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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的職業素養》第64章
第64章

  那人在房梁上, 兩人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

  女子?

  而且這是個他有些眼熟的女子,在哪裡見過?瞬間他想不起是在什麼地方遇到過。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段是她做的?

  她的面孔較為柔和清秀, 眼珠子剔透晶瑩, 黑漆漆的似能射進人心裡,閃著令人心悸的犀利。

  不,七煞不可能是女子!

  沈驍, 你還是走錯一步!此人的狡詐遠超我們的想像,他居然扮成了女子, 還惟妙惟肖!

  蔣臣追悔莫及,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與沈驍的區別, 如果當時是沈驍在點絳台外,也許能發現這小宮女的不同之處,若當時除去哪會如此結果!但誰又能想到此人不但猜到他們的動向, 還在他們還在沾沾自喜時,已經另闢蹊徑!

  傅辰完全退去了奴僕的謙順軟和, 他目中精光四射, 電光火石間, 縱身跳下, 手中簪子冒著寒光,朝蔣臣刺了下去。

  這簪子就是由他設計, 六皇子派人製作, 又由瑾妃交回他手中。

  名為琥珀玄晶,很好聽的名字,造型也相當簡潔, 只有在端尾綴了一顆琥珀。而它的另一端已經被傅辰磨得相當鋒利,這是在瑾妃給他後,他就準備將之當做暫時防身武器的。

  宮中除了侍衛,任何人都不能攜帶武器,他只能從小細節上找對策。

  蔣臣作為勇猛的武將,從各方面素質來說都比傅辰高出不少,傅辰能爭取的也只有這幾息的時間,這幾息就是蔣臣也無法迅速反應。先是耐心等待著再是出其不意,才能爭取到這短暫的時間讓自己攻擊。

  唰,隨著地心引力的作用,傅辰的速度前所未有得快!

  簪子朝著蔣臣狠狠刺去,從來到這個朝代他每一刻都在為生存奮鬥,而沒有一刻比現在更為驚險,任何一點失誤都有可能丟了命。

  蔣臣也反應很快,但再快也來不及了!

  傅辰已經撲下來,那匕首離他只有幾寸的地方,他躲過了天靈蓋的致命一擊,卻依然被擊中!

  他再回頭看去,半隻耳朵落在地上,鮮血橫流!

  一擊不中,傅辰也絲毫不慌亂,他抓的就是對方措手不及的瞬間,又一次攻過去。

  這次的目標是心臟,沒絲毫花俏,每一個動作都是實打實的,還沒刺得深入,已經被蔣臣狠狠一拳擊中,傅辰整個飛出去撞到桌椅上,哐啷撞到牆上又滾到桌椅上,掉到地面,精緻的髮型已有些散亂,骨頭都像被榔頭釘在地面,痛得幾乎動彈不得。他抹去嘴角的血,這是突如其來的撞擊而咬破了口中皮肉產生的鮮血。

  他雙眼發暈,忍著噁心眩暈又一次站了起來。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

  從見到面,到兩人刺殺、過招,只是幾個眨眼,誰都沒有浪費時間確認對方是誰,也沒有對話,一照面就好像已經知道了。

  而蔣臣的情況也沒比傅辰好到哪裡去,如果是他全盛時期,就是十幾個傅辰也不是他的對手,但對方太狡猾狠辣。在體內出現絞痛,皮膚紫紺後,他就知道完了,下毒!

  “你……好狠。”毒藥發作非常快,他已經沒有機會再擊殺傅辰了,傅辰依舊沒有絲毫放鬆,目光始終鎖著蔣臣,以防此人臨死反撲,蔣臣嘔出了幾口血,染了一地,血泛著黑紫,染紅的雙眸仿若滴血,“不過,你也完了,剛才那一擊你也受傷了……呵呵呵,受傷的好……我在地府等著你,總算能不孤單,有堂堂七煞陪我老蔣……”

  受傷,血!

  傅辰的確因為剛才的撞擊,手臂鮮血橫流,短時間裡無法止血,之前為了寫字而弄傷的手指早已灑了藥粉結痂。

  但現在手臂上的傷口,失血過多,他現在也極為虛弱,無法再輕易阻止鮮血。

  傅辰有了不好的聯想,因為沈驍的血而引來那只犀雀,顯然他身上還殘留著某種帶著香氣的毒素,若是不去掉這味道,將後患無窮。

  “你這次逃不掉了……呵呵。”說罷,蔣臣緩緩跪倒在地上,又一次嘔出血塊,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包括走出去。

  咬牙抽出胸口的一根長條形事物,用紙包裹著,遠看像是筆,猛然扔到門外,這是他在生命最後能做的事。

  沈驍說的是他親自出宮門找到倦鳥池,將犀雀全部放出來。

  但那是他還活著的情況下,現在他的生命已經快要終結,這個信號彈,倦鳥池邊的人定能看到,放出來吧……讓它們都出來!

