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八五、返程
在湖邊休息了一夜之後,韓朔毫無商討餘地地拒絕了魏明和玄子陵想讓輕什再次引路的要求。
玄子陵只表示了些許遺憾便沒有繼續堅持,倒是魏明,一聽到韓朔要直接離開不再進去之後,臉色立刻難看起來。
“是你不想去,還是他不想去?”魏明盯著韓朔,冷冷問道。
韓朔抓起輕什的左手,漠然回道,“你就當作是我不想好了。”
“很好,看來是他不想去了。”魏明冷冷一笑,轉頭看向站在韓朔身邊與韓朔手牽手的輕什,挑眉道,“我不想和你廢話,直接開條件吧,到底怎樣才肯帶我過去?”
輕什沒有應聲,只向韓朔身邊又靠近了些,韓朔亦稍稍向前一步,擋住魏明的目光,同時蹙眉勸道,“魏明,你的境況並不比我那靈獸好上多少,何必非要再進去冒險,萬一生出了意外,豈不是得不償失?”
魏明的臉色越發地陰寒,微微張開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但與他相對的韓朔卻是神情一變,脫口問道,“丟在哪裡?難道是那間……”
“就是那裡。”魏明目光一黯。
見兩人似在密語,玄子陵也走上前,很是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韓朔看了魏明一眼,沒有接言。
魏明卻是嘲弄地撇了撇嘴,“怎麼也與你無關,你不是也不想再去了嗎?那還站在這兒幹嘛?正好我現在看你就煩,趕緊有多遠滾多遠,別在我面前礙眼!”
玄子陵的表情明顯一僵,不過魏明逮著誰就拿誰撒氣的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現在又不好再像以前那般無所顧忌地和魏明頂牛,只能強行忍下怒氣,不與魏明計較。
魏明也沒有真的將玄子陵趕走,劈裡啪啦罵了兩句便又將目光轉向韓朔,陰冷地問道,“你也別囉嗦了,到底幫不幫我,給句話!”
韓朔猶豫地轉頭看向輕什,輕什卻垂下眼瞼,不肯回應他的期盼。
——想讓我帶他回去找人偶?做夢!
輕什猜出魏明應是將人偶丟失一事告訴了韓朔,心想,要是你敢開口讓我帶他回去,我就把你倆一起丟進銷魂窟,讓你倆在那裡親熱一輩子!
“魏明。”韓朔終於開口,帶著稍許歉意以及更多的決然,“還是算了吧。”
“算了?”魏明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般瞪大眼睛,“你竟然讓我算了?!”
“理智一點!”韓朔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勸解道,“你真的不應該再去冒險了,馬上回丹門休養才是正經,那東西……再寶貴也只是一件死物,怎麼比得上性命重要!”
“死物?好!好!好!”魏明冷笑連說了三個好字,緊接著便神色一轉,再正經不過地向韓朔說道,“韓真君,既然你不想幫忙,那我也不好強求,只是有樣東西還請韓真君還我。”
韓朔微微一怔,馬上便意識到魏明說的應是無憂的本命玉牌,略一猶豫,還是將它從儲物袋中取了出來,遞到魏明面前,“你說的,可是它?”
魏明直接以行動表明了自己的答案,伸手將玉牌搶了過來。但就在他剛將玉牌拿到手的瞬間,玉牌的內部卻突然傳出了嘎吱一聲破音,緊接著,細密的裂紋便如蜘蛛網一般在玉牌表面蔓延開來,直至整塊玉牌徹底崩裂。
這一下,不僅魏明呆了,連旁邊的玄子陵也不由得直了眼,怔怔問道,“這是……無憂的本命玉牌?”
