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八十、正宴

　　——我不是任何人的。

　　情欲散盡之後，輕什默默對自己說道。

　　不過，他也只能跟自己說說了，就算大聲告訴韓朔，韓朔也只會當他嘴硬矯情。畢竟昨晚韓朔說那句話的時候，他正被那不理智的欲望控制，不僅沒有當場反駁，反而嗯嗯啊啊地一路順從，極其配合地任韓朔予取予求地需索了大半宿。

　　——果然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身為男人，只要分身還能硬得起來，就無法擺脫屁股控制腦袋的宿命。

　　輕什一邊調動靈力滋養自己酸疼的雙腿，一邊為自己昨晚丟臉的表現找理由開脫。

　　“還疼？”見輕什一直揉腿，一旁的韓朔開口問道。

　　“你把腿在門板上硌半宿試試！”輕什不由翻了個白眼。

　　“好了，下次直接抱你去床上還不成嗎？”韓朔伸手把輕什抱了起來，坐到旁邊椅上，用靈力幫他活血化瘀，只是揉著揉著，那手便由小腿轉到了大腿，又向大腿根處逐步挺進。

　　“別揉了，再揉下去徹底出不了門了！”輕什趕緊把韓朔推開，起身站了起來。

　　韓朔也知道馬上要出去參加化神大典，只好遺憾地在輕什屁股上又掐了一把，然後跟著站起身，理了理衣衫，邁步走向門口。

　　韓朔帶著輕什和望朔出門的時候，恒楚真君已帶著自己的弟子等在院中。見韓朔出來，恒楚真君也沒說話，只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便領著眾人向外走去。

　　輕什總覺得恒楚真君是知道他與韓朔關係的，搞不好，昨晚那場活春宮也被他盡收眼底。不過看恒楚真君的模樣倒像是對他倆樂見其成的，最起碼，沒打算棒打鴛鴦。

　　——呸呸！誰跟他是鴛鴦！

　　輕什趕緊收斂心神，如普通弟子一般老實跟隨在韓朔身後。

　　典禮這種事，聽上去輝煌蓬勃，實際操作起來卻是單調呆板得很。看著丹門弟子光是獻祭品就獻了半個時辰，輕什終於按捺不住，捂著嘴巴打起了哈欠。

　　——當初沒去參加韓朔的化神大典還真是做對了。

　　輕什一邊無聊地瞎想，一邊將目光轉向觀禮的人群。

　　排在最前列的依舊是望雲宗，而且為首的也是位化神真君，不過看模樣怎麼都不像是上界裡最年長的，所以應該不是司徒邈。

　　望雲宗之後便是他們仙楚門了，不僅因為玄天仙域少了一位化神修士，更因為今日觀禮的人中，玄子陵的分量實在不夠，若將他排在仙楚門兩位化神修士前面，就算仙楚門不說什麼，其他仙門也會生疑。

　　不過罄柳並未跟在玄子陵身邊，不知道是地位不夠還是由於她的相貌容易惹來閒話。

　　輕什正百無聊賴地胡思亂想，冷不防，一張熟悉的面孔突然撞入眼簾。

　　——郝聞？！

　　看到這傢伙明目張膽地站在觀禮的人群之中，輕什不由吃了一驚，但緊接著便想起以這傢伙的身份資歷，確實有資格站在這裡——九流盟亂雖亂矣，卻並未被歸入邪門歪道。

　　輕什雖然剛發現郝聞，但郝聞卻顯然早就看到他了，見他目光投來，立刻還以一記燦爛微笑。

　　輕什努力控制好自己面上表情，全當沒看見一般將目光轉向一旁。

　　終於，化神大典宣告結束，前來觀禮的賓客在丹門弟子的引領下向旁邊大殿走去，參加即將舉行的正式酒宴。但輕什的身份卻是無法與韓朔同席的，韓朔雖不想放他離開，可也不能為他而壞了規矩，只能將望朔留他身邊，讓他隨同仙楚門的其他弟子一起去了貼合他們築基弟子身份的大殿。

　　因此次領銜的是恒楚真君，所以同來的低階弟子也均是出自恒楚真君的長老殿，放眼過去，輕什竟是沒一個算得上認識。而這幾名弟子看起來也頗為自負傲氣，雖沒有做什麼失禮的事情，卻也明顯沒將輕什這個將近二十年卻毫無進境的紈絝之徒放在眼裡，入席後便只顧自己吃喝說笑，沒一個和輕什搭話。

