡力盡力又不得罪人罷了。

  陸錦點了點頭,左睿聯繫的醫生素養果真是不錯的,他領這份好意,“我知道了。”而後又問道,“穆穆這種情況……”

  說的這個,醫生也不禁歎了一口氣,遺憾道,“恢復期的話,二至三個月就能恢復。手術很成功,以後也能安裝義眼,外表看上去跟常人無異。”

  跟醫生又聊了些細節,陸錦才謝過了醫生,到了蕭穆的病房,可能是手術之中耗了太多精力,他睡著了。陸錦坐在了蕭穆床邊,拉住了蕭穆一隻手,心中複雜難言,今天白天蕭穆跟他表明態度,他本身還有點高興。

  以前蕭穆從未這樣明說過,儘管蕭穆的話可怕了一些,他本想借著坦誠的機會,讓心理醫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對蕭穆進行治療,不管蕭穆自身的防禦機制有多麼強烈,多位醫生合作,難道還找不到攻克的方法嗎?

  可沒想到,轉眼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也正因為如此,讓陸錦懷疑自己之前對待蕭穆的策略是不是錯了。是不是強制治療才更好,而因為他不願意蕭穆吃苦受委屈,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段?

  陸錦將臉埋在蕭穆手掌內,感受著蕭穆的溫度,卻不想床上的蕭穆因為他的動作睜開了眼睛,動了動手指,摸了摸陸錦的臉,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為什麼……不再出現了呢?”

  任他怎麼呼喊,都不再回應他,哪怕一點點反應都沒有。

  無聲自語,陸錦只看見了蕭穆嘴唇翕動,以為他要喝水,立刻倒了熱水,拿了棉簽點在蕭穆唇上,蕭穆眼睛轉了轉,看了陸錦一眼,而後轉開了視線。

  為什麼,連多一秒都不停留呢?蕭穆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清晰與冷靜,他在陸錦坐回他床邊之後主動拉住了陸錦的手,說出的話雖小聲卻清晰,“從今天起,我不叫你的話,你不要來見我。”

  陸錦不敢相信他聽到的,提高了聲音,“什麼?”

  蕭穆沒有重複,陸錦卻懂得了他的意思,手掌收緊,掌心的傷口開始發疼,他眉頭皺的死緊,定定的盯著蕭穆,企圖解讀蕭穆此舉的動機,然注意蕭穆神色那一瞬間,陸錦心中豁然敞亮,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聲音也有些失真,“無論如何都要這樣?”

  半晌,他沒有得到回復,可是他卻從蕭穆的神情之中得到了答案——蕭穆是認真的。

  心底有些刺痛,陸錦晃悠悠的站起來,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看著蕭穆蒼白卻認真的面容,沒有以往的麻木,陸錦往後退了一步,沒有毫無波動如同死水的眼神,陸錦再次退了一步,沒有瘋狂,陸錦後退,沒有迷茫,陸錦再退……如此,直到陸錦退到了門邊。

  身形高大的陸錦,在後退的時候看著竟然是那樣傴僂。

  蕭穆沒有看他,手掌卻在被子之中抓住了床單,垂下了眼睛。

  陸錦的手握上了門把手,深深的看了蕭穆一眼,開門出去關門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一絲猶豫,等他的身影消失,蕭穆才覺得右眼眼眶之中開始發疼,伸手按住了額頭閉上了雙眼。蕭穆卻不知,陸錦並非拂袖而去,而是無力的靠在了蕭穆的病房門口,雙手狠狠的按住胸口,緩緩的蹲了下去。

  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看到了蕭穆的堅持,蕭穆對他提出要求,又是那樣的神色,陸錦心中有一種預感,必須要按照蕭穆說的做。

  自嘲的笑了笑,陸錦心中充滿苦澀,除了相信他之外,他也無路可走不是嗎?陸錦蹲在地上喘了好一會兒粗氣,無論誰看到這場景,也想不到這如此狼狽的男人,會是少年得志春風正得意的陸錦。

