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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第131章
第131章 信號

  那巨響已經消失,整座山的活物卻都被驚醒了。

  寺裏的人紛紛披衣提燈而出,趙冰蛾身形一閃隱了開去,楚惜微卻已經跑遠了。

  他化成了一道黑不溜秋的影子,風馳電掣般掠向聲音來處,提起的一口內息雖綿長卻也經不住這樣耗費,很快就覺胸口生疼。

  可楚惜微半點也不敢停。

  他腦子裏亂糟糟的,不曉得自己在這一路想過了些什麽,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直竄頭頂,甚至顧不得會不會暴露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那片山林。

  林中迷陣已經消失,地上橫倒著許多死屍,楚惜微粗略一掃沒見到端衡,勉強定了定心,卻也沒空細看,疾步到了崖邊,縱身而下。

  那兩條鐵鏈已經斷裂,這片山石也坍塌了大半,連落腳的平台也沒了大半。

  他在僅剩的一小片石台上站定,盯著那已經被堵住大半的洞口,依稀可見甬道內巖石松動,隨時有二度塌陷的危險。

  半刻遲疑也沒,楚惜微疾步掠入,盡量縮著身體不碰到搖搖欲墜的巖石,好不容易才到此路盡頭。

  盡頭是那間西佛所在的密室,可惜門前亂石堆積,已經完全堵死,憑人力在短時間內難以搬開。

  楚惜微嗅到了火藥的余味,心下一沈,還在這片亂石間看到了幾塊破碎的血肉,他呼吸一滯,好在看到了血肉旁邊的黑色碎布,勉強定了定神。

  裏面還有人嗎?

  如果有,是死是活?

  死的是誰?活著的又是誰?

  楚惜微在這一刻心亂如麻,有泥灰掉落下來,腳下微顫,他知道這個地方不安全,恐怕很快就要塌了。

  一咬牙,楚惜微瞥見旁邊一塊倒落的大石,雙手運力將其推起,頂住上頭將要塌落的一塊巖壁,勉強掙了一合之機。深吸一口氣,楚惜微拔刀出鞘,運足內力,毫無花俏地一刀直斬而出,將堵住洞口的一塊石頭從中劈斷!

  碎石迸濺,其中幾塊小石子砸了過來,楚惜微在這狹窄空間裏避無可避,俱都生受了,擡手又是三刀連斬,一時間碎石亂飛,手臂也被力道反震得發麻,虎口都裂開,溢出了血。

  這個時候沒有任何投機取巧的辦法,他只能用力去拼,用命去賭,用心去爭。

  堵住洞口的石頭不知多少,他一人一刀不曉得要何時才能劈出一條路,撐住巖壁的大石發出龜裂怪響,已經隱隱支撐不住了。

  楚惜微知道,自己只有最後一刀的機會。這一刀若不能劈出一條路,自己要麽被掉落的巨石砸中,要麽就是退避後再無進入的機會。

  而且,石門後的人到底是誰?赫連禦,在不在裏面?

  他如果賭錯了,也許就再也不能挽回。

  血從虎口裂開的地方淌下刀刃,楚惜微又擡起了刀,然而這一刀未出,他聽到了一個低弱的聲音從亂石後傳來——

  “住手。”

  這是端清的聲音,楚惜微聽得聲氣虛弱,心裏更急,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忙道:“道長跟色空大師可還好?”

  “死不了。”亂石後面的端清喘了口氣,“你讓開些。”

  這洞口原本被亂石堵死,如今叫楚惜微全力四刀劈開了橫檔外面的四塊大石,還剩下裏層的一堆。這堆石頭是堵住洞口的一扇門,也是撐住此處巖壁的支柱,一旦被打開,恐怕這裏就要完全塌陷了。

  一念及此,楚惜微依言退後,還刀入鞘,卻是瞅準了另一塊倒落的大石。他氣沈丹田,運力於臂,將之推起抵住自己剛才選中的支柱,謹慎起見還附掌其上,用自己一身內力撐住這裏,為即將破封的兩人爭得喘息機會。

  手臂一沈,楚惜微額角青筋畢露,這巨石之沈隱隱有讓他支撐不住的趨勢,卻是一咬牙,又加了一分力。

  洞內,色空擡手拭去嘴角血跡,對端清道:“還好嗎?”

  那身帶火藥之人被拋擲過來的時候,端清正迎面而上收勢不及,若不是色空察覺端倪飛身攔下他,兩人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過爆開沖力,只是後背撞上了巖壁,震得肺腑作痛。

  洞門堵死,山石崩塌,兩人順勢躲入墻角,端清附掌在色空背上傳入內力,老僧沈聲一喝,以一雙肉掌生生架住頭頂塌落的巨石,也用它擋住了其他零星落石,免了更多傷害。

  但是這樣一來,他們雖然暫保了性命,卻實在難以脫身了。

  端清的臉白得像紙,唯有血跡觸目驚心,他斂下眸子,卻是把古劍遞到了色空手中。

  他的左手被火雷珠所傷,現在頂不得用,而長劍在這逼仄的空間裏施展不開,反而束手束腳。

  端清屈起了右手五指,自下而上逆勢擊向巨石。這山中巖石雖非匠人建築所用的堅固,也是骨肉難破,卻被端清這一爪深深插入,再一發力,便出現了五個深深的指洞!