　　輕什雖然也不願意和他們虛與委蛇，但這種被孤立的感覺著實不佳，坐了沒一會兒，輕什便領著望朔起身離席，準備去外面閒逛。但他剛起身，不遠處的一個矮胖的丹門弟子便驚訝地叫出聲來，“輕什師弟？！”

　　輕什被嚇了一跳，正納悶丹門的人怎麼會認識自己，那人已離開自己座位，飛快地跑到輕什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雙手，激動地說道，“真沒想到還能在再見到你，輕什師弟，那年你們的人過來賣靈穀，我還以為你能親自過來的——”

　　矮胖的男修話未說完就被身後跟著追過來的弟子捂了嘴巴，緊接著便又有兩名弟子沖上前來，一名跟著捂他嘴巴的弟子往下拉人，另一名則滿頭冷汗地和輕什解釋，“這位師弟不要多心，樓師兄他一向口不擇言，這會兒又多喝了幾杯，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無妨，無妨。”輕什連忙擺手。

　　那邊被強拉下去的男修卻不甘心地繼續大叫起來，“輕什師弟！我是你樓師兄……嗚嗚……韓真君化神大典的時候……嗚嗚……我們見過……”

　　他這麼一說，輕什倒是想起來了，韓朔化神大典的時候，他確實在山下坊市碰見過這個姓樓的丹門弟子，不過當時他身邊跟著玄天仙域的人，這個姓樓的卻和第二峰的人在一起，兩幫人很快就分道揚鑣，各行其是。

　　只是輕什雖想起了這人身份，但這位姓樓的修士也已被丹門弟子拉出了大殿，明顯是怕他口不擇言，講出什麼要命的事情。

　　——仙楚門和丹門交易靈穀的事還是什麼秘聞不成？

　　輕什雖然有些好奇，卻也沒有多想，反正靈穀和相關資料都已經交出去了，後續生出什麼是非都與他再無干係。

　　笑著向那名替樓姓修士賠禮道歉的弟子拱了拱手，輕什拍拍望朔，離開大殿。

　　畢竟不是自家地盤，輕什就算出來透氣也不好走遠，再加上他出來也是別有目的，於是便帶著望朔在大殿外面的花林裡轉悠起來。

　　果然，轉悠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望朔的鼻子便動了起來，開口說道，“那個討人嫌的傢伙好像在附近哦！”

　　輕什拍拍望朔腦袋，示意它噤聲，同時停下腳步，轉身向右側看去。

　　“輕什小弟，你是在等我嗎？”郝聞很快便出現在花林當中，身影一晃，人已到了輕什面前。

　　“是啊。”輕什坦然承認。

　　郝聞不由怔了一下，緊接著便低頭湊向輕什耳邊，“能聽到輕什小弟這樣說，實在是讓在下受寵若驚得很！”

　　“咱們還是保持距離為好。”輕什立刻向後退了一步，避開郝聞的靠近，“相信，你也不想被人看到我們過於親密。”

　　“看到又能怎樣？說起來，我倒是挺想知道，若韓朔看到你我這般親密地在一起會作何想法呢！”郝聞笑眯眯地說道。

　　“相信我，在他生出想法之前，他肯定已經拔劍把你劈成兩半了。”輕什淡然答道。

　　聽到輕什這樣說，郝聞似乎吃了一驚，眯起眼睛道，“難道說，你還真是他的姘頭不成？”

　　“難道你才明白？”輕什故作訝異地反問。

　　郝聞沒有接言，眸色卻冷了一些，認認真真地盯著輕什看了一會兒，很快便又釋然一笑，“也是，近水樓臺先得月，那韓朔又本就是喜男色的，遇到你這般如玉佳人，又怎能不動心，不下手？”

　　——去你的如玉佳人！

　　輕什頓覺自己又起了雞皮疙瘩，忍不住皺眉道，“我說你能正經說話不，我什麼德性我心裡有數，再拿這些瞎話忽悠我，可別怪我跟你翻臉。”

　　“在下之言句句發自肺腑，絕無半點虛妄。”郝聞一本正經地說道，“所謂君子如玉，玉表徵的本來就是品質而非姿容，輕什小弟聰穎睿智，才華卓絕，難道還當不起如玉二字？”