魏明和韓朔都沒有接言,但玄子陵也本就不需要答案。他對這塊玉牌可比魏明和韓朔更加熟悉,一看上面的花紋便知道正是自己當年親手為無憂刻制的那塊。
一瞬間,玄子陵也再顧不得更多,想也不想地將魏明手裡剩餘的殘片搶到自己手中,很快又蹲下身,將掉落在地上的碎玉也一塊一塊地撿了起來。
魏明依舊呆呆地站著,臉色蒼白得仿佛失了魂魄,而知道內情的韓朔卻有些訕訕的為難,但也只張了張嘴,終是什麼都沒有說。
輕什則如局外人一般地靜靜看著,盡力掩去自己眼中的輕蔑譏諷。如果不是這個築基期的身份限制著,他一定會大笑三聲,好好嘲弄一番玄子陵的惺惺作態。
——這會兒知道心疼了,早幹嘛去了?
輕什正暗暗嘲諷,魏明卻終於回過神來,抬頭看向韓朔,似要開口說話,可一張嘴,便先咳出了一口黑血。
“魏明!”韓朔大吃一驚,立刻放開輕什,轉手扶住魏明的雙肩。
魏明似乎也對自己竟然咳血的事很是驚訝,可轉頭看了看韓朔扶著自己肩膀的手臂,蒼白的臉上卻又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輕笑。
韓朔不由蹙眉,正要探查魏明的脈絡,魏明已眼睛一閉,身子一歪,昏死過去。
來不及多想,韓朔下意識地將魏明抱在了懷裡,然後趕緊伸手探他鼻息脈搏。
一旁的玄子陵這會兒也終於清醒過來,抓著滿手的碎玉起身問道,“他怎麼了?”
“心脈受損。”韓朔不想提及魏明之前受傷的經過,只能含糊地作答。
玄子陵以為魏明是對無憂用情過深,被本命玉牌的突然碎裂驚出了心傷,不由得將手中碎玉攥緊了幾分,歎息道,“想不到,他這個浪蕩子對無憂反而是最真最誠的!”
——屁!天曉得他到底為啥吐血!書 香 門 第 論 壇
輕什暗暗著惱,卻又無法開口揭穿。魏明吐血昏迷雖不是作假,可昏倒前的那個笑容他卻是看得清清楚楚,根本就和傷心欲絕相差著十萬八千里呢!
韓朔也看到了魏明昏倒前的笑容,再加上之前還被投懷送抱過,自然明白魏明對無憂的心思絕沒有玄子陵以為的那般至真至誠。但他更不好和玄子陵解釋,只能抱著昏迷的魏明,轉言道,“玄兄,那洞府是絕對去不成了,我要將魏明儘快送回丹門,你可要跟我一起同行?”
玄子陵低頭看了眼手裡的碎玉,猶豫了一下,很快便搖了搖頭,“抱歉,我也要回天城一趟,丹門便不再過去了,還請韓真君替我向魏仙子解釋一二。”
“無礙。”韓朔一手抱住魏明,另一手從儲物袋中拿出車攆,擲在地上,然後將魏明打橫抱起,向車攆走去。
玄子陵連忙上前拉開車門,讓韓朔將魏明送入車內。
處置好魏明,韓朔才想起已成了背景的輕什,趕忙從車裡走了下來,先向幫忙的玄子陵拱了拱手,接著便走到輕什身旁,張嘴想要解釋兩句,卻又覺得自己根本沒必要解釋。
輕什雖然心裡不爽得很,但也不想當著玄子陵的面給韓朔沒臉,當即主動開口道,“我去把望望叫過來?”
“不必,我去把它抱過來就是。”韓朔連忙道。
“我陪您過去。”輕什淡然卻又執拗地說道。
“……也好。”韓朔頓了一下,轉頭向玄子陵道,“還請玄兄暫且看顧一下這裡。”
“放心,我會盯著他的。”玄子陵點頭。
韓朔不再多言,帶著輕什走向旁邊樹林,將雖未昏迷卻也同樣癱軟著無法行動的望朔小心地抱了起來,然後和魏明一樣送入車攆。
只是魏明可以躺在舒適的椅上,望朔就只能趴在車攆的地板上湊合了。
——厚此薄彼。
輕什撇撇嘴,又多了一樣不快。
將兩個傷號都送進車攆後,韓朔便拉著輕什也鑽了進去,然後向玄子陵拱手告辭。
玄子陵同樣拱手還禮,但直至車攆升空,他都沒有招出靈器,離開此地。
——莫不是還想自行探索此地?