  過了好一會兒,陸錦才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皺了的衣服,拖著沉重的步子,離開了醫院。

  蕭穆既然不想他來醫院守著他,那麼他就不來,這次的事情,不論其中有誰的手筆,他陸錦都會讓其付出代價,千倍百倍的要回來。

  等陸錦離開,轉角才轉出一個人影,看著陸錦離開的方向陷入了沉思,最終還是腳步一轉,離開了醫院——他想他還是不要去看蕭穆了,無論出於什麼心思,站在什麼立場,以後他左睿見到蕭穆,便真正是不鹹不淡的朋友了。

  ——

  蕭穆的傷在護士的精心照顧下恢復的很好,只是他一直拒絕安裝義眼,陸錦曾數次去到醫院,偷偷看著蕭穆,卻不敢出現在蕭穆的面前。他聽著醫生每天像他彙報蕭穆的情況,儘管如此,他還是覺得思念就像是猛獸一般,每天都在啃噬他的思想——想見他,想要觸碰他,哪怕一秒都好!

  一日不見,思之如狂。

  醫生的彙報之下,蕭穆的行為比起當初要好很多,基本已經褪去了瘋狂,只是有些冷淡,不愛理人,沒有偽裝的完美,蕭穆依舊惹人憐愛,照顧他的護士都格外有愛心,照顧蕭穆的工作都搶著去。

  探望蕭穆的人不多,卻也不是沒人探望,何爍然絕對是意外的一個。蕭穆對來看望他的人態度也不熱絡,但也沒有用以前那掩藏在完美下的敷衍去對待,與何爍然還出人意料的多說了幾句,大意是覺得何爍然現在生活的很好,何爍然也淡笑著,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似乎真的是放下了。

  而令陸錦意外的還有左睿,自那天醫院手術室外陪伴之外,左睿一次也沒有去看望蕭穆,哪怕是遠遠看一眼都沒有。

  陸錦懶得探究其他人的想法,他在乎的只有蕭穆。

  蕭穆的態度讓陸錦稍微放下了心,斟酌了許久讓心理醫生也公然去探病,表示可以不用掩藏自己真實的意圖,如果蕭穆問起,就坦白自己的身份,是治療或者其他,心理醫生看著辦就好。

  做出這個決定,陸錦其實是忐忑的。

  可心理醫生傳來的消息,卻令陸錦十分吃驚——蕭穆的情況在好轉。這真是讓陸錦喜出望外,心中有事歡喜又是驕傲,心中關於蕭穆的猜想越發清晰,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的愛人沒有這麼容易就被打敗!那一刻,陸錦真的恨不得就飛到蕭穆身邊,抱著蕭穆來個熱烈的吻,可思及蕭穆的話,都到了蕭穆病房所在的樓層,硬生生停住了腳步,躲在轉角偷看了幾眼,並未有蕭穆的身影,最終還是離開。

  他有點理解蕭穆的意思了——

  大抵是不願意他看見自己猶豫掙扎的過程吧,陸錦想,在泥濘之中掙扎的樣子實在太過狼狽,誰會願意以這樣的樣子出現在愛人面前呢。不是不愛,不是不在乎,不是不夠相信,只是……突然的甜蜜和苦澀交織,陸錦往椅子後背上一靠,丟掉了手中的鋼筆。

  那麼,現在就全心全意的信任他。陸錦看著手心之中那個圓圓的疤痕,唇畔勾出了一抹溫柔,將手心握在了胸口,壓制住自己所有的相思。

  那漆黑一片的世界之中似乎出現了一點遙遠的光點,他把它稱之為——未來。

  ——

  從蕭穆入院已經快要三個月,即便是理解了蕭穆的心思,陸錦也覺得自己要被逼瘋了,兩個相愛的人,要被單方面分離,無疑最是讓人抓心撓肺,在醫院的時候,陸錦多次差點按捺不住心中的衝動,想要跑到蕭穆面前一訴衷腸,可是他不能。