　　輕什難得地被噎了一下，雖想反駁，但要他偽君子般謙遜地說自己既不睿智也沒才華，他又更加說不出口，只好撇了撇嘴，轉移話題，“郝兄冒著風險過來找我，不會就是為了說幾句漂亮話吧？”

　　“知我者，輕什也。”郝聞呵呵一笑，也不再閒扯，直截了當地說道，“我來向你確認幾個消息。”

　　“說就是了，反正以你的眼力，我就算什麼不答，你也瞧得出真假。”輕什聳聳肩。

　　“承蒙誇獎。”郝聞微笑道，“據說玄天仙域的玄子陵此次前來帶了兩名與無憂仙君酷似的男女修士，而這二人，均是韓朔真君所贈？”

　　“沒錯，不過這事沒瞞過人，算不得什麼秘密。”輕什點點頭。

　　“雖不算秘密，知道的人卻也不多呢。”郝聞笑了笑，繼續問道，“據說，其中的那名男修已由玄子陵轉贈給丹門魏明，此事也是真的？”

　　輕什不由眨了眨眼，訝異地說道，“你的消息倒真是靈通！”

　　“莫非昨晚夜宴，輕什小弟也在當場？”郝聞挑眉反問，“你還真是韓朔的身邊人，那麼私密的場合也沒將你落下。”

　　“我倒沒覺得昨夜有何私密。”輕什聳聳肩，“不過，你這消息應該是從玄家那邊得來的吧？”

　　郝聞微微一怔，馬上便了然笑道，“看來這消息是不夠確切了。不過，魏真君收人應該不是作假，那麼——丹門、仙楚、玄天仙域是打算三家聯手，一起吃掉望雲宗了？”

　　“這個，好像我無論肯定或者否定都會成為誤導呢。”輕什摸了摸鼻子，忽地神秘一笑，“郝兄，我還是送你一條更有價值的消息吧！”

　　“請講。”郝聞饒有興趣地說道。

　　“九位真君，太多了。”輕什一字一句地說道。

　　郝聞頓時凝神細聽，但輕什卻閉了嘴巴，不肯再言。

　　“這是什麼意思？”郝聞不由挑眉，馬上便又心下一動，驚疑道，“難不成，還會有真君飛升……不，隕落？！”

　　輕什攤開雙手，一副言盡於此的模樣。

　　郝聞沒有追問，只鄭重地點了點頭，“這個消息我買了，請開價。”

　　“說了送你，自然無價。”輕什噗哧一笑，“再說，你也不也白送了我一個牌牌？就當是禮尚往來好了。”

　　“也好，有來有往，地久天長。”郝聞又恢復為玩世不恭的嬉笑模樣，正要繼續調侃，不遠處卻忽然傳來異響。

　　輕什的耳朵聽到了腳步聲，郝聞的神識也察覺到有人靠近，當即身形一閃，消失在輕什面前。

　　輕什不由吃了一驚，他的耳朵能聽到郝聞的呼吸，他的鼻子也能嗅到郝聞的氣味，他明知他就在附近並未遠離，甚至可以判斷出他的位置，但偏偏地，他就是看不見！

　　——還真是好本事！

　　輕什心下讚歎，目光卻已轉向來人方向。

　　很快，一個穿著丹門服侍的低階弟子便現出身形，走過來向輕什拱手見禮道，“請問，您可是仙楚門的炎輕什炎修士？”

　　“正是，不知你是……”輕什挑眉反問。

　　這人微微一笑，“在下丹門弟子邱原，奉貴門韓真君之命過來傳話，請您去檀光殿等候。”

　　檀光殿正是韓朔等高階修士宴飲之地，只是輕什尚未作答，耳中已傳來郝聞的傳音入密之聲，“當心。”

　　輕什本來沒想太多，但郝聞的提醒卻讓他不由多了個心眼，笑呵呵地隨口問道，“韓真君是不是又喝多了？”

　　這名自稱邱原的弟子卻是明顯怔了一下，但馬上便為難地笑了起來，“抱歉，炎修士，在下只是受命前來傳話，並不知曉韓真君傳召緣由。”

　　“這樣啊。”輕什呵呵一笑，緊接著便話音一轉，“既然如此，邱修士回去覆命就是，我稍後自己過去。”

