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是來拆房子的嗎
當天下午齊習就接到了莊森的電話,說樂維那個新構思獲得了大老闆皮特先生的充分肯定。開心之余,齊習馬不停蹄著手聯繫起了表演的場地。
他看好的“五十八號工廠”,雖然名字叫做“工廠”,其實是城中一處炙手可熱的展出館區。那裡空間開闊,配套設施完善,還有獨特的下沉式場地,可塑性非常高,是舉辦大型秀的首選地點。遇上旺季,要提前很久預定才能拿到檔期。
齊習之所以敢在莊森面前誇下海口,是因為五十八號工廠的朱老闆是他奶奶田芬教授的學生,而且師生關係處得相當不錯。以前逢年過節朱老闆常常帶著禮物登門拜訪,就算後來奶奶移民去了新西蘭,也會三不五時打個越洋電話過去問候一下。
想來對於他這個“老恩師的孫子”,朱老闆多少會給幾分薄面吧。
齊習出身藝術世家,爺爺是後嶺南畫派的工筆水墨大師,奶奶是美院專門研究平面構成的教授,爸爸是拿過“金頂獎”和“十大”的服裝設計師。這樣顯赫的家庭對他來說既是一種偏得,也是一種負累。
因為從小受到潛移默化的薰陶,使他對藝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也具備了高於旁人的眼界和修為。但是人前人後,齊習都極力避免提起自己的家世,他害怕被人打上標籤,怕被人直接稱作“某某某的兒子”或者“某某的孫子”。
許多失敗者喜歡在別人的成功故事裡尋找“外力因素”,而刻意忽略了“努力”的部分,以此來為自己的失敗進行開脫。你做得好,他們會鼻子一哼:切,天生好命嘛,有個老子給保駕護航!你做得不好,他們照樣鼻子一哼:呦,家門不幸啊,老子英雄兒子草包!
所以齊習從大學時期就離開家半工半讀了,畢業之後也拒絕了媽媽的幫助,繼續留在國內發展。對他來說,無論成功還是失敗,他都只能是“齊習”,這事關一個男人的尊嚴和榮耀。
可是這一次,為了能把《風尚》的周年慶典秀做到最好,他不惜違背堅守多年的行為準則,打出奶奶的旗號,厚著臉皮去走後門兒、討方便了。
因為這不是一場普通的秀,他想要借由這場秀,來證明樂維的智慧和潛力,同時也要讓樂維親手觸摸到“成功”二字所散發出的巨大魅力。所以這場秀不只是要完美,而是要空前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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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闆雖然是學藝術出身,可他浸淫商場多年,行事風格早已演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買賣人。聽齊習在電話裡講過了所求之事,他並沒立刻應承下來,只說要先去看看近期場地的活動安排情況才能給出答案。
這也是齊習意料之中的。做生意的都講究個自抬身價,答應得太爽快,又怎麼能顯示出金貴呢?所以他很有分寸地表達了謝意,掛斷電話,然後就是坐下來耐心等著了。
好在有奶奶這尊大佛壓陣,朱老闆並沒讓他等得太久。晚上他前腳走進家門,後腳電話就到了。
朱老闆在電話裡口若懸河地邀功說,雖然場地排期已經排得滿滿當當,但是他把跟教授的師生之情看得比天高、比海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硬是把齊習需要的時段強行給加塞兒進去了。只不過和前一場秀挨得太緊,留給他們用來裝台和佈景的時間有限,怕會很趕。
