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考慮
安景行不懂陸言蹊口中“綠茶”是什麼意思,雲婉儀和胡月蘭也不懂,但是隱約能夠知道,這個詞語是用來形容陸書依的,並且隱約能夠感覺到,並不是什麼好詞。
想到這裏,胡月蘭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但是剛剛陸言蹊到底沒有明說,也只是隱晦地問了安景行一個問題,胡月蘭也不好直接發火,轉頭又笑眯眯地看著雲婉儀:“婉儀你看,是不是我說的這個理兒?”
“大嫂……”雲婉儀此時眼帶怒火,嫁入陸府二十餘年,頭一次對妯娌發火:“殿下的後院,似乎不由大嫂說了算吧!”
雲婉儀的怒火,卻愈發讓胡月蘭覺得自己在理,而且只要雲婉儀不高興,她就開心了!自己比雲婉儀還早入府兩年,憑什麼老太爺和老太太都喜歡雲婉儀?自己父親堂堂二品大員,還比不上雲家那老頭子區區一個白身嗎?
自己長得不比雲婉儀差!憑什麼雲婉儀就能獨佔陸遠的後院,陸成卻納了不知道多少小妾,庶子庶女一堆,更重要的是,明明自己的丈夫才是將軍府長子,憑什麼卻要陸遠繼承將軍府的一切?
現在雲婉儀所擁有的一切,明明原本是屬於自己的!即使心中早已妒火中燒,但胡月蘭面上卻一點也不顯,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
“婉儀這又是說的什麼話?咱們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作為正妻,為丈夫開枝散葉才是正道!言蹊自己不能做,自然是需要替殿下好好張羅張羅了!咱們書依婉儀你是知道的,是個頂頂好的姑娘,不會給言蹊添麻煩的!”
“滾……”雲婉儀此生,第一次說出這樣的字眼,在今日之前,她從來不知道這樣的字眼能從她口中說出來。
而陸言蹊也被嚇了一跳,平時父親在母親面前都多有注意,不會讓自己說出粗話,母親今兒個卻主動開口說了,可見被氣得多狠。
“大……”就在陸言蹊準備開口的時候,卻被安景行出言打斷了:
“侍郎夫人是對父皇,有什麼不滿嗎?”侍郎夫人,說的就是胡月蘭,即使陸成沒有繼承威遠將軍府,陸家老太爺也將他安排進了兵部,與范華榮一樣,為兵部侍郎。
胡月蘭被安景行這頂大帽子嚇得不輕,不敬皇上,就是以下犯上,往大了說,可是誅九族的重罪啊!
哆嗦了一下才恢復了正常:“太子殿下何出此言?還望殿下明鑒,我們陸家,對皇上可是忠心耿耿啊!”
不得不說,這胡月蘭也是一個妙人,安景行剛剛分明只說了她一個人,她轉身卻將整個陸府帶上了,而她口中的陸家,到底是陸成的陸家,還是威遠將軍府的陸家,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不是對父皇有所不滿,剛剛又為何急著將令千金推入太子府?”安景行似乎絲毫不受“陸家”的影響,看著胡月蘭,想來儒雅的公子,此時眼中竟帶上了一絲威嚴,那種天潢貴胄,與生俱來的威嚴。
“這……民婦是真心為太子著想,為言蹊著想。”胡月蘭此時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此事會上升到對皇上不滿的高度,但是此刻安景行的眼神讓她害怕,甚至止不住腿軟。
“哦?孤與言蹊,是父皇賜婚,新婚之時,讓孤納妾,這不就是在表達對皇上的不滿嗎?”安景行顯然沒有要放過胡月蘭的意思,剛剛胡月蘭的一通勸阻,明顯已經觸犯到了雲婉儀的底線,也觸犯到了他的底線。
而坐在一旁,一直做壁上觀的陸言修則點了點頭:“沒錯,大伯母,這御賜的婚禮,一年內納妾……”
陸言修話未盡,話中的意思卻表達地非常清楚,再加上他那雙狐狸一般算計的眼睛,更讓胡月蘭心底一涼:沒錯,在西元,御賜的婚禮,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府上一年之內不能添新人。
雖然這樣的規矩並不是明文規定,遵不遵守全靠自覺,但是也是能拿出來說道彈劾的,到時候自己這個往太子府塞人的“罪魁禍首”……想到這裏,明明還是大冷的天兒,胡月蘭額頭上卻密密麻麻冒出了不少冷汗,但是好歹是大家族出來的女人,沒一會兒就穩住了神:
“倒是民婦考慮不周了,讓太子、太子妃見笑了。”說完後,胡月蘭向安景行笑了笑,只是那臉上的笑容,怎麼看怎麼尷尬。
見胡月蘭消停了,安景行也不再咄咄逼人,反而拂了拂衣袖,重新安靜了下來,深藏功與名。
剛剛的話,只能安景行來說,卻不能陸言蹊或者陸家人來說。畢竟並不是白紙黑字寫下的規矩,由了陸言蹊開口,倒會平白落個“善妒”的名頭,但由安景行開口,不僅能直言拒絕,反而還能討個“孝順”的好名聲。
洞察一切的陸言修看了安景行一眼:會算計!
