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章
因為樂維是替白清瑜出頭而惹上官司的,所以王大美把全部怒氣都發洩到了白清瑜身上,在她心裡,白清瑜儼然就是一個專門魅惑男人、吃男人心肝的妖孽狐狸精,簡直罪大惡極!罪不容誅!天誅地滅!
其實這事兒要擱在別人身上,王大美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一定會對白清瑜抱同情態度。她雖然做了半輩子家庭主婦,每天菜場家裡兩點一線,卻不是那種斤斤計較、蠻不講理的人。只是家裡這一系列的變故,除了白清瑜她實在找不出第二個用來洩憤的物件。她不能責怪自己的兒子,不能埋怨自己的老公,至於什麼天道無常、法律不公,那更是八竿子打不著,兜兜轉轉,她只好用咒駡白清瑜來排解心中的憤懣之氣了。
雖然王大美恨白清瑜恨到牙根兒癢癢,一天要念叨上八百遍,快趕上洗腦的頻率了,可不知為什麼,樂維對白清瑜就是恨不起來。
追根究底,當年是他首先朝白清瑜伸出手去的,至於後來兩人確定關係,幫白清瑜教訓盧公子,也都是他心甘情願的。既然做這一切的時候沒想過索取回報,那麼為此付出的代價自然也要由自己扛下來了。
從小樂爸爸就教育兒子,男子漢大丈夫,就是要有副鐵打的肩膀,堂堂正正頂天立地,哪怕打碎了牙齒和血吞,也不能畏畏縮縮讓人給看扁嘍。老媽可以主觀上把這個家所有的苦難都推到白清瑜頭上,他不行,因為他是個男人。
沒認識齊老師之前,樂維以為自己是喜歡白清瑜的。偶爾夜深人靜,翻出架子上的相片兒,他也會默默惆悵上幾分鐘。在監獄裡那寂寞的三年時光,他不止一次幻想過將來和白清瑜在一起的種種生活,什麼洞房花燭啊,喜得貴子啊,人這輩子辛辛苦苦為的不就是給老婆孩子撐起一片天嘛,就像他老爸做的那樣。
可惜幻想終究是幻想,想得再美,也是他一個人的事兒。人家一走,就什麼都沒了。
認識齊老師之後,樂維漸漸琢磨出味兒來了,原來愛情不是那麼簡單的,除了想保護對方的衝動,還會有小忐忑、小酸澀,一時半刻見不到面就開始惦記,發現對方和別人關係親密就嫉妒得想咬人,哪怕對方只是皺皺眉頭,都會跟著心裡抖上一陣……
相較之下,當初對白清瑜的感情可就淺顯多了。白清瑜就好像大雨天瑟縮在角落裡的一隻流浪貓,他從街邊經過剛好看到了,因為不忍心一條柔弱的生命受苦,就把小貓帶回了家,給洗個澡,給吹吹幹,給倒一小碗牛奶喂下去,或許在摸毛抓癢的過程中彼此都感覺到了溫暖和慰藉。等到雨過天晴,小貓走了,留給他的只有衛生間的水漬和喝光了的牛奶瓶。
縱然如此,他也沒辦法去責怪那只貓,因為野貓本來就該是往外跑的,天性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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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對白清瑜抱持著怎樣的感情,看到她有麻煩,樂維還是第一時間跳下了車,三兩步走到發生爭執的兩人身旁,先抬手橫在那男人前面:“兄弟,有話好好說,別對女人動粗!”又回頭低聲問白清瑜,“出了什麼事?”
白清瑜完全不理會樂維的問話,握著拳頭又要往上沖,樂維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跟人動粗挨欺負,靠勸的又沒用,只好伸手鉗制住了白清瑜的肩膀。白清瑜掙扎了兩下沒掙開,依舊倔強地咬著嘴唇,緊蹙雙眉瞪向對面的男人。
那男人表現得很淡定,他看了樂維一眼,對白清瑜說:“你的情緒太激動,多說什麼也沒用,不如改天再談吧。既然你有朋友在這裡,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這番話,他朝樂維點點頭,接著從容地轉過身,攔下輛計程車,迅速離開了。
車子開出的那一刻,白清瑜忽然瘋瘋癲癲地沖了出去,試圖截下那輛車,不管不顧的,差點被身後飛馳而來的車子撞倒。幸虧樂維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扯了回來,才避免了被捲進車輪底下的厄運。
白清瑜踉踉蹌蹌跌進樂維懷裡,乾脆兩手抓扯住他的衣襟嗚嗚哭了起來。
樂維兩手懸在半空中,想去扶住白清瑜,又覺得不太合適。兩人雖然交往過,可畢竟缺少了肌膚相親那一環,相隔幾年之後再見,難免顯得生疏。別看樂維平常跟小姑娘們嘻嘻哈哈沒正經,偶爾還開開下半身的玩笑,卻從來沒有過動手動腳的時候。
白清瑜的眼淚鼻涕抹到了樂維衣襟上,哽咽著說道:“大維,我真搞不懂……我是不是上輩子做了很多孽,為什麼老天就看不得我有一點點好兒呢!當我以為家庭幸福,爸媽就出車禍死了,當我想要安安分分讀書,又偏偏遇到了姓盧的,還連累你白白坐了三年牢……現在我以為終於有個人可以依靠了,原來也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樂維不知道前因後果,也沒辦法勸,只好用手掌拍了拍白清瑜的後背。
