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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華褪盡》第38章
三十八、血紅

  一夜過去,輕什卻是再沒出現異狀,一夜好眠地睡到天亮,只因雙修大典的時辰將近才被韓朔叫醒。換上來之前就備好的正裝,韓朔帶著輕什、望朔走出大殿,而早在院門外等候的冬宮侍從立刻迎了上來,將兩人一獸請上車駕,送往冬宮的雲台殿——今日雙修大典的舉辦之地。

  抬頭望去,天上明明還飛舞著雪花,卻沒有一片能夠飄落下來。而昨晚便已落下的殘雪並沒有被全部清除,除主道上鋪設的青玉石板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外,房檐樹枝上的積雪都被保留,配上四周的雕樑畫棟、彩燈紅綢以及來來往往的華服男女,竟是像極了人間仙境。

  作為上界最頂尖的化神修士,又是今日新郎官的友人,韓朔自然被安排在了觀禮台的最前方。連輕什也得了把小椅,只是並不靠近前方的席面,而是在韓朔的側後方,明顯的陪坐之位。至於望朔,當只能繼續蹲坐在地上看熱鬧了。

  賓客觀禮台的對面乃是親眷席,坐的都是玄家族人。新郎官玄子陵的父親,玄家現任族長玄亥朱,玄家唯二的化神修士之一,亦是今日大典上唯二的化神修士之一,此刻也已端坐在親眷席的最前方,恰恰與韓朔所在的位置成對應之勢。

  韓朔坐下的時候便看到了對面的玄亥朱,見玄亥朱先向他頷首示意,他才同樣點了點頭。

  ——很微妙啊!

  輕什如隨侍弟子般規矩地坐在韓朔身後,心裡卻忍不住開始八卦。

  韓朔修為雖高,但畢竟是仙楚門弟子,理應和仙楚門的其他人坐在一起,排在望雲宗、丹門後面也無可厚非。尤其三大仙門向來是一個鼻孔出氣,將韓朔的位置後移,以此打壓仙楚門的氣勢才是正常行徑,像如今這般捧著反而讓人覺得很是怪異。再加上對面坐的便是玄家家主,這濃濃的針鋒相對的意味就更不尋常了。

  ——捧殺?不對,殺不掉的人,捧起來可就推不下去了。

  ——示威?呃,有可能,就是不知道誰示給誰看。

  輕什正不負責任地胡思亂想,忽見韓朔回頭看向後方,好像還給他使了個眼色。輕什茫然地跟著將頭轉了回去,這才看到姚之煥帶著幾名弟子走上了觀禮台,連忙站起身,向姚之煥行了個弟子禮。姚之煥向他擺擺手,又領著幾名弟子向韓朔行禮,然後才去了自己的位置。

  沒多久,魏明和丹門的人也到了。魏明的懷裡依舊摟著無憂的人偶,一路上引來驚詫無數。不過冬宮的侍從們這一次似乎也早得了吩咐,馬上悄聲提醒周遭的賓客:那貌似無憂仙君的並非真人。

  丹門與仙楚門的情形倒很是相似,除魏明外另有一名元嬰修士統領弟子,他領著丹門弟子坐到稍下的位置上,魏明卻直接走到韓朔身邊,坐在了他的下首。

  魏明瞥了韓朔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冷哼道,“你若不來,這位置便是我的。”

  “你若專心修煉,這位置依舊是你的。”韓朔波瀾不驚地回道。

  “哼!”魏明撇撇嘴,不再言語,專心逗弄起了懷裡的人偶。

  輕什這才想起,魏明曾有化神之下第一人的美譽。這話吹捧的意味頗大,很大的原因是因為魏明隸屬丹門,又是誰都得罪不起的煉丹師,大家都願意捧他哄他。不過,若是魏明真的謙遜起來認了第二,倒也真就未必再有人敢去爭那第一。畢竟魏明的修為是實打實的,身上的小玩意又多,又是毒又是藥的,脾氣也刁鑽古怪,誰惹到他都要沾一身腥。

  曾幾何時,與無憂仙君關係最密切的韓朔、玄子陵、曇花仙子、魏明這四人尚且都是元嬰修士的時候,魏明的修為是最高的,韓朔在相當一段時間裡甚至比曇花仙子還不如。但韓朔刻苦,機緣也足夠,不到三百年的功夫便從元初晉至元後,接著又一舉化神,將其他三人遠遠甩在身後。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輕什此刻倒真是頗有感觸,但沒等他思索太多,大殿中忽然響起一聲鐘鳴,驚得輕什菊門一緊,不由得聯想起了除夕夜的那場荒唐。只是此鐘鳴非彼鐘鳴,繼這聲鐘鳴之後,整座雲台殿裡立刻鼓樂齊鳴,原本緊閉的殿門被緩緩打開,一身大紅新郎服的玄子陵領著數個同樣身著紅衣的玄家弟子在喜慶的鼓樂聲中緩步走出大殿。與此同時,一倆由八匹踏雲獸牽引著的華麗車攆也在儀仗隊伍的前呼後擁下駛至院門之外,很快便將車攆上的新娘展露在眾人面前。