安景行眼觀鼻鼻觀心,會以一眼:二哥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被安景行駁了面子,胡月蘭也有些坐立不安,坐了沒一會兒,就起身告辭了。剛走出房門,就看到了匆匆趕來的陸書依,此時陸書依到底是將臉上的傷掩蓋好了,見時間實在是拖不了了,才跟著母親的丫鬟走了過來。
誰料剛到門口,就看見了母親從房內臉色難看地走了出來,看到母親的臉色,陸書依向旁邊動了動,企圖將自己藏起來:母親此刻的心情,一定遭到了極點!
果然,一看到陸書依,胡月蘭根本顧不上這裏還在雲婉儀房前,只接一個巴掌抽了出去:“平時見你動作挺利索,今兒個倒擺起譜了!”
說完,也不管陸書依的反應,轉身直接向西苑走去。老爺交代的事沒完成,還得回去同老爺好好商討商討對策才是,而胡月蘭的丫鬟,見到胡月蘭的動作,也連忙跟了上去,竟然將陸書依一個人丟在了那裏。
陸書依站在雲婉儀的房前,感覺不只是被母親打的那一巴掌讓她臉上火辣辣地疼,房前的下人們隱晦打量的眼神,更也讓她無地自容。
剛剛胡月蘭打陸書依那一巴掌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房內,雲婉儀下意識皺了皺眉:大庭廣眾之下尚且如此,關上門還不知會怎麼磋磨。
可是經過剛剛的事,雲婉儀此時對陸書依一點好感也無,正在心中思索著是不是該讓下人送陸書依回去的時候,只見小兒子站了起來。
“你陪娘和哥哥們聊一會兒,我去和那個小姑娘聊聊。”陸言蹊拍了拍安景行的肩膀,說完就準備出門,卻不料被安景行拉住。
“別太累了,那個小姑娘……挺會演戲的。”剛剛陸書依是在自己面前如何詆毀言蹊的,安景行還記得,所以一時間對陸書依也生不起同情,雖然不知道陸言蹊為什麼會出去,但安景行還是想要提醒一句。
“知道了。”陸言蹊說著瞥了安景行一眼,眼中的滿意不言而喻,沒想到這廝,還真不愛喝綠茶。
想到這裏,陸言蹊步履輕快地走出了房門,果然,剛出門,就看到了在門前哭得梨花帶雨的陸書依,楚楚可憐,惹人憐愛。
“別哭了,沒人看。”說完,陸言蹊對站在一旁的嬤嬤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將陸書依帶到隔壁的廂房。
“……堂哥。”看到陸言蹊在進入廂房後,將下人打發出去的動作,陸書依忍不住縮了縮。她害怕自己這個堂哥,就算是威武的大堂哥,也沒有三堂哥給她的恐懼來得深刻。
害怕?怎麼會不害怕?京城裏怕陸言蹊的人多了去了,小到行足走販,大到王公貴族,誰不是“談蹊色變”?所以陸書依的瑟瑟發抖,根本沒有給陸言蹊帶來任何影響,反而瞥了一眼陸書依:
“行了,別裝了,豬鼻子插蔥裝象,你這蔥都沒插呢,還想裝象?這兒沒你可以利用的男人,這幅楚楚可憐的樣子給小爺收起來。”上輩子陸言蹊開始本以為這個小堂妹是個身世可憐的綠茶,結果到了最後,他才知道,哪兒是身世可憐的綠茶啊?簡直就是披著羊皮的綠茶!