  於是陸錦只能工作,用忙碌填充自己的腦子,才能不用那麼多時間去想蕭穆,不能親眼看著,哪怕得到的消息是蕭穆一天天好轉,卻還是止不住的擔心。

  近三個月,其實早過了出院的時間,只是蕭穆執意住著,也沒人敢轟他走。

  而上次襲擊的事件也被陸錦查的水落石出,對方的確是蓄意報復,可鼓動那人的赫然是他的好父親,還讓那人一定要逮著蕭穆下手——蕭立嶺聽了蕭雨詩的話,半夜用刀威脅,小巷子之中的黑手,蕭雨詩說的煞有其事,還指天指地發誓,每天瘋瘋癲癲的念,認成功洗腦了蕭立嶺,蕭立嶺便心生一計,若讓人襲擊蕭穆,蕭穆定然反抗,以他瘋子的個性,奪刀反殺算什麼,大庭廣眾之下,陸錦想要保他也要廢一番功夫,他就能趁機再入陸氏。

  若是沒成,也能給陸錦與蕭穆兩個不肖子製造麻煩,蕭立嶺也滿足了,萬一人計畫成功,傷了其中的哪一個,他也能把握。想想也是,壯年時候被擼下來,蕭立嶺怎麼甘心。陸錦想,有些人就是過不得好日子,想不得福,那麼好的條件養老,蕭立嶺偏偏要……

  尋了理由,陸錦將蕭立嶺送進了另外一所療養院——他既然覺得蕭穆有病,自己不如去治療一下好了。好心的請了院長,陸錦細心交待了一下蕭立嶺的“病狀”,嚴重的妄想症,正縫蕭立嶺被醫護人員押進醫院,見到陸錦哪還有不明白,當即大聲叫駡,直呼陸錦是野種,自己早料到這一天,卻沒想到陸錦沒有豬狗不如到如此程度,沒成年就開始謀算他云云,激動不已的樣子讓在場眾位對他有病一事信了幾分,不管心中的想法嗎,面上是信了,並表示會好好照顧蕭立嶺。

  陸錦謝過之後離開,心中冷笑,他總算知曉蕭立嶺上輩子的作為是為什麼了。看透之後他舒了一口氣,對於自己是不是蕭立嶺的骨肉,陸錦沒有多少好奇心,心中卻依然有些疙瘩,他多年以來,沒有半點不尊重蕭立嶺,怕是養狗都有感情了,然而他卻能眼睜睜看著蕭雨詩對他各種陷害,不為他辯解半句,也是讓人心寒。

  親子鑒定書,陸錦雖沒有看,卻被鑒定醫師劇透了一臉,算是徹底釋懷,一旦一個人從心底認定了什麼事情,哪怕有再多疑點,也懶得去驗證吧。陸錦讓人把鑒定書送給了蕭立嶺,並且加了另外一份鑒定——他情婦生的那個兒子,反而不是蕭立嶺的血脈,多麼諷刺。

  安逸的生活會讓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劉嫻姍與蕭雨詩那邊,陸錦也借機敲打了一番——這次的事件說是因禍得福,可誰願意要這樣的禍福,承擔不起就只有從源頭多加防範了。

  這次的事情,背後還有些左大少的影子,只是他隱藏的很好,掃尾也相當漂亮,若不是那人在監獄之中突然被殺,陸錦還不會懷疑他,只是左大少,太過謹慎反而落下把柄。

  陸錦跟左睿說過了這件事,對付左大少還要從長計議,不過陸錦覺得也差不多到時候了,左家老爺子將權柄移至左睿手上,已經讓他開始心急,總會有機會讓他們抓住機會的。不動聲色的,陸錦開始針對他所知左大少手下一家白道公司,將那家公司逼的捉襟見肘。

  忙碌起來的後果,便是三個月內,陸錦消瘦了些,深邃的眼眸顯得更加深沉穩重,氣勢更加強了一些,陸氏員工也都繃著弦認真工作,老總如此拼,下面的人如何偷懶。陸錦皮完手頭的文件,拿起一旁的咖啡喝了一口,邊上的電話響起,陸錦隨手接起,“喂?”