齊習當即表示能幫忙解決掉場地問題已經感激不盡了,其餘都是小問題,不難克服。他入行七年尾八年頭,早已習慣了去遷就時間,而不是讓時間遷就自己。為了追進度,白天黑夜連軸兒轉簡直是家常便飯。
為免夜長夢多,齊習提出第二天就帶莊森到朱老闆公司去把這事兒敲定下來。不想朱老闆性子比他還急,一拍大腿說晚上正好有空,不如乾脆約出來吃頓飯,喝上幾杯樂呵樂呵,順便聊聊田教授的近況。
齊習一聽,正中下懷,連忙叫上莊森,一起趕往了朱老闆指定的約見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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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闆是個山東大漢,紅臉膛,粗嗓門,身量兒很高,酒量比身量兒還高。他所說的“喝幾杯”,絕不止“幾杯”那麼簡單,而是一杯一杯又一杯,每次端起杯子還都能整出點兒不同的花樣來。
沒辦法,華人的商場文化是離不開酒桌的,以酒會友,以酒識人,多少大大小小的合同,就是在推杯換盞之間達成的。
一開始朱老闆對著齊習勸酒,莊森還不動聲色地幫忙擋著,可是架不住朱老闆太能喝,頻頻舉杯,莊森那點兒品紅酒品出來的量根本不夠招呼。再者說這是有求於人的事兒,總推三阻四,會顯得太不給面子,因此齊習也只好硬著頭皮捨命陪君子了。
莊森是個非常理智的人,公是公,私是私,分得很開,前一秒被齊習拒絕,後一秒就可以面不改色地繼續談公事。作為《風尚》的主編,他很感激齊習的大力幫忙,說到底,兩人都是為了把秀辦好,不管出發點存在怎樣的分歧,終究是殊途同歸。
可是作為齊習的追求者,他心裡又充滿了嫉妒和不甘。認識十年了,他很清楚齊習的性格,把家人抬出來攀關係走捷徑,正是齊習最不齒的一種行為。可是今天,僅僅因為秀的創意出自那個叫樂維的臭小子,僅僅因為喜歡人家,齊習就像瘋魔了似的,不但答應說服隱退已久的媽媽出面做專訪,還連低三下四陪人喝酒這種事兒都肯去幹了。
看著齊習被不斷灌酒,莊森的心情很複雜。轉念想想,既然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為此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又何必上趕著去呵護呢……
說起來,齊習並非一點兒酒量沒有,念書的時候偶爾和朋友出去小聚,他也能挺過幾輪。只是後來為了健康,他才徹底戒了煙酒。長時間不碰酒精,一下子不太適應,剛半瓶酒下肚腦袋就開始發沉了,人仿佛坐在船上,看哪兒都是忽忽悠悠的直晃蕩。
他這邊兒正在海上飄著的檔口,樂維忽然打了電話過來,一接通劈頭蓋臉就問他說話是否方便。
朱老闆興致正高,吆三喝四有點吵,齊習只好側過頭去將話筒貼緊了耳朵,儘量清楚地解釋道:“哦,大維啊,我在外面吃飯呢。”
“你喝酒啦?”樂維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情緒似乎不高。
在得到齊習肯定的答覆之後,他沉默了半晌,生硬問道:“用不用我開車去接你?”