輕什正坐在車中猜疑,身邊的韓朔卻已伸手將他圈了起來,沉聲道,“不要胡思亂想。”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輕什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向韓朔。
“我知你不喜魏明。”韓朔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趕忙又道,“其實我也不喜歡他。”
“您確定?”輕什微微挑眉,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對面躺著的魏明。就鼻息來看,車攆升空的時候,這傢伙便醒了過來,如今只不過是裝昏不肯睜眼。
“我和他相識,只是因為無憂。”韓朔沒有直接作答,“我一直以為他也是衷情於無憂的,沒成想……你放心,以後我會儘量與他撇清關係,不會做出讓他或者讓你誤解的事來。”
聽到韓朔這樣說,輕什同樣不置可否,話題一轉,淡然道,“此去丹門,不知又要逗留幾日?”
“只要將魏明送到魏仙子手中,我立刻便帶你回歸宗門。”韓朔連忙道。
“若是魏仙子又要留人呢?”輕什撇嘴。
“她還能強留我不成?”韓朔反問。
“這可不好說,所謂強,也不一定非得是武力相向。”輕什自語般嘟囔道。
“無論她怎麼留,我都一定儘快帶你離開。”韓朔低頭在輕什唇上啄了一下,緊接著便又翹起嘴角,輕笑道,“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你拈酸吃醋呢,那個叫蘇方的小子整日粘著我時,你可都沒有這樣。”
——蘇方不過是個隨時可以碾死的螻蟻,魏明卻隨時可能碾死我!
輕什刻意地忽略了拈酸吃醋這個讓人不爽的字眼,只對韓朔將兩個完全不在一個層面的人物放在一起作比較而暗暗腹誹。
“好了,別再惱了。”韓朔摟著輕什,繼續哄勸道,“就算魏明割斷了皮索想傷你性命,可你畢竟也沒真的被傷到不是?”
“難道您還想等我真被他傷了再做打算?”一提到這事,輕什立刻按捺不住地質問起來。
近十年的相處早讓韓朔認識到輕什到底有多惜命,這會兒輕什一瞪眼,韓朔立刻便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趕忙將輕什摟得更緊,貼在他耳邊低語道,“算我錯了還不行嗎?你且再忍他幾日,待回了宗門,我好好補償你……”
說著,韓朔一邊咬著輕什耳垂,一邊隔著衣褲撫上那物,其中意味,再明顯不過。
——韓長老,你是想給那邊那個表演一齣活春宮嗎?
輕什趕緊重重踹了韓朔一腳,示意他注意對面的魏明。
韓朔微微一怔,轉頭向魏明看去,這才注意到魏明已經蘇醒,立刻開口道,“魏兄若是醒了,還請睜眼一敘。”
見裝不下去,魏明終於緩緩睜眼,面色依舊很是蒼白,眼神卻不似玉牌碎裂時那般呆板渙散,完全恢復為往日的狡詐靈動。
魏明沒有起身,只挑眉向韓朔笑道,“我本想著非禮爀視的,韓真君卻非要喚我,莫不是想邀我與你二人同樂?”
“爀要胡言!”韓朔沒想到魏明一睜眼便這麼不著調,只得警告了一句,然後又趕忙正色道,“你既已蘇醒,就趕緊起來行功療傷,難道還想將小傷熬成重傷,真的跌回元嬰不成?”