  左手的咖啡杯落地,在地毯上彈了一下歪到一邊,咖啡液染濕了一小片地毯,摔門的聲響還在迴響,辦公室之中卻已經失去了陸錦的身影。

  垂在半空的電話之中還傳出一個男聲試探的問句,而後似乎與旁邊的人交談了兩句,再後傳出的是一聲清冽的短笑,最後是被掛斷的嘟嘟聲。

  ——

  心急如焚,行動如電。不足以形容現在陸錦的心情,他想起電話之中蕭穆的主治醫生的話,“蕭先生讓我今天為他裝上義眼——”

  之後的話他全然聽不進去,就想著他必須要去,什麼“我不叫你你不要來”都見鬼去吧,他現在立刻就要去到他的身邊!一路驅車疾行,連電梯都懶得等,仿佛只有奔跑才能緩解他心中的急切,而奔跑的再劇烈,心中的急切似乎也半點都沒有少,等陸錦到蕭穆所在樓層之時,他的額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心臟急速的跳動,呼吸就要跟不上,眼前因為缺氧有些發黑發花,他撐著膝蓋喘了口氣,就站直了身子,到了這裡,反而不敢跑動了,他一步一步,步子誇的那麼大,到了蕭穆病房之前。

  房門沒有關上。

  蕭穆站在中間,似乎清瘦了幾分,肩膀很是瘦削,穿著白色T恤,普通的淺藍色牛仔褲,頭髮有點長了,垂了幾絲到脖子上,髮絲被柔軟的陽光照耀著,反射出柔和又溫暖的感覺。

  陸錦的腳步被定住了,喉頭梗塞起來,連喘息都放輕了,小心翼翼,生怕驚了房間之中的人兒。

  像是心有所感一般,蕭穆轉頭,見了陸錦眯眼笑了笑,卻又眼淚從他僅剩的左眼之中低落下來,右眼上的繃帶早就拆了,沒有留下什麼痕跡,跟原來一樣漂亮,裝了義眼進去,也沒有想像之中的凹陷。

  還是那麼漂亮。

  還是那麼漂亮。

  陸錦止不住的心酸,大步向前走過去,蕭穆也轉過身,張開雙臂狠狠撲到了陸錦懷中,將臉埋在陸錦的頸窩,聲音輕輕的,像是初夏的風一般,帶著一點點令人心曠神怡涼意。

  “陸錦,堅強……真的好痛。”有滾燙的淚水從他的脖子劃過,沒入他的身體,滴在了陸錦的心上,讓他的心一陣瑟縮,他感受到蕭穆將他抱的更加緊密,箍他的腰都有些疼了,“陸錦,陸錦,對不起。”

  “讓你等了這麼久,對不起……”笨蛋,笨蛋,我是自願的,我願意等你啊,陸錦鼻頭發酸。

  “讓你這麼傷心,孤獨的守候著我,對不起……”笨蛋,守候著你,是我唯一的歸宿,我不傷心,我高興著呢,陸錦眼眶紅了,有淚意湧現。

  “讓你一個人承受這麼多,一直這麼任性,對不起……”笨蛋,你承受的也足夠多了,別哭啊,別哭啊,陸錦的心中像是塞進了熱棉花,堵得他呼吸困難。

  一聲聲的對不起,滾燙的眼淚,讓陸錦的心都要碎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回來了。”蕭穆閉上眼睛,任淚水肆意,“我看到的世界是不完整的世界,為什麼到現在才明白呢,為什麼一直以來都不明白呢……”

  陸錦雙手一顫,聲音都在發抖,將蕭穆的頭捧著親吻,“沒關係,沒關係穆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的守候總算是有報酬的。陸錦的吻落在蕭穆額頭、鼻樑、臉頰、唇畔,最後停留在蕭穆裝了義眼的右眼處,大滴的淚水也終於滴在了蕭穆的臉上。

  醫生看著房間之中令人辛酸的一幕,無聲息的關上了門,並遣走了前來收拾房間的護士,現在的時間,就留給這兩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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