一瞬間有股暖意從齊習心頭蔓延開來,這不就是他的大維?大維也會因為他喝酒而發脾氣,發過了脾氣也會不辭辛苦跑過來接他,不管他的表現多麼氣人,多麼不可理喻,大維都會盡心盡力地疼他、照顧他……
齊習抿起嘴角輕輕笑了:“我等著你,大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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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維開車趕到的時候,幾個人正東倒西歪地從店裡走出來。
朱老闆也喝高了,互相道別的功夫摟著齊習又哭又笑。他體格壯碩,渾身酒氣,把人往懷裡一扯,頗有點“欺男霸男”的下流味道。看得樂維吞了蒼蠅一樣,膩膩歪歪直犯噁心。
其實朱老闆只是感懷過去,一時失態而已。席間聊起和老師、同學們相處的日子,那可代表著他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歲月,當老男人回憶起青春,難免心潮澎湃。至於齊習,在他眼裡不過是當年被田教授抱著換尿布的小娃娃罷了。
被夜風一吹,齊習的酒勁兒反了上來。揮手送走了朱老闆,立刻轉身扶住大樹幹嘔起來。他之前在洗手間已經吐過一次了,湯湯水水折騰得精光,現在搜腸刮肚也吐不出任何東西,激得倆眼圈兒通紅。
莊森剛想湊上前,就被從後面沖過來的樂維肩膀一抖擠到了旁邊,還差點被頂出個跟頭。
樂維抬手一下一下幫齊習拍著背,沒好氣兒地責備道:“不能喝就別喝,你看看,這難受不難受啊!”語氣雖沖,動作卻很輕柔,生怕自己手勁大,把人給拍壞了。
齊習喘過一口氣,可憐巴巴地點了點頭:“難受……”不過有大維陪著,好像又沒那麼難受了。
“那你自己能走嗎?”樂維展開大手,從拍打變成了摩挲,試著幫齊習順氣。
齊習果斷搖頭:“不能……”
“唉!”樂維誇張地歎了口氣,“來,手給我,靠我身上。”他抓起齊習的胳膊扛在肩膀上,一手拽住齊習腕子,一手從後面繞過去攬住了齊習的腰,就這樣半摟半抱著向車子走去。
齊習神智還算清醒,只是身體不受神智操控,腳像踩在棉花上,也分不清深淺。他是咬牙死撐著,才沒直接癱在地上的,現在有了樂維,他乾脆連最後一分力道也撤掉了,整個人軟軟靠在樂維身上,後背就貼著硬邦邦的肌肉,真是又安穩又舒服……
走到車子旁邊,樂維幫著拉開了門,越野吉普的底盤太高,齊習腿跟麵條兒似的,蹬了兩下愣是沒邁上去。樂維生怕他踩空了磕到地上,乾脆彎下腰一手托住肩膀一手攬著腿彎,兩手一使勁兒,直接把人給抱了起來,塞進副駕駛座。等擺妥當了,又給系好安全帶,反手扣上了車門。
一轉身,冷丁看到莊森還杵在地上,樂維臉孔板得比麻將牌還臭:“怎麼著,莊主編想搭便車嗎?對不住了,不順路!”
莊森把手裡的瓶裝水塞給樂維,朝車裡的人擺了擺下巴,示意拿過去給齊習喝。轉身走出兩步,他又倒退了回來,單手搭在樂維肩頭用力按了按:“小子,把這場秀給辦漂亮了,別偷懶。好好珍惜機會。齊習為了你想出的案子,犧牲大了,別讓他失望!”
瞪著莊森的背影,樂維擰起粗重的眉毛愣怔半天,直到莊森坐上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他才繞到另一邊跳上了車。
一路上,莊森的話撲閃著小翅膀不斷在樂維的大腦裡盤旋。秀辦得漂不漂亮是公司的事,和自己關係很大嗎?好好珍惜個什麼機會?齊老師幹嘛要為自己想出的案子做犧牲?他犧牲了什麼?