  新娘如下界凡人婚典時一般穿著紅豔且奢華的鳳冠霞帔,只是頭上並沒有被蓋頭遮掩,一張秀氣淡雅的面容直接暴露在觀禮賓客的視線之下。新娘的容貌不算極佳,氣質卻是出眾,很有一派大家閨秀的端莊貴氣,再加上修真之人本就出塵脫俗,就算與風流倜儻的玄子陵站到一起也不至於會讓人覺得不甚般配,只是——

  “怎麼才是個築基修士啊。”輕什很是不解。

  “好生養啊!”沒等韓朔開口,旁邊的魏明便搶先給出了答案,“元嬰期的女修連葵水都沒有,哪能生得出孩子?”

  “……元嬰期的男修也一樣吧。”輕什小聲嘟囔道。

  無論人獸,均是壽命越長,子嗣越薄,這是世間不可抗拒的一個規律。女子從結丹開始,葵水的週期便會延長,從月事變年事,最終消逝。而男子雖不會像女子絕經那般絕精,但使女子受孕的能力卻也一樣會大大降低。如玄子陵這般修為的,就算娶一個築基期的母豬也未必能讓其生得出孩子。

  “他們願意自欺欺人是他們的事,你操的哪門子心。”韓朔瞥了輕什一眼,冷冷說道。

  輕什聳聳肩,老實地閉上嘴巴。

  此時玄子陵已從車攆上接下新娘,開始了雙修大典的正式流程。

  輕什越看越覺得無趣,再加上早上不是睡到自然醒,很快便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你也覺得無聊?”一直和懷裡人偶打情罵俏的魏明立刻轉頭問道。

  “反正我是絕對不會搞這麼一場大典來折騰自己的。”輕什撇嘴道。

  “你這娃兒倒是與我想得一樣。”魏明嘻嘻笑道。

  “我該為此感到榮幸嗎?”輕什斜眸問道。

  “你以為呢?”魏明挑眉反問。

  “我以為你懂的。”輕什眨眨眼,一派天真地把問題又踢了回去。

  “閉嘴。”沒等魏明再答,韓朔便很是不悅地為兩人的廢話螺旋畫上了句點。

  輕什當即捂住了嘴巴,魏明卻是興趣盎然地轉向了韓朔,“這娃兒不過和我多說了兩句,你至於這樣吃味嗎?”

  “……你再廢話,我就當你是想逼我和你動手了。”韓朔對魏明的脾性很是瞭解,自然不會在口舌上與他糾纏,直接將文鬥轉向武鬥。

  “動手就動手,誰怕誰?”魏明嘴上如此說著,身子卻是動也不動,擺出一副典型的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悠然架勢。

  韓朔冷哼了一聲,撇過臉去不再理他。

  魏明只好又將頭轉向輕什,而輕什卻笑嘻嘻地在自己嘴巴上做了個貼封條的手勢,氣得魏明只能拿懷裡的人偶出氣,憤憤地抓起人偶的手掌啃咬起來。人偶沒有疼感,笑呵呵地任他施為,還主動將另一隻手也送到他的嘴邊。

  魏明很快就又和他的人偶玩得不亦樂乎,而雙修大典也進行到了最重要的飲合巹酒這項儀式。但就在玄子陵和新娘子分別接過合巹酒的酒杯,準備舉杯共飲的時候,雲台殿的院門處卻忽然傳來一個悲涼的聲音——

  “玄子陵——”

  “無憂?!”

  幾個不同的聲音不約而同地驚呼出了同一個名字,兩道火紅的身影更是在同一時間裡撲向了同一個位置。

  “我恨你!!!”那聲音如同野獸瀕死前的嘶吼般發出了又一聲悲鳴,怨憤並且絕望。

  “無憂!!”

