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壓寨夫人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有條不紊地過著,一眨眼,就過去了一個月,這一個月中,西元發生了不少大事,陸續有不少大人被貶,也有不少地位低微的官員被提拔上來,京中的局勢也愈來愈緊張。
但在西元的官員眼中,卻有一件事是大家都默認的,那就是安景行這個太子,恐怕真的要做到頭了,原因無他,太子府與威遠將軍府的關係在這一個月裏,越來越劍拔弩張,無論是手底下的從屬,還是陸將軍與太子之間,關係都非常緊張。
現在在朝堂之上,只要是太子所說的話,陸將軍總會找理由出來找茬,而同樣的,只要是陸將軍所提出的建議,太子總會找點不對出來,現在每天早朝,都能感覺到兩個人之間濃郁的火.藥味。
“恭喜皇上,終於要心想事成了。”季幼怡說著,走到了安睿身後,替安睿捏著肩膀,現在陸府和安景行的關係越來越差,最高興的人無異於是安睿,而季幼怡也非常高興,安景行的太子做不了了,那不就意味著她的兒子有希望了嗎?
安睿感受著肩膀上的力道,沒有說話,心想事成?怎麼會不是心想事成?現在陸遠的全部精力都拿去對付安景行了,安景行也忙於自保,對其他事情幾乎都放到了一邊,對他來說,無異於是再好不過的事。
在這一個月裏,安睿陸陸續續拔去了不少安景行的羽翼,被貶的官員,大部分都是堅定不移的太子党,只要再過一段時間,再過一段時間,整個朝堂,就是自己的天下了!
“現在安景行還是不允許外人進入太子府?”安睿說著,手中轉了轉,別說陸家的人一直被安景行拒之門外,就連宮裏的太醫,也天天都在吃閉門羹,若非如此,市井上太子妃是被太子所害的流言也不會愈演愈烈。
“是啊,前幾日我想去看看景卿,也被拒絕了呢。”季幼怡說著,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但沒過一會兒,季幼怡卻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手中的動作停了停,“皇上,你說,陸言蹊會不會已經……”
“你是說……”安睿聽到這話,也挺起了背,王良飛當時回來就說陸言蹊是藥效發了,一直沒有咽氣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太子府那邊一直用上好的藥材將命吊著,但現在陸言蹊已經病了一個月多了,這命還吊沒吊住,就難說了。
要是陸言蹊現在已經死了,安景行秘不發喪的可能性不小,畢竟只是病重,陸府就已經是這樣的態度了,若是真的咽了氣,恐怕陸遠能帶人去將太子府掀掉。
當初陸言澤不就差點兒將太子府給掀了嗎?只不過後來因為他夫人的緣故,才沒有繼續找太子府的茬兒,想到這裏,安睿就有些失望,沒想到就連陸言澤也懼內。
“沒錯,皇上何不明日上朝時,好好問問呢?”季幼怡說著,向安睿的身上靠了靠,看著安睿臉上的神情,心中也有一些得意,就算那個叫陸書依的賤人得到了皇上的青眼又如何?皇上也只會和自己,商量這些有關家國的大事。
“愛妃言之有理,早些歇息吧,朕還有些事。”安睿聞言,點了點頭,雖然還沒有問,但此時安睿心中已經十拿九穩了,陸言蹊多半已經咽了氣,不然安景行不會這樣緊張,連太醫都不放進去,想到這,安睿心中一塊兒石頭就落了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後,對季幼怡揮了揮手,便離開了鳳儀宮。
季幼怡看著安睿的背影,咬了咬牙,有事?能有什麼事?還不是被長信宮那個賤人勾去了魂?不知道長信宮那裏那個小妖精給皇上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他心心念念都想著!
