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章
看到王大美在齊習家廚房熟門熟路地抄著鐵勺兒燒著菜,樂維有種走進異次元空間的錯亂感。他邁出兩步,顫巍巍地叫了一聲:“大、大美?”
“到家啦大維,這都多長時間沒吃到你媽做的菜了,饞不饞?今晚上這一頓都是你愛吃的,管夠兒!”王大美沒回頭,手上忙活著,把油鍋顛得“吱啦吱啦”響,聲音裡透著喜氣兒。
樂維越發疑惑不解了:“你這……怎麼還做上飯了?”
王大美顯然沒弄明白兒子想問的是什麼:“臭小子,不做飯拿什麼喂飽你?去歇著吧,我再幫小齊拌個涼菜就得了。你們倆啊,一個比一個難伺候,你呢,是屬狼的,見不著肉就嗷嗷叫喚,小齊呢,屬兔子的,就知道啃蘿蔔白菜,不是綠色兒的都不吃。你說這倆人光吃飯都吃不到一個槽子裡去,咋還就看對眼兒了呢?可真是……”
聽王大美話裡話外的意思,不但是在幫著齊習做飯,還遷就到了齊習的口味,樂維感到眼前的一切簡直難以置信,他緊走兩步扒在王大美肩膀上,伸手探向王大美的額頭:“該不會是發燒了吧,三個月不見,怎麼還轉了性了?你真是我們家大美嗎?”
王大美不耐煩地抖了抖肩膀把兒子撞開:“去去去,別跟這添亂,看我一手油乎乎的,當心蹭你衣服上。老實坐著,待會兒小齊就回來了。”
樂維隨手從盤子裡偷了只大肉丸兒,塞進嘴裡,這才退出半米距離含糊問道:“對了,齊老師人呢?知道我要回來還不在家乖乖等著,不是又去加班了吧?”
“小齊去醫院了,”王大美扭頭兒看了眼客廳牆上的掛鐘,“這功夫也該回來了。”
“去醫院?”樂維頓時就急了,連珠炮似地發問道,“齊老師怎麼了?是不是病了?嚴重嗎?什麼時候的事兒?你們怎麼都沒跟我說呢?昨天打電話不是還好好的嗎?”
王大美白了兒子一眼,也不甘落後地捏起只肉丸子塞進了嘴裡:“你一氣兒問了這老些問題,讓我回答哪一條啊?”
“甭管哪條兒了,您老倒是說明白啊?”樂維心裡著急,音調不自覺抬高了好幾度。
王大美當即瞪起眼睛一叉腰:“好你個兔崽子混球兒王八蛋啊,有齊老師就不要你媽啦?還敢吼我?我就不告訴你,哼,你再吼我一個試試!再吼個試試!”她一抬手抓住根兒大蔥揮了起來,“信不信我抽你!”
樂維趕緊求饒,雙手作揖朝王大美拜了幾下:“誒呦我的親媽啊,我哪敢吼你啊,兒子吼老媽會遭雷劈的,我那就是急了點兒。你你你快跟我說說齊老師到底怎麼了?”
王大美剛張開嘴巴,門外就傳來了“嘩啦啦”的鑰匙響。樂維立刻丟開老媽,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玄關一把將門拉開,外頭果然站著他朝思暮想的齊老師——還有被他視為天敵的莊森。
齊習見到樂維,眼珠兒“唰”地就亮了,跟兩顆烏黑透亮的水晶石一樣:“大維,你已經到啦,太好了!”
樂維急吼吼扶住齊習肩膀:“大美說你去醫院了,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頭暈的毛病又發作了?肯定沒注意休息吧?走的時候不都講好的嘛,怎麼就……”他邊說邊上下打量著齊習,不知道是心情好的關係還是趕路趕得太急了,齊習的臉色紅撲撲的,貌似比之前還長了點兒肉。等到他一低頭,終於發現了齊習腳上打著的石膏,“腳傷到了?”
齊習故意抬起小腿靈活地動了幾下:“沒事兒,就是骨頭裂了個小縫兒,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大夫說再過兩個禮拜就能跑能跳了。”
樂維一貓腰兒把齊習抱起來,小心翼翼放到沙發上,然後蹲在旁邊捧起那支裹了石膏的腳,心疼到不行:“都傷到骨頭了,應該挺疼的吧?”