樂維不是那種死心眼兒的人,但凡遇到想不通的問題,他就幹乾脆脆繞過去。可是轉了一大圈,他發現所有問題全都想不通。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影影綽綽橫在面前,好像就要弄明白了,又偏偏差著那麼一點,就是鬧不明白。
有時候他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經歷過某些事,後來失憶了。
他知道齊老師是喜歡男人的,齊習心裡頭那個人大概有一張和他相似的臉。他也知道這個圈子很複雜,男男女女之間關係混亂,什麼同性戀、包養、潛規則全都稀鬆平常。可是想想那個把齊習抱在懷裡揉來揉去的老傢伙,想想電話裡吵著“再喝一杯嘛”的曖昧男聲,他就胸口發堵。
這些亂七八糟的資訊“大雜燴”一樣塞進他腦子裡,不斷地翻滾、發酵,“咕嚕咕嚕”冒著邪惡的大氣泡,攪得他心煩意亂。
說白了,他是他,齊習是齊習,甭管關係好壞,總不該干涉人家的私生活。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有股邪火兒在心間竄來竄去,讓他非常想揪個人出來狠狠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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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樂維第一次走進齊習家,以前他只是把人送到樓下,然後在車裡等到齊習家亮了燈就離開。
齊習家在大廈頂層,面積不算太大,應該是兩室兩廳的小戶型,室內沒有隔斷,除了衛生間,其餘部分都是開放式結構的。和一般搞藝術的人不同,齊習家裡幾乎沒有裝飾品,無論相框、雕塑、花瓶、玩偶,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小擺設一概不見。傢俱很簡單,只有床,工作臺,雙人沙發,和必要的桌椅櫃子,連電視機都沒有。布藝用品大多是灰白色調的,區別只在於全素,圓點,或是條格。
樂維飛快掃視了一圈兒,把人扶到沙發上躺好。根據他自己的經驗,喝大了之後通常會渾身發熱,口乾舌燥。所以他先跑去衛生間蓄起了洗澡水,打算幫齊老師簡單清洗一下,這樣睡覺才能睡得香。那邊浴缸放著水,這邊又摸進廚房去找可以喝的水。齊習家連電視都沒有,當然也不會有飲水機了。冰箱裡倒是有礦泉水,可惜太冰。樂維四處看看,從灶台邊端起一隻電熱水壺,灌滿了水,放回到底座上,又開始找起了喝水用的杯子。
齊習眼皮黏糊糊的,一點兒也不想睜開,只用耳朵追隨著樂維的腳步聲。恍恍惚惚間,前世那些與樂維有關的畫面又浮現了出來。
在他人生最後的時光裡,大維就是這樣事無巨細地照顧著他,每天他會伴隨著樂維的腳步聲起床,吃飯,散步,曬太陽……大維會親自幫他理髮,會講搞笑的新聞給他聽,會把他的腳捧在懷裡小心按摩,會從背後擁著他沉沉睡去。
他們之間很少說肉麻的情話,在齊習的印象裡,大維連提到“愛”這個字眼的次數也十分有限。更多的時候,他們喜歡調侃,鬥嘴,或者一起暢想不切實際的未來——雖然他註定不會再有未來。
臨死前一晚,他已經不能說話了,就那麼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瘦得像一具肉色骷髏。
那時大維沒哭,只是緊緊抱著他,手臂微弱搖晃著,用一隻寬厚的手掌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像是在哄小嬰兒入睡。他的眼睛和耳朵都不好使了,只能聽見大維模糊不清的喃喃自語:“齊習,再等等吧,等等再死好嗎?再多陪陪我……別死啊……我伺候你還沒伺候夠呢……”
第二天早上,晨曦初綻的時候,他停止了呼吸。靈魂脫離開身體,飄向半空。他看見他的大維木然地站起身,如同往常一樣貼在耳邊喚他起床,還用食指刮了一下漸漸冰冷的鼻尖兒。大維的臉色比他還要灰敗,分不清哪一個更像屍體。
早餐很快做好,碗碟整整齊齊擺放在兩邊,白粥上蒸騰著熱氣,將視線裡的一切變得虛幻。大維默默坐到了桌子前,招呼他吃飯,可惜對面的椅子上,永遠永遠……再也不會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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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啷”一聲脆響打廚房裡傳來,把齊習從傷感的回憶中吵醒。他費力撐開眼皮,支起上身張望過去,原來是樂維不小心摔破了杯子。
那套水晶杯是年初媽媽從日本帶來的江戶切子純手工製品,一共有籠目、魚子紋、籬笆、小竹葉四個圖案。媽媽自己沒捨得用,都轉送給了齊習。誰知水沒喝上幾口,就這麼報廢了。
唉,破了就破了吧——齊習閉著眼睛想——反正自己的一切都是大維的,他喜歡摔破幾個,儘管去摔好了。
樂維找出杯子想要去倒水,站在電水壺旁邊等了半天,既沒有動靜也沒有熱氣,伸出根指頭試探著摸了摸,涼的。他傻乎乎地想,會不會是自己太倒楣,第一次來齊老師家就遇上水壺壞了?湊近了再看看,他一拍腦門,媽蛋的,電源沒插!