  若非色空目不能視,他一定能認出,這一爪與赫連禦所用的修羅手,如出一轍,只是不如後者一鼓作氣、勢如破竹,視頑石如腐土。

  端清五指入石,周身內力也聚在五指上,力逾百斤的大石竟然被他以指力撼動,連帶覆蓋上面的一堆碎石也被推卸,掙開了一線空間。

  窺得縫隙足夠一人出入,端清五指發力將巨石移到旁側撐住巖壁,從縫隙中爬了出來,又返身去拉出色空。

  半刻不能停歇,二人疾步到了洞口,可惜此處已經被大量亂石堵死。色空一只手已經摸上還陽丹,準備豁命開條生路出來,就聽見外頭傳來刀劍劈砍大石的聲音。

  赫連禦既然逃了出去,以他狡猾謹慎的性子,怕是會先龜縮起來養傷,而不是冒著危險派人來探虛實。想到這裏,端清出了聲,果然聽到楚惜微的回應。

  估摸著楚惜微已經劈開洞口外層,端清便讓他退後,自己從色空手裏拿回古劍,目光冷下。

  楚惜微只有最後一刀的機會,端清自然也只能出一劍。

  如果劈不開這層石頭,他們倆就再難脫身,還會連累守在外面的楚惜微。

  拖在地上劍鋒劃過一道飛弧,這一劍如雲破天開,剎那間亂石飛濺,好幾塊尖銳的碎石打在人身上,若非楚惜微站得巧妙,怕是要被劈頭蓋臉砸一頓好歹。

  他目光如炬,透過紛飛碎石和彌漫煙塵,看到兩道人影在這一息間沖了出來。沒時間說廢話,端清一手擒住色空肩膀,與楚惜微對視一眼,一前一後從搖搖欲墜的甬道裏電射而出。

  此時崖上怕是已經聚了不少人,為免走漏消息,楚惜微伸手抓住端清往崖下躍去。這懸崖陡峭,他一人帶倆,壓力不可謂不大,迅速瞅準幾個連續的落腳點,空出的那只手扯住條攀附山巖的藤蔓,腳下一蹬,身體借力一轉,把端清兩人拋過去。

  端清帶著色空,於那幾塊凸出的山石上借力踏過,接連幾個起落終於腳踏實地,耳邊風聲一動,楚惜微也到了身旁。

  他們腳下現在站立的是條羊腸小道,旁人身處於此,怕是一陣大點的山風都能把人掀下去,好在習武之人不懼。楚惜微緩緩吐出一口氣,這才有機會轉眼去看端清和色空。

  他是第一次見到西佛,只覺得這僧人又盲又老,不過六旬的人看起來已年近古稀,此時臉色灰敗,好像隨時可能會撒手人寰。

  然而色空察覺到他的註視,側過頭來微微一笑,就像佛前曇華綻放,剎那間生出某種安靜的美妙。

  胸中心悸與焦躁,莫名便被撫平,楚惜微明知對方看不見,還是回以一個微笑,然而此時有風吹來,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端清滿頭白發被血和塵汙得狼狽,身上衣衫也殘破,腹部傷口血肉模糊,那血染了半片衣服,平日裏素凈整潔的風儀被敗得一幹二凈。

  可傷勢最重的,是他的左手。

  從肩膀至小臂血跡斑斑,自指尖到手腕的皮肉都焦糊大半,血早凝固,只是被剛才接連的動作又撕扯開,看著更可怖。

  楚惜微瞳孔一縮:“道長,你的手……”

  端清擡起左手看了一眼,神情淡淡,活像那不是自己的血肉之軀,而是廉價的桌子腿,道:“廢了。”

  他雖然躲得及時,但火雷珠威力不小,又是近距離炸開,沒讓他這只手如赫連禦那兩根指頭一樣被生生炸斷已經是萬幸。

  哪怕血肉能將養回來,裏頭筋骨也重創,經脈難續,也許這只左手以後還能動作如常,恐怕是動不得武了。

  頓了頓,端清又看楚惜微的臉,觸及那張葉浮生的假面,倒也沒說什麽,只是道:“他去哪裏了?”