  那信號彈撞擊到地面,迸射出花火,在夜晚極為漂亮璀璨,也像一朵火焰燃燒著傅辰的心。

  傅辰不敢小看他們在臨死前的一搏,像是之前死士對他最後噴的毒素,而蔣臣作為與沈驍並駕齊驅的人,會做的事絕不能等閒視之,但信號彈出現的快,竄入高空的速度更快!

  咻,啪!在空中綻放出璀璨的光芒,那光芒的形狀在晉朝少見。

  正在國宴上的人也看到了,紛紛以為是節目,此起彼伏的讚歎聲。

  見傅辰跑出去,蔣臣也不阻止,只是呵呵笑了一聲,“沒用的,來不及了,你必死無疑!”

  “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果。”傅辰冷聲道。

  蔣臣哂笑,只覺得傅辰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都到了這地步還垂死掙扎,“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你沒資格知道。”傅辰轉身,煙花的光亮隱約照在他的臉上,鋒利如劍刃的氣勢在無形中削弱了容貌的柔和。

  這人若是在點絳台外就是如此氣質,他又怎麼錯認成女子?

  “呵呵,防心真重,我這次只是好奇,就是知道你的名字也做不了什麼了,不過想要個真相,我輸給了誰!我不能到了地府都不清楚誰殺的我!”如同迴光返照,蔣臣現在精神稍稍好些,身上的武器在進宮時都被收走,他只能用手撐著地面不讓自己倒下,這是作為武將的尊嚴,“若是能與你在戰場上遇到,指不定是人生一大快事!可惜啊……太可惜……”

  又一次嘔了一口血,他漸漸虛弱,頻臨死亡。

  “可惜……我堂堂驃騎將軍,居然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輸在你這個黃口小兒身上,死在這讓我午夜夢回的宮殿中,哈哈哈哈……”

  還沒等傅辰思索蔣臣最後一番話時,蔣臣已經闔上了眼,轟然倒下。

  傅辰走過去,確定對方真正斷氣,才閉上了眼。

  “我叫傅辰。”輕輕地說道。

  聲音在空中飄散開去。

  傅辰趕回點絳院,如果計算無誤,沈驍已經抽不出時間來對付自己了!

  最讓他慶倖的是,蔣臣最後說的那段話,也同樣證明了沈驍的極度驕傲,並沒有將他的名字說出去。

  只要將這群人全部……

  一聲長長的鳴叫,不止一聲,而是重疊的很多聲……

  熟悉的聲音,就在不久前還聽過。

  那清鳴,就是發現他的犀雀。

  傅辰猛然抬頭,剛剛安心的雙眼漸漸凝結成冰和淺淺的絕望,迫在眉睫的時間裡他已經做不了任何安排。

  劃過圓月的是一群,沒錯,一群犀雀。

  看著小小的一隻,但速度相當快。

  而它們正向他的方向飛來!

  沈驍被安忠海帶去附近宮殿的偏殿換衣服,見都準備好了,才一抬手,衣袖在空中擺出淺淺弧度,“都下去吧。”

  “駙馬爺,請讓奴才等伺候您更衣。”

  “不必。”沈驍淡聲道,“不讓人服侍是我的習慣。”

  “這是聖上的指令,請駙馬別讓奴才們難做。”安忠海依舊笑臉相迎。

  沈驍蹙眉,他周圍已經圍了好幾個太監,對危機的意識讓他已經感覺到不對。無論是今天灑酒到身上,還是安忠海看似恭敬,實則強勢的態度,全都透著一股不一樣的味道。

  “海公公。”沈驍只喊了安忠海的名字,但警告的意味十足。

  “駙馬爺,您別為難我們,實在是……皇命難為。”

  “這是怎麼了,吵什麼?”瑾妃略顯懶洋洋的聲音傳來,出現在殿門口,身邊還跟著擔心駙馬而來的詠樂公主。

  “母妃,公主。”駙馬彎身行禮。

  “本宮與樂兒擔心駙馬,便隨著來看看,海公公,既然駙馬不習慣,就先退下吧。”瑾妃無論身居任何位置,總有種說不清的華貴氣質,令人臣服。

  “但皇上那兒……”安忠海對瑾妃向來有些好感,比起其他妃嬪而言多了幾分善意,這是自然的,別看妃嬪平日多有打賞給他們,但骨子裡誰又瞧得起奴才,瑾妃卻是其中比較讓人舒服的一位。再說之前早已被流放的祺貴嬪鬧出來的惡犬事件,讓他在皇上面前漲了臉,還是平日裡對他的多番照顧,那份榮辱不驚的氣質,在宮裡恐怕也只有瑾妃了,所以她來了,安忠海態度就軟化了一些。

  只是他不明白,這事情由瑾妃提出來,事到如今,怎的反悔了?