  穿著朱紅色衣衫的魏明和穿著大紅色喜袍的玄子陵幾乎同時抵達了聲音發出之地,然而那裡空無一人,空無一物,只有一縷微亂的靈氣正在逐漸消散,那悲涼的聲音也就此消逝,再未響起。

  雲台殿裡一片慌亂,大多數賓客都沒有輕舉妄動,坐在各自的席位上靜待其變,只有竊竊私語聲不可避免地湧了出來。被玄子陵丟在原地的新娘子更是面色赤紅,端著酒杯的芊芊玉手也止不住地顫動著,明顯是在壓抑心中的怒火。和她一般不爽的,還有被魏明丟在座位上的人偶,只是人偶的面容不易變化,臉上的表情自然也遠不如真人那般精彩,

  韓朔並沒有像魏明和玄子陵那樣追著聲音找出去。在聽到那個與無憂一般無二的聲音喚出玄子陵名字的時候,他的神識便追蹤到了聲音的出現之地,也發現了那裡並無人蹤。

  ——總不會是鬼魂吧?

  和韓朔生出一般念頭的絕對不只一人,但沒多久,大家便看到魏明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什麼東西,玄子陵伸手去搶,卻被魏明躲過。玄家的侍衛也終於圍了過去,不過不是為了幫少主搶奪東西,而是請少主回去繼續婚禮。

  玄子陵面色冰冷地看了魏明一眼,轉身走向禮台。而魏明的臉色也不好看,攥著手裡的東西也回了自己的座位。

  主持這場雙修大典的司儀趕忙出來打圓場,但沒等他開口,玄子陵已搶先向兩處觀禮臺上的賓客抱拳,大聲說道,“諸位一定對剛剛聽到的聲音很是好奇,不錯,就像諸位猜想的,剛剛聽到的正是在下摯友無憂仙君的聲音!而無憂仙君失蹤一事想必也已是眾所周知,我與韓真君、魏仙君、曇花仙子搜尋許久亦是無果,沒曾想卻在今日,在下的雙修大典上再次覓得他的蹤跡!但大家也都看到了,那雖是無憂之聲,卻並非出自無憂之口!更何況,若真是無憂仙君與我生怨,對我有隙,為何不親自站出來指責?韓真君、魏仙君、曇花仙子可均是在場,均可幫他主持公道!很明顯,因為此聲不過是小人作祟,妄圖利用失蹤的無憂仙君擾亂在下的雙修大典!”

  就在玄子陵出言安撫賓朋、挽回局面的時候,魏明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不等旁邊的韓朔發問,主動遞上一張紙符,然後便一言不發地把早就望穿秋水的人偶重新樓回懷中。

  魏明遞過來的是一張已損毀的傳音符,很明顯,剛才的聲音便是從這張傳音符中傳出來的。但傳音符本身卻沒什麼稀奇,只是那種隨處都可買到的普通貨色,連個標記都找不出來。

  韓朔翻來覆去看不出門道,便將傳音符又遞還給魏明,同時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身後完全看不出異樣的輕什。雖然心中疑團重重,但無論魏明還是韓朔都明白當下並不是適合交流的場所,想要詳談也只能待大典結束後另找地方。

  此時玄子陵也連解釋再威懾地完成了善後事宜,重新與已恢復了笑顏的新娘飲起了合巹酒。

  合巹酒之後便是婚宴,雲台殿內的鐘聲再次敲響,一個個俊秀俏麗的侍女手捧靈果佳餚,流水般從院門外走入,為眾賓客面前的席面布菜添酒。

  輕什笑嘻嘻地垂下頭,低聲對腳邊的望朔道,“你又有口福了。”

  望朔卻瞥了他一眼,哼哼唧唧地開口說道,“我都看到了哦——”

  輕什不由眨了眨眼,笑容不變地等它繼續。

  “那張符紙是從你鞋子底下冒出來的,我看得一清二楚!”望朔果然耐不住性子,主動說了下去,“還有一張符紙蓋在它上面,只是你用腳一踩它們就都不見了!”

  “它又嘟囔什麼呢?”望朔沒得到輕什的回應,卻引來了韓朔的注意。

  “還能是什麼,要喝靈酒唄。”輕什面不改色地答道。

  “你能聽懂它說什麼?”旁邊的魏明聽到兩人說話,挑眉追問起來。

  “魏仙君,看來您一定沒有體會過什麼叫心有靈犀。”輕什微微一笑,反刺了魏明一句。

  “你懂?”魏明明顯心情不好,輕什一句話便讓他冷笑起來,全無之前鬥嘴時你來我往的耐心。

  “起碼,我和我們望望便是心有靈犀。”輕什笑嘻嘻地摟住望朔的脖子。

  “哼!”魏明冷哼一聲,沒再多言。韓朔就在旁邊虎視眈眈,他雖有心找人洩憤,卻還不至於腦子渾到在這種公眾場合裡對韓朔的身邊人出手。

  韓朔也沒把望朔的幾聲低吠放在心上,這只靈獸貪好口腹之欲的印象早被某人種在了他的腦海,再加上此時又有些心不在焉,便隨手拿起侍女剛送上的一壺靈酒,遞向輕什,“別讓它喝高了。”