  “伽藍城。”

  楚惜微心裏還在想怎麽治療這兩人傷勢,就聽端清道:“赫連禦此番突破失敗,體內真氣必定反噬,又被陰陽內勁破了一大罩門,修羅手也被廢其一,只可惜沒留下他。”

  赫連禦此人,武功高強,心機深沈,手段更是狠絕毒辣。這一次重創他是喜,但沒能斬草除根,恐將生後患。

  楚惜微心念千轉:“他既然是重傷逃脫,恐怕也會猜到是趙冰蛾背後設局,此人心思多疑,必定會把步雪遙一並懷疑上,那麽……”

  “赫連禦最相信的人,只有自己。現在他正是虛弱的時候,絕不會輕易聯系部下,而是會先躲起來,養好傷再做行動。”端清淡淡道,“剛才攀附之時,我看到了指洞,想必他脫困後也是和我們一樣由此脫身。你派人沿著崖下搜查,應該能有線索。”

  “出事之前,我已經派人守在這附近了。然而剛才我一路到此,只見被端衡道長困在林陣裏的葬魂宮人屍體,不見道長本人,也沒看到我的屬下。”楚惜微皺著眉,“適才趕得急,沒細看那些人的死因,現在也無從猜測,只能等上去之後從玄素那裏獲知了。”

  色空終於開了口,道:“無相寺內,現在是誰掌事?”

  楚惜微道:“群龍無首,因此恒遠受命要在今晚請出‘西佛’,不過以我觀察所見,因著這幾日接連事變,玄素才能出眾,雖經驗有缺,卻能舉一反三。現在已經有不少人以他為首,雖說其中多是散人,但他聲望已不可同日而語,其他門派也放下輕視,與他開始了合謀應對之策。”

  色空神情欣慰,端清面色稍霽。

  萬物枯榮生滅,人也有生老病死,天地間沒有一成不變的人與事,那些熱血風骨唯有在一代代新舊交替中薪火相傳,歷盡人事變遷,才能從轉瞬到永恒。

  世間最可悲的故事,絕非紅顏遲暮與英雄末路,而是和後繼無人。

  唏噓之後,色空一擰眉:“赫連禦失蹤,葬魂宮又被驚動,恐怕要狗急跳墻。”

  楚惜微道:“他們不動手,才是最麻煩的。”

  無相寺內人心各異,除了共同利益,就只有一個共同的敵人才能把散亂的武林白道勢力擰成一股繩。眼下雖然叫赫連禦逃脫,葬魂宮那邊卻還有趙冰蛾,這個女人肯定會借機變招,提前動手,暴露葬魂宮的諸般部署。

  一旦由明轉暗,才能反客為主。

  然而端清沈著面色,似有猶疑。楚惜微看得分明,開口道:“道長若有疑慮,盡可言說。”

  端清搖了搖頭:“我只是沒想通一件事。”

  “嗯?”

  “葬魂宮把持問禪山這麽久,其實沒必要等到現在還按兵不動,赫連禦更沒必要冒著瓶頸受制的危險跟趙冰蛾虛以委蛇,以至於被引入渡厄洞,差點丟了性命。”端清睜開眼,“換了你是他,會為了什麽隱忍到現在?”

  楚惜微背後忽然一寒。

  片刻後,他艱澀道:“身為宮主,顧全大局謹慎行事是理所當然。”

  “你說得不錯。可赫連禦這個人,顧全大局是情分,肆意妄為才是本分。”端清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左手,“他這般性子,今夜當不會吝於性命與我同歸於盡的。”

  端清換上這身封存的裝扮,拿起這把經年的古劍,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麽重拾過往的緬懷,而是針對赫連禦的一場心計。

  他從來不是不懂人情,只是不屑於事故算計,到如今箭在弦上,自然也拿得起放得下,不在意什麽榮辱是非。

  然而這場精心算計,眼看已讓赫連禦生出死戰不退之意,偏偏臨門一腳突生變故。

  他那麽想跟端清同生共死,也的的確確為此興奮不能自已,可最終還是選擇了斷念逃生,只能說明在赫連禦心裏,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

  除卻生死,還能讓赫連禦看重的東西就莫過於……

  端清回憶了洞裏那場死鬥,腦海裏把赫連禦言行神態的變化悉數過了一遍,終於沈下眸色。

  他的聲音有些冷:“派人去給瀟兒送信,叫他小心伽藍城……若我沒猜錯,這次武林大會只是一個幌子。”

  色空有些茫然,他目不能視,又被困洞裏太久,對這些事情實在了解有限,眼下又無從問起。

  楚惜微卻吃了一驚。

  那些撲朔迷離的線索在這一刻開始串連,他腦子裏一團亂麻被抓住了頭緒,然而順勢抽解開來,卻剝出一塊燙手山芋。

  “道長的意思是……葬魂宮這一次,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楚惜微的目光看向遠處,那是伽藍城的方向,可惜現在什麽也看不見,“赫連禦要拿下的不止是問禪山,還有伽藍城?!”

  “他恐怕是在等一個信號,那麽……”端清以劍撐住身體,“速尋趙冰蛾,情況有變,暫緩行動!”

  楚惜微面色一肅,然而他腳下剛動,就見一道火光從遠處山林間沖天而起,在黑沈夜幕上炸開了一朵醒目的幽藍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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