“堂哥說的這是什麼話……書依聽不太明白……”陸書依聽到陸言蹊的話,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完全不敢看陸言蹊一眼。
“你……算了,愛裝就裝吧……”陸言蹊看著陸書依這樣子,最後也沒有強迫,這個女人,向來隱忍謹慎,上輩子若不是到了最後絕地反擊的時刻,誰能想到她能這麼狠?
陸言蹊一副不愛看的樣子,搖著手中的扇子,語帶誘惑:“想離開陸府嗎?”
陸書依聽到這話,抬頭看了一眼陸言蹊,眼中的膽怯終於有了一絲破綻,閃過了一絲渴望與一絲野心,不過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
“堂哥說什麼,書依聽不太懂,女子終歸是要離府的,何來想不想?”陸書依想離開陸府嗎?當然想!甚至日日夜夜,無時無刻,都在想著!
明明是主子,活得卻不如一個下人!胡月蘭也是動輒打罵,但是她不能!若是就這樣離府,以後,又怎麼會有出頭之日?
陸言蹊對陸書依此刻的回答也不意外,原本也沒指望陸書依現在能回答自己的問題,瞥了陸書依一眼,伸手將一個口哨放在了桌上:“若是想好了,便吹,會有信鴿,傳信便是。”
說著,陸言蹊站了起來,緩步走向了陸書依,陸書依看著離自己愈來愈近的紅色身影,身子也愈來愈抖,剛剛“勾引”安景行的事,也讓她很是心虛,陸言蹊見陸書依害怕的樣子,勾了勾唇,湊到了陸書依耳邊說了一句什麼,明明是熱氣吹到了陸書依的耳畔,卻讓她從頭涼到了腳底。
說完,陸言蹊便轉身離開。看著陸言蹊的背影,陸書依則是鬆了口氣,幸好,幸好不是因為剛剛太子殿下的事!
卻不料這口氣還沒鬆完,陸言蹊卻在門口停下了腳步,頭也沒回:“忘了說,堂妹應該明白,打上了我陸言蹊的烙印,就容不得他人覬覦,若是下次堂妹還是記不得,就別怪堂兄不講兄妹情誼了。”
說著,也不管陸書依瞬間僵硬的身軀,抬腳走了出去,而剛回到母親房前,邊聽到了裏面相談甚歡的笑聲。
“回來了?”感受到身後的動靜後,安景行轉頭看了過去,正好看見了陸言蹊走進的身影,沒有問他去做什麼了,直接站了起來帶著陸言蹊回到了座位。
“嗯,說什麼呢?這麼開心?”陸言蹊說著,看了看安景行,他沒記錯的話,剛剛他出門的時候,娘和哥哥們對安景行態度雖然好,但是卻也沒有到這種能夠勉強稱得上是“親密”的狀態吧?
半柱香的功夫,能說些什麼?
“沒說什麼。”雲婉儀嘴角帶笑,明顯是心情不錯的樣子,看來剛剛胡月蘭帶給她的影響,已經完全消失了。
見母親開心,陸言蹊也沒有追問,左右半柱香的功夫,能發生些什麼?聊了沒一會兒,安景行就站了起來:“時間差不多了,今日,就不再叨擾了。”
聽到這話,雲婉儀才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婢女,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後,嘴角的笑容終於收了起來:“以後,和殿下好好過,娘就不留你們了……”
陸言蹊看著雲婉儀不捨得樣子,最後安慰了她幾句,才跟著安景行離開,路過剛剛談話的廂房時,陸言蹊向裏掃了一眼,桌上的口哨意料之中地消失了,看到這一點後,陸言蹊笑了笑,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安景行:終於輪到我搶人頭了!
胡月蘭:臉上笑眯眯,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