季幼怡想著,手指動了動,最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又放鬆了下來,眼神也平靜了不少:罷了,罷了,只要……
*
陸書依最近這段時間也不好過,她最初在宮中立足的根本是因為陸言蹊,即使現在她的地位是自己努力的結果,也不能掩蓋這個事實,陸言蹊的事不僅在宮外傳的像模像樣,在宮內,也是宮人們的談資,所以陸書依也清楚陸言蹊此時的狀況。
現在皇上每天都來她這裏,聽一聽孩子的動靜,問一問她的日常起居,顯然是對這個孩子喜歡的不得了,言語間對陸言蹊不久于人世的事也極為高興。
不知為何,陸書依現在每次聽到關於陸言蹊的消息,有一種兔死狐悲的的感覺,明明一開始,就知道皇上對陸言蹊的態度,但也不能阻止陸書依心中這樣的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了孩子,喜歡胡思亂想。
就在陸書依想著什麼的時候,門外就傳來了宮人們的通傳聲:
“皇上駕到——”
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聲音,陸書依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情,將心中的擔憂全部壓了下去,即使心中再擔心,面對安睿的時候,她必須是那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臣妾……”
“愛妃免禮!朕說了多少次了,這些虛禮一併免了!身體重要!”安睿說著,將陸書依扶到了一旁的凳子上,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未盡的棋盤:
“愛妃在下棋?”安睿說著,挑了挑眉,許是為了孩子的緣故,自從懷孕之後,安睿就沒見陸書依出過長信宮了,雖然對陸書依這樣小心翼翼地行為有些哭笑不得,但安睿也沒有阻止,小心駛得萬年船是沒有錯的,畢竟自己曾經……想到這裏,安睿心中就泛上一絲煩躁。
現在越是面對陸書依,他越是能想到被季幼怡害死的那幾個孩子,陸書依越是小心翼翼地態度,他越是能回想到以前季幼怡的手段,兩相對比之下,安睿對季幼怡的不滿就越是嚴重,但想到景瑞和承繼,他又對季幼怡恨不起來。
陸書依看著安睿的神情,就大概能猜到安睿正在想什麼了,但她沒有開口說話,安睿對季幼怡越不滿,對她就越有利,她才不會在這種時候開口轉移安睿的注意力呢,所以陸書依只是摸著棋子,不說話,等看到安睿差不多已經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後,才開口:
“皇上看我,棋藝有沒有進步?”陸書依說著,指了指眼前的棋盤,抬眼看向安睿,美目流盼,滿滿的都是崇敬。
“看怎們能看出來?朕來陪愛妃,手談一局!”安睿看到陸書依的眼神後,心中大喜,揮了揮衣袖,便在陸書依面前坐了下來。
陸書依聞言,也沒有拒絕,現在她與安睿手談一局,怎麼也要半個時辰,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皇上今日心情不錯?”陸書依說著,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棋子,雖然剛剛安睿想到季幼怡的時候,神情有些陰翳,但陸書依卻能夠看出來,安睿總體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多年心願要心想事成了,怎麼能不高興?”安睿說著點了點頭,同樣放下了手中的一枚棋子。
“那臣妾就先恭喜皇上了!”陸書依沒有問是什麼事,安睿的心願一向很明顯,廢太子,在這段時間又多了一個,那就是讓陸言蹊去死。
陸書依不能確定,自己若是談論到朝政,會不會引起安睿的不滿,既然不確定,陸書依就不會冒險,所以乾脆就什麼也不問,只道恭喜。
“哈哈哈,還是愛妃會說話!”安睿就是喜歡陸書依的這一點性子,識大體,即使自己再寵著,也不會問越界的問題,讓安睿很是受用。
陸書依聞言,笑笑沒有說話,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依舊專心看著棋盤,對安睿這個男人,她就算沒有摸個通通透透,也摸了個七七八八,再加上陸言蹊給自己所說的消息,陸書依自然是能夠知道要怎樣更讓安睿喜歡自己。
想到陸言蹊,陸書依心中就一陣悵然,那個讓她害怕到骨子裏的男人,真的已經快不行了嗎?看著眼前安睿的笑容,陸書依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確定,關於陸言蹊命入膏肓的傳言,是真真是假。
*
西元,太子府——
“言蹊那邊有消息了嗎?”安景行手指在桌上一下下地敲著,從他手指抖動的頻率,就能看出來他此時的心情並不平靜,原因無他,言蹊已經有十天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了。
雖然在進入通州後,他與言蹊的“鴻雁傳情”就已經取消了,但跟著言蹊的墨羽卻會時不時地向外傳遞消息,但是自從十天前開始,安景行就沒有得到過關於通州的任何消息了,再結合墨羽傳回來的最後一條消息,讓安景行心中更是不安。
言蹊準備去城西探探,是墨羽傳回來的最後一句話,探探?怎麼探?探什麼?多一個字墨羽也沒有多說,再加上以前墨羽傳回來關於通州城西的消息,讓安景行不得不擔心,言蹊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沒有。”暗月低了低頭,看了一眼安景行後,終於將接下來的一句話說了出來,“我們與許默等人,已經失去了聯繫。”
這件事是瞞不住的,就算瞞住了,以後若是太子妃真的出了事,太子也不會原諒他們,還不如現在就坦白從寬。
“什麼時候開始的?”安景行聽到暗月這句話,猛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暗月,良久,才問出了這樣一句話,從語氣就能夠聽出來,這句話可以說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由此也能看出安景行心中的憤怒。
“三天前。”十天前開始,雖然太子妃沒有傳回消息,但至少他們和許默等人還保持著聯絡,但從三天前開始,許默等人就杳無音訊,暗月已經讓人進入通州探查,只不過還沒有傳回消息罷了。
“三天前?三天前的消息,你現在才告訴孤?”安景行看著暗月,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今日自己若是不問,他還想瞞到什麼時候?