齊習笑眯眯搖了搖頭:“最開始有點兒疼,現在就光剩下癢了,癢又撓不到,煩躁得只想打人。”
樂維拍拍自己結實的肩膀:“給你打,保證不硌手。”
齊習抿嘴笑著,抬手在樂維臉蛋兒上刮了一下,像逗小孩子一樣,滿滿的都是寵愛。
送齊習去複診的莊森被晾在門口老半天,眼睜睜看著兩人秀恩愛,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訕訕乾咳了一聲:“嗯,人我也送到了,使命也完成了,那我就先走了。”
齊習這才想起莊森還站在旁邊呢,白讓人家充當了臨時的護工和司機,結果一見樂維就給拋到腦後了,實在說不過去:“Jon,別急,大美阿姨飯快做好了,你留下來一起吃吧。”
王大美見狀也從廚房走了出來,邊擦手邊挽留道:“是啊,莊先生,又麻煩你一趟,這段時間也沒少跟著忙活,吃了飯再走吧。”
樂維將王大美往身後一扒拉,飛快地使了個眼色,又轉身對莊森假裝客氣道:“真要謝謝你了莊主編,因為我不在,還要麻煩你幫忙照顧齊習。現在我回來了,您就放心地好好休息去吧。你看你要是不忙的話,就留下來吃頓便飯嘛。”說到“不忙”兩個字,他還刻意加重了語氣。
如此明顯的旁敲側擊,莊森自然看得通透,他識趣地笑笑:“那還真不巧了,我正好有事要忙,就不耽誤你們一家人團聚了,改天再來探望。”
俗話說,久別勝新婚,樂維、齊習有兩三個月不見了,恐怕是柔情蜜意濃得化都化不開了。這會兒非要留下插一腳的話,不光是人家看著礙眼,自己心裡更不舒服。誰知他前腳剛走出大門,樂維後腳就急不可待地把門給撞上了,一句“拜拜”愣是憋在他嗓子眼兒沒得機會吐出來。莊森在門外愣了片刻,最後無奈地苦笑著離開了。
關起房門,樂維舒心地拍了兩下手掌,身背後的王大美卻有些不滿:“幹嘛往外轟人似的?這些天莊先生可沒少跟著操心,我告訴你啊大維,可得單獨請人家吃頓飯表示表示才行。”
樂維攬過老媽肩膀,小聲嘀咕:“你是不知道,姓裝的那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以為他惦記誰呢?留他在這吃飯那簡直就應了一句話,叫‘引狼入室’。”
“他惦記誰啊?”王大美順著樂維的目光瞄向齊習,這才恍然大悟,“噢,合著是情敵啊?這你操哪門子閒心啊,他跟你比還不差遠啦,長的就沒你帥,個頭兒也沒你挺拔,牙也沒你白,我還發現他是個左撇子……”
樂維傻傻咧開嘴巴:“啊?左撇子也算缺點嗎?”
王大美很驕傲地一仰脖兒:“反正只要是他有、你沒有的,統統算作缺點!你就照這麼想,兒子,聽媽的話保准沒錯兒!”
這邊兒說話的功夫,鍋燒幹了,隱隱傳出一股子焦味兒,王大美跑進廚房去關火,樂維又黏黏糊糊湊到了齊習身邊,把人抱在懷裡緊緊摟住不肯放。他餘光一掃,發現邊桌兒上放了只以前沒見過的花瓶,屎黃色的,上頭畫著幾朵大花牡丹,還都勾了金邊兒,這等惡俗的玩意兒,和室內裝潢十分不搭,一看就不是出自齊習的品味。
樂維朝花瓶兒方向揚了揚下巴:“那支牛糞瓶兒哪來的?”
齊習故作神秘:“你猜。”
“別跟我說是王大美送的。”樂維從齊習表情裡讀出了一絲古怪。
“大維你真是料事如神。”齊習扭頭兒掃過一眼,又匆匆收回了目光,有些東西太毀審美,實在不能多看,“大美說我房間太素了,除了黑就是白,缺少色彩,所以特意去工藝品市場淘來給我做裝飾用的。”
樂維咂麼咂麼嘴兒,滿肚子都是問號。他很好奇自己不在這短短三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走之前王大美提起齊習還一口一個公狐狸地叫呢,回來再一看,那兩人好的都恨不得要穿一條褲子了。
吃飯的時候,樂維講起了他在巴黎遇到的各種奇聞異事,王大美和齊習都聽得津津有味。
樂維也把齊媽媽讓他幫忙設計婚紗的事兒說了,王大美對於齊媽媽到了這把年紀還能像小年輕一樣談戀愛感到由衷欽佩,齊習對此的反應倒冷靜得多:“大維,婚紗你只管放心大膽地去構思,媽媽是做模特出身,應該可以適合各種不同風格。而且這是個很好的契機,你的火候也差不多了,是時候考慮一下自己創業的事兒了。”
野心和膽量樂維早已具備了,實力也不缺,可是創業還需要資本,無論材料、人工或者場地,都是要用錢來支撐的。
看到樂維臉上現出了為難的神色,齊習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放心,我和大美阿姨都是你的堅實後盾。你只管想好你要做的東西,其餘的,我幫你搞定。等我腳好了咱們就著手去辦。”
這樣一來,樂維就更像是靠著齊習混飯吃的小白臉了,他心態再健康,也難免有些尷尬,於是故意扯開話題:“對了齊老師,剛才忘記問了,你這腳是怎麼弄傷的?”
作為罪魁禍首的王大美很不好意思地主動解釋道:“其實都是……”
“其實都是缺少鍛煉的關係,你知道的,我肢體向來不協調。”齊習不易察覺地悄悄對王大美擺了下手,截住話頭兒,又輕描淡寫地遮掩了過去。
王大美會意地住了口,一時間內心裡五味雜陳。她能體會齊習的苦心,既然危險的一幕過都過了,也就沒必要再讓樂維跟著擔驚受怕一回了,再說樂維對齊習有多上心,任誰都看得出來,要是給樂維知道自己老媽連累了齊習受傷,他也難免會內疚添堵。齊習遇事總是在為他們母子著想,對樂維比她這個當媽的都維護。
想著想著,王大美禁不住眼圈兒紅了。樂維一見趕緊靠過去輕聲詢問:“大美啊,你這是怎麼了?我都回來了還想我呐?來來來,兒子夾個最肥嫩、最鮮美的大雞腿兒孝敬孝敬我們寶貝老媽!”
樂維把雞腿兒夾到王大美碗裡,又在她頭髮上安慰地摸了摸。而齊習則很細心地把面巾紙送到了她手邊。
王大美拿紙巾揉著眼睛,朝樂維搖搖頭:“沒啥,我就是忽然想起你老爸了。要是你老爸活著多好,咱們一家四口兒,開開心心坐在一起吃飯……”
“要是想老爸就更不能哭了。”樂維抱住王大美來回晃了幾晃,“大美,忘了咱們說好的嗎,無論遇到什麼溝溝坎坎,都要笑,老爸在天上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