  輕什笑眯眯地接過靈酒,裝腔作勢地在望朔眼前一晃,立刻引來望朔的深深鄙視。

  “別指望用這點東西就能賄賂我!”望朔昂頭道。

  “還要什麼?”輕什笑問道。

  “過年那天喝的那種酒,呃,或者比那種酒靈力更濃的!”望朔立刻答道。

  “成。”望朔的要求不算高,輕什樂得全盤接受。見望朔也滿意地點點頭,輕什便將韓朔遞來的酒壺打開,故作殷勤地送到望朔嘴邊,“望望大人請用——”

  望朔張嘴將壺中靈酒全部吸入口中,意猶未盡地動了動嘴巴,輕什便又端來一盤靈果,一個一個地喂進望朔嘴裡,全然不顧周遭人的臉色。

  這邊輕什在“伺候”望朔,那邊的新人也開始向來賓敬酒。按習慣由親至疏,於是,第一個喝新人酒的便是玄家家主玄亥朱。

  “這是什麼味啊,怎麼感覺怪怪的?”那邊的新人剛端起酒杯,這邊望朔的鼻子便疑惑地聳動了起來。

  “嗯?”輕什一愣,下意識地放開嗅覺跟望朔一起聞了起來,。

  ——合歡花?!

  輕什略一思索便變了臉色,顧不得其他,急忙用傳音術向望朔密語,“大叫幾聲,快!!!”

  望朔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扯開喉嚨,嗷地一聲仰天長嘯。

  這一嗓子頓時把場內賓客又驚了個好歹,那邊敬酒的玄子陵也因此將送到嘴邊的酒杯拿了下來,轉頭向韓朔那邊望去。而他的新婚妻子卻已將杯中酒飲了一半,望朔這一叫喚不僅把她嗆得夠嗆,已入口的酒卻也順勢入了肚腹。

  沒等大家看明白韓真君的靈獸為什麼突然叫喚,新娘子身邊的侍女便發出了今天這場大典的第三次意外之聲——

  “啊啊啊啊啊啊——”

  這聲尖叫比望朔的長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尖銳而驚悚,很快就將旁邊的其他侍女也引得摔了託盤,捂著嘴巴一起加入了尖叫的行列。

  “怎麼……”玄子陵不悅地順著幾名侍女的目光轉向自己的新婚妻子,尚未出口的話霎時便卡在了喉嚨。

  玄子陵的新婚妻子見身邊人都目光詭異地看著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隨即發現嘴角似乎多了什麼東西,沾在自己雪白的手掌上,紅紅的,粘粘的,乍看上去像是沒有抹開的胭脂。

  ——這是……血?!

  年輕的築基女修猛然驚醒,但緊接著,喉嚨裡便傳來一陣古怪的異感,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向外噴湧,而自己的身子也開始不受控制——

  “少夫人!”

  “九小姐!”

  “玨小姐!”

  眼見著腥紅的鮮血從新娘子的嘴裡噴湧而出,而新娘本人卻如失控的人偶摔倒在地,周圍人頓時慌不擇言,叫什麼的都有。對面觀禮臺上的客人也顧不得矜持,紛紛起身張望。

  “離人醉!”看到這一幕,對藥理極為熟悉的魏明略一愣愕便恍然大悟,趕忙將懷裡的人偶推給韓朔,“幫我看會兒!”

  說話間,人已縱身而出,躍到了對面的觀禮臺上,推開那幾名仍在驚聲尖叫的侍女,俯身探了探新娘子的鼻息,又伸手沾染了一點口邊血跡,放到自己鼻子底下聞了起來。

  “是中毒嗎?”旁邊的玄子陵神色晦暗地問道。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魏明一邊回答,一邊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塞入昏迷的新娘口中。然後又連換了三個不同的瓷瓶,倒出三枚顏色各異的藥丸,用靈力混在一起,再次向她嘴裡塞了進去。

  “魏仙君,我這兒媳可還有救?”一直漠然旁觀的玄亥朱也終於開口。

  “只要你們想救就死不了。”魏明頭也不抬地答道。

  “魏仙君這是何意?”玄亥朱沉下臉。

  “與其在這裡質問我,不如早點把人抬下去救治。”魏明冷笑著撇嘴,“她肚腹裡的餘毒已被我的丹藥吸納,你們只要再讓她好好地吐上幾回,然後便可以慢慢調養身體了——還有,玄兄,把你那杯酒也給我看看。”

  玄子陵立刻將酒杯遞到魏明面前,魏明也沒去接,低頭嗅了嗅,很快便抬頭道,“去謝謝韓朔那只靈獸吧,否則吐血的可就不是你那小老婆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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