“多謝韓真君關心,不過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一時半會兒的,還到不了那種地步。”魏明嘴上逞強,人卻還是坐了起來,伸手從自己的儲物袋裡拿出幾瓶丹藥,一股腦地倒進嘴巴。
咽下丹藥,魏明再次閉上雙眼,盤膝調養。
但不過一周天的工夫,魏明便又重新睜開雙眼,面色多少紅潤了一些,只是依然難掩其中的虛弱與病態。
“剛才忘了問,韓真君這是要帶我去往何處?”魏明挑眉問道。
“丹門。”韓朔簡潔地答道。
“還是別了,我要是這副模樣回去,我那母上大人非將我生吞活剝了不可。”魏明故作哀婉地拱手道,“還請韓真君手下留情,待我徹底痊癒後再送我歸返丹門。”
“你別是還想去那洞府尋找無憂的人偶吧?”韓朔蹙眉道。
“韓真君放心,我那口血可不是白吐的。”魏明翹起嘴角微笑道,“想那人偶本就是出自那處洞府,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怨不得人!”
韓朔和魏明認識可不是一年半載了,著實不信他會如此豁達,因此只不作聲地打量了他幾眼,靜靜等待下文。
見韓朔一臉的不信任,魏明自嘲地聳了聳肩,自言自語般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現在確實就是這樣想的,只不過,在看到無憂的本命玉牌碎裂的時候,我一度覺得,或許是我殺了無憂……”
“你怎麼會那樣想?”韓朔忍不住插言。
“我把無憂的人偶遺失了呀!”魏明很是認真地解釋道,“我剛把無憂的人偶遺失了,無憂的本命玉牌便碎了,就好像,他就在那人偶之中,被我遺失了,然後,就死掉了。”
韓朔不由皺眉,但沒等他再次開口,輕什已靠在他的身上,並順勢在他後腰上捶了一拳,讓他把到嘴的話又生生憋了回去。
魏明也注意到了輕什的小動作,嘴角立刻泛起一絲冷笑,嘴裡卻依舊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那一瞬,我真的覺得就是我殺死了無憂。不過,很快我就又想,就算是我殺了他又能怎樣?反正,我早就想把他殺掉了,如今……不過是得償所願。”
“然後,一切便豁然開朗!”說著說著,魏明便吃吃地笑了起來,“說起來,我還真得好好謝謝無憂,若不是他失蹤、死掉,我恐怕永遠都不會去想我到底想要什麼!沒錯,就是這樣,不是我爭不過玄子陵,而是我壓根不想要他!我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他!”
“魏明!”猜出魏明的意圖,韓朔沉下臉,打斷道,“不要胡言亂語!”
“放心,放心,我馬上講完,你就算不愛聽也請忍耐一會兒,大不了左耳進右耳出就是了。”魏明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而且,雖然我已經明白我想要的不是無憂,可我到底想要什麼,我卻依然有些糊塗,所以,你也不用自作多情,以為我對你如何如何——這世上三條腿的蛤蟆難找,三條腿的男人卻遍地都是,我就算想換換口味嘗嘗被男人操的滋味,也犯不著非得找你——你長得又不出眾,脾氣卻比我還臭,床上功夫更是爛極……”
聽到魏明如此評價,韓朔頓時黑了臉,“你又胡言亂語什麼?!”
“我這可不是胡言亂語,我這是有根有據,完全是那瀟湘館裡與你歡好過的小倌親口所言。”魏明一本正經地看向輕什,“他床上功夫真的很爛,沒錯吧?”
雖然和魏明一起品評韓朔的床上功夫很是奇怪,但輕什卻真的很想誠實地點頭說“是”,只是看著韓朔已快要黑成炭灰的臉色,他終是識時務地選擇了沉默,只在心裡暗暗腹誹魏明:若不是早就對韓朔有意,那你跟一個小倌打聽情敵的床事又是為何?吃飽了撐的不成?
“你可以閉嘴了嗎?”韓朔臉色陰沉地冷冷問道。
“如您所願。”魏明笑眯眯地舉起雙手作投降狀,但緊接著便又補充道,“別往丹門飛,直接帶我去你們仙楚門,等我養好了傷再送我回去!”
“閉嘴!”韓朔咬牙切齒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