　　邱原再次怔住，輕什立刻挑眉，“怎麼，有什麼不方便的嗎？”

　　“不……”邱原趕忙搖頭，張了張嘴，終是拱手道，“那在下就先去了，還請炎修士儘快前往。”

　　“邱修士請便。”輕什笑眯眯地還禮。

　　邱原轉身走了，輕什卻是站在原地沒動，身邊望朔不由問道，“你不過去？”

　　輕什笑著摸了摸它的額頭，給了它一個稍安莫燥的眼神。

　　“你不會是打算過去吧？”郝聞也重新出現在輕什身邊，語氣裡明顯露出不贊同的意味。

　　“韓朔不會派人過來找我，他只會親自來。”輕什淡然笑道，心裡卻想，他奶奶滴，要不是郝聞提醒了一句，他還真差點被雁給啄了眼！

　　郝聞滿意地點點頭，接著便調侃道，“輕什小弟這是惹到人了呢！不知惹的是誰？莫不是某位暗戀韓真君的才子佳人？”

　　——呃，你恐怕還真是一語道破天機了！

　　輕什扯了扯嘴角，正想回應郝聞的調侃，心坎裡卻莫名地生出一股異樣的不快。

　　——果然，自從遇到那個混蛋之後，這麻煩就來得沒完沒了！

　　輕什一邊暗暗唾駡韓朔，一邊收斂表情，向郝聞拱手道，“甭管是誰，我都得回去躲躲，還請郝兄見諒，容我告辭。”

　　“輕什小弟自便就是，反正你我來日方長，也無需急這一時。”郝聞笑道。

　　“那就來日再見。”輕什說完，領著望朔向低階弟子宴飲的大殿走去。

　　雖然同來的仙楚門弟子依舊不理輕什，但被冷落總好過被算計，輕什又是個臉皮厚的，自顧自地吃喝不停，並時不時地分給望朔幾枚靈果，偷遞它一壺靈酒。其他門派的弟子雖因為之前樓姓修士的古怪表現難免多關注了輕什一些，但礙於丹門的面子，倒也沒人好意思過來打聽。

　　總算熬到宴會結束，輕什再次厚臉皮地隨著其他仙楚門弟子一起返回了自家客院，然後領著望朔進了韓朔的客房。

　　關上門，輕什稍稍松了口氣，但緊接著便意識到韓朔並未回來。

　　——別真是在檀光殿那裡等我吧？

　　輕什不由生出了些許不安。只是這點不安尚且不夠讓他冒險出門，輕什也只是不安了一下，很快便摟著望朔去臥房裡休憩起來。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韓朔終於回來。

　　一看到韓朔臉上的淡漠表情，輕什便知道那個邱原果然不是韓朔派去的，否則他進門之後就該大發脾氣了，哪會這麼安靜地到臥房裡尋他。

　　“怎麼才回來？”輕什不動聲色地問道。

　　“被魏仙子叫去說了會兒話。”韓朔坐在床邊，然後伸手拍了拍輕什臉頰，“等急了？”

　　“還好。”輕什遲疑了一下，終是不願意吃暗虧，便將有人借韓朔之名叫自己去檀光殿的事說了出來。

　　聽輕什說完，韓朔立刻冷哼一聲，“魏明那傢伙，又無聊了！”

　　“魏真君？”輕什故作訝異地瞪大眼睛。

　　“就他愛玩這種幼稚把戲。”韓朔明顯有些不以為然，但很快又蹙眉道，“這事以後恐怕還會再有，你多注意著點，儘量別離開我身邊，若真是一不小心著了他的算計——記住，別逞強，無論如何先保住性命，等我救你。”

　　“您這話說的可有點嚇人了。”輕什故作惶恐地說道。

　　“別不當回事。”韓朔正色道，“魏明做事一向沒個輕重，又是個死記仇的，昨日向我討要你不成，只怕現在正想方設法地虜你過去，對你用強。”

　　輕什不由嘴角抽搐，連忙拍拍胸口，自我安慰道，“還好，咱們馬上就要回仙楚門了，不用防備他多久。”

　　“這個……”韓朔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略顯為難地說道，“我已應了魏明重返古仙洞府之事，只是魏仙子卻不想他剛出關就外出冒險，所以，便把出發的日子向後推了一些。”

　　“……您就直說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吧！”輕什僵著臉道。

　　“一個月。”韓朔無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