完全失聯,再聯繫這幾日通州的情況來看,意味著什麼,安景行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安景行手中的拳頭鬆了又握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屬下……”感受到安景行身上的怒火,暗夜一下就跪了下來,心中也有些懊惱,最近主子的動作頻頻,這件事他原本還想再緩緩,但他忘記了,太子妃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派人去通州了嗎?”看著眼前單膝跪地的暗月,安景行第一次沒有讓他立刻起來,眼神有些失望,自己以為自己對言蹊的態度已經夠明顯了。
“已經派了,大概還有三日能傳回消息。”暗月說著低了低頭,隱瞞不報已經是做錯了,若是什麼事都不做,更是錯上加錯!
“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你先退下吧。”安景行看著暗月,心中升起一股煩躁,但他知道,現在這個時候,不能處置暗月,暗月是自己的近衛統領,平時隨自己進進出出,太子府現在在各方勢力的緊密監控之下,今日若是處置了暗月,明日早朝的時候,就瞞不住。
不能亂,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亂!安景行想著,咬了咬牙,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陸言蹊”,腦海中的所有可能性一一劃過,最後,安景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向清和的院子走去,步伐堅定,帶著一絲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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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安景行擔心著的陸言蹊,此時的狀況的確也不是很好,他們才剛準備進入城西探一探,就不知道哪里暴露了,連夜被人請了過來“做客”。
看著眼前的木屋,望瞭望屋後的懸崖,陸言蹊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坐在屋內的凳子上,依舊是那副貴公子的模樣,即使是簡陋的環境,也不能影響他身上出塵的氣質。
“少爺。”許默看著坐在桌前一派淡定的陸言蹊,終於是忍不住開口了,他們被“請”過來已經四天了,少爺怎麼就一點也不著急呢?
“嗯?”陸言蹊瞥了許默一眼,看到他臉上焦急的神情後,才伸手點了點自己身旁的凳子:“坐,著什麼急?咱們都來了四天了,還好好的,說明他們沒有惡意嘛!”
說著,陸言蹊臉上的表情也帶了一絲笑意,嬉皮笑臉的樣子,似乎對自己目前的處境沒有任何擔憂,那裏在許默和呂平說對跟蹤他們的人有種熟悉的感覺後,陸言蹊就開始注意著通州城內形形色色的人,倒真的讓陸言蹊發現了不少端倪。
就拿街上的攤販舉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不少人從動作來看,就能察覺出是練家子,說明整個通州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說得誇張一點,那就是草木皆兵,一草一木,都能夠化為兵力。讓陸言蹊更是明白自己不能輕舉妄動。
被抓來的前一天,心蓮那裏的消息有了進展,而他們也準備夜探城西,就不知道,是哪一方面出了紕漏,才會被人“請”過來,但既然被“請”過來了,只能既來之,則安之。
根據陸言蹊這幾天的觀察,他們現在應該在城西的那片山林中,每天早上破曉之時,陸言蹊還能隱隱聽到從遠處傳來的練武聲,來給他們送飯的人,也提到了“當家”等字樣,“當家”這個詞語,只有在土匪窩,才會用到。
“少爺,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許默不贊同地看著陸言蹊,唯一讓他覺得安慰的,就是將他們帶來的人,把他和呂平以及太子妃關在了一起,不然現在許默估計以死謝罪的心都有了。
想到那天手無縛雞之力就被帶了過來,許默心中就一陣挫敗,自己在墨羽之中,除了兩位統領就鮮有敵手,不然太子爺不會將太子妃的安慰託付給自己,沒想到自己還是辜負了太子的囑託與信任。
“就是,少爺,咱們來了四天了,這裏的人還藏頭露尾的,一看就沒安好心。”呂平也點了點頭,同許默一樣,醒來的時候看到太子妃就在一個屋子裏,著實讓呂平鬆了口氣,無論如何,只要太子妃沒事,他們就還有希望!
“嘖,你們把人想的那麼壞做什麼?看這幾天人家好吃好喝地伺候咱們,說不定是哪個山大王看上了本少爺的美貌,想讓本少爺做壓寨夫人呢?”陸言蹊說著,手中的扇子一甩,端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語帶得意,似乎真的是一點也不擔心的模樣。
呂平和許默聽到這話後,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壓寨夫人?太子妃也真敢想!就在他們想說什麼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哈哈哈,你們齊家的公子,都這麼有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