插座有點緊,按了一下沒按進去,他想把水壺拉得靠近些再試一次,這一挪動,撞倒了水杯,杯子咕嚕嚕滾下料理台,樂維趕緊邁大步伸手去接,卻沒算准距離,杯子擦過他指尖掉在地上,碎得乾脆。
樂維扒著椅背露出半邊腦袋,小心翼翼向沙發處看看,見齊習依舊閉著眼睛紋絲沒動,這才拍拍胸脯躡手躡腳去收拾起了碎片。他沒有做家事的經驗,搬過垃圾桶,直接用手撿了大塊兒的玻璃碴兒往裡丟,卻低估了切面的鋒利程度,一個不留神,手指頭劃開了一條大口子。
聽見樂維“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氣,齊習坐不住了。他暈暈乎乎爬起來,看到樂維正蹲在地上,豎起一根手指朝上舉著,不用問,那位少爺肯定是讓玻璃給劃了,也不知道嚴重不嚴重。
齊習倚著沙發扶手站起身,想幫樂維處理一下傷口,他眼睛明明對準廚房方向,腳卻不肯接受指揮,身體一個勁兒往旁邊歪,越走越偏,愣是朝牆壁撞了過去。還好樂維三兩步趕到,一把將人扶住,拎回了沙發上。
“給我看看。”齊習伸手想拉樂維袖子,拉了兩下都沒碰到。
還是樂維主動把手指頭遞了過去:“沒事兒,就割破點皮兒!”
齊習軟綿綿窩在沙發裡,指揮著樂維:“轉身,後頭那個櫃子,最右邊一排上數第三格,裡頭有藥箱。”
樂維照吩咐找到藥箱,從裡面翻出創可貼交給齊習。齊習撕開紙膜幫他纏好了,又在手背上打了一巴掌:“真笨!”
樂維附和著點頭:“嗯,真是笨。”
齊習眯著眼笑道:“說的就是你啊!以為是誰……”
“嘿嘿,我知道。”樂維嘻嘻哈哈沒正經,“我這不是當一把應聲蟲兒嘛,趁機拍拍上司馬屁!”
“就算馬屁拍得再響,杯子也是要賠的。”齊習想假意瞪他一眼,可是唇角卻止不住往上勾,屏都屏不住。
隱隱約約地,不知哪裡傳出水聲,齊習以為自己幻聽,用力揉了揉耳根:“大維,你聽,哪來的水啊?”
“噢,我廚房燒著水呢,這會兒應該……操!”他一眼瞥見洗手間門縫裡正潺潺往外滲著水,猛然想起了浴缸上方的龍頭還開著,“完蛋,這下搞大了!”
他“騰”地起身就往浴室跑,裡頭早已汪洋一片。原本擱在浴缸邊的沐浴乳、洗髮水都被沖到了地上,麻編的腳墊兒也漂了起來,在衛生間中央打著轉悠兒。
齊習很愜意地躺在沙發裡,望著天花板幽幽笑道:“大維啊,你是跑到我家來拆房子的嗎?”
樂維手忙腳亂要去抓水龍頭,沒提防腳底下一滑,“噗通”跌進了水裡。他急急忙忙要爬起來,一條腿還沒站穩,又絆在了腳墊兒上,重新撲騰到了水裡。等好不容易把水關掉,他自己已經成了個落湯雞。
這時齊習也扶著牆走了進來,看到樂維的狼狽相,他忍不住想要逗著玩玩兒。趁樂維擺弄水龍頭的功夫,他悄悄靠近,朝後背比劃了兩下,剛打算推,誰知樂維毫無徵兆地站了起來。
齊習本來就頭暈目眩站不穩,一下失去平衡,直筆筆朝著浴缸栽了下去。樂維下意識伸手去救,偏偏地上都是水,滑得要命,兩人就這樣摟在一起,雙雙滾進了浴缸裡。
“嘩”,水花四濺,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