白清瑜情緒平復了一些,說話依舊斷斷續續:“大維,我錯了,我走了那麼多地方,遇見了那麼多的人,終於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或許就像齊老師說的那樣吧,放棄你是我人生裡最大的遺憾……”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樂維打斷了白清瑜的話,直接拉起人向車子走去,這一路再沒有留給白清瑜說話的機會。
他完全沒注意到,從他現身解救白清瑜開始,有輛黑色轎車就一直停在街對面,駕車的人正是莊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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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森原本和朋友約好一起喝酒的,因為朋友當中有女性成員,他打算先在車子裡抽完一支煙再進去。雖說這間酒吧不禁煙,但是在不吸煙的人面前吞雲吐霧畢竟不夠紳士。
沒想到這支煙剛點著,他就看到了那輛原本屬於齊習的牧馬人緩緩駛近。越野車巨大的框架和明黃色的外殼實在惹眼,想忽視都忽視不掉。
從前莊森很不理解齊習為什麼會挑這款車,這簡直跟他一貫的形象和品味南轅北轍。可是車子交給樂維開之後,莊森懂了,原來齊習挑男人和挑車的眼光是一樣的,都是野性,粗獷,陽剛味兒十足的。哪怕莊森心裡再不喜歡樂維,也不得不承認,除了樂維,再沒人能配得上這樣一輛車,再也沒有哪個男人能壓得住如此招搖的顏色。
只見那輛車的車門一開,樂維獨自跳了下來,完全不見齊習蹤影,這讓莊森有點兒失望。不管怎麼說,能和喜歡的人來一場偶然邂逅總是讓人心情愉悅的。
可接下來看到的一幕,就令他愉悅不起來了,先是樂維跑過馬路分開了一對兒拉扯的男女,之後那男人走了,女人要去追,卻被樂維一把給拉回了懷裡,隨即兩人就在大庭廣眾之下緊緊抱在了一起。
莊森將吸了沒幾口的香煙按滅在金屬煙缸兒裡,胳膊架在打開的車窗上,皺起眉頭默默看著戲,直到樂維攙著那女人上車離去,他才掏出手機,調出通訊錄,手指對準齊習的名字有意要按下去,卻又頓住了,就這樣懸停在半空靜止了足有三十秒,最終苦笑著收起了手機。
出於好心做的事,未必能收到好的效果。像這樣貿貿然打去跟齊習告狀,會擔上“長舌婦”的嫌疑不說,空口無憑的,人家也未必會相信,到最後還不是自己枉做小人。如果樂維真不老實,那早晚會再露出馬腳,只要留神盯著他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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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平浪靜地過了些日子,和HSU合作的秀終於籌備妥當,即將上演了。這段時間裡白清瑜雖然常常和齊習、樂維見面,卻並未再流露出任何工作以外的想法,這讓樂維也自在了不少。
因為是服裝秀的旺季,在齊習的拜託下,莊森帶著樂維頻頻出沒於各大秀場和活動現場。想做一名優秀的設計師,必須要“眼高於手”,只有眼界足夠開闊了,充分吸取了他人的經驗和優勢,才能做出高級的東西。
出乎莊森預料,這一次接觸,樂維並未像從前那麼針鋒相對,反而帶著一種虛心求教的真誠態度。就好像班級裡最調皮搗蛋的孩子一夜之間變得認真刻苦起來,反倒讓莊森很不習慣,連說話都彆扭了。好幾次他想旁敲側擊著問問那晚的事,最後都沒好意思開口。
這天莊森帶著樂維去觀看一場女裝發佈會,路上有點兒賽車,兩人進去的時候,秀已經開場了。樂維本來在和莊森探討著邀請卡的配色問題,等到進了門一聽見音樂,他忽然不說話了,那是一段夾雜著雨聲的輕快哼唱,慣常用來掌控節奏的鼓點兒被空靈的琴聲所代替,那是齊習吩咐寶山剪接混錄的,世上再不會有第二份兒。
樂維皺著眉頭又往裡走了一段,看到T台的刹那,他整個臉色都變了。
在T台的中間,豎著一塊玻璃幕牆,裡面是做成雨滴狀的水幕,配合上燈光折射效果,模特就像是走在了雨中——這跟齊習為HSU所排的秀一模一樣!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莊森看出樂維的異樣,隨口問道。
樂維嗓子發幹聲調發緊:“他們……他們剽竊了齊老師的創意!這是我們為HSU做的案子!”
意識到問題嚴重性,莊森的臉孔也嚴肅起來:“你能確定嗎?會不會只是思路相近而已?”
“不是相近,是完全一樣!從背景佈置,到燈光,音樂,模特的出場方式,完全一樣!”樂維的呼吸聲漸漸粗重起來,“要命的是,一天之後HSU的秀就要上演了!”
他原地站了片刻,忽然狠狠罵了一句髒話,帶著滿身怒火扭頭兒向後臺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