  “本宮會與皇上說的,皇上這也是擔心駙馬,定會通融一二。”瑾妃微微一笑。

  “謝母妃。”駙馬行了禮,走入殿內,所有人都被擋在了外邊。

  “娘娘,您這……”安忠海小跑過來,猶豫了一番問道。

  “在過一會,海公公就帶人進去吧。”瑾妃是南江的水潤女子,就是擺出再刁鑽的表情,那也是賞心悅目的。

  但現在她的刁鑽中,還夾雜著心痛,沈驍是真的還好,若是個假男兒,她的女兒可是被真真切切蹉跎了那麼多歲月,女孩兒最寶貴的青春都獻給了如此居心叵測之徒,如何能不難過。

  安忠海暗道一聲好!

  不愧是瑾妃,這先禮後兵,還怕駙馬不顯出原形嗎?

  “樂兒,無論待會發生什麼,都要記住,你還有母妃。”瑾妃拍了拍詠樂的手背,語重心長。

  詠樂公主長在宮廷到及?,出嫁後與夫君感情較為淡漠,雖貴為公主之尊,卻並不自由,但她為人溫柔大度,像極了瑾妃在為人處世方面,只是相比之下還帶著些天真和純善。

  詠樂愣了下,表情有些脆弱,“您說什麼,女兒聽不懂。”

  皇上也從國宴中抽身離開,駙馬這事可大可小,端看真相如何,當然如果晉成帝看到蔣臣以及那一群七人的屍體時,大約也不會如此氣定神閑了。

  安忠海已經帶著人悄然靠近那扇殿門,猛然抬手做了一個手勢。

  一群人撞門而入。

  沈驍在發現不對勁時,只換了外套,在屋內想辦法聯繫外面的人,早作打算。

  所以無論他們何時開門進來都無法看到沈驍衣衫不整的模樣,但既然晉成帝都來了,自然不會管這些,他本來就是個相當隨心所欲的帝王,幹過的混事數不清,唯一的清明大概就是他還是太子的時候。

  皇帝、瑾妃與公主三人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已經穿好外套端坐在椅子上的沈驍,就好像在等著他們來。

  “把他抓起來,扒了衣服。”皇帝下令。

  太監上前,卻沒有馬上動作,因為沈驍太從容淡定了。

  那氣質好像不是被抓到,而是皇帝請他喝茶一樣,無論誰看到都要贊一句不墮了文人氣度。

  “皇上,士可殺不可辱,臣雖非棟樑,但從官以來兢兢業業,未作過任何對社稷不利的事。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只想知道是誰構陷於臣。”沈驍輕輕一回頭,被他的目光懾到,兩旁太監鬆開了他。

  他整理了一下衣角,緩緩跪下行大禮。

  被這番做派影響,皇帝也有些猶豫。

  瑾妃說的只是可能性,若沈驍是真男兒,那麼他們今天的做法就有些太過,他也將失去一員良臣,歷朝歷代少有駙馬能身居高位的,說到底還是擔心外戚干政,但晉成帝可不管這些,他看得上沈驍這個人,就願意給許多便利,就是連自己的女兒都許配給他了。

  瑾妃一愣,湊到帝王身邊,本來不欲把公主與駙馬的私房事告知帝王,她一開始只說兩人成婚多年卻無子嗣,有些懷疑駙馬是否有問題,她還是想為女兒保存最後一點顏面,但現在也不得不說了。

  聽完瑾妃的話,晉成帝橫眉怒目,“扒了他的衣服,還等什麼,需要朕重複第三次嗎!”

  他不想再聽沈驍任何狡辯。

  帝王的怒火,讓太監們快速給人換衣。

  沈驍眼皮一跳,知道今日是躲不過去了。

  今日的事,七煞完全沒出面,但幾乎每一次對方都能這樣對付他們,將自己摘掉,若非如此他如何到現在才得知其真身。

  忽然,窗外傳來煙火綻放的聲音,那聲音與普通煙火不同,只是仿造的,在音節和頻率上,分明是他們的信號彈。

  蔣臣,他……

  死了!如果不是快要憑死,蔣臣絕不會如此行事,發出最後的信號。

  他們雖說多有過節,但也合作多年,一時間沈驍因為激烈呼吸而產生強烈的心悸,面色蒼白痛苦。

  在晉朝十餘載,從沒敗得如此徹底。

  七煞,天下之士,計算到微末的細節,環環相扣,透徹人心!

  扉卿,你是遇到對手了。

  此人,絕對有資格讓你重視。

  詠樂見到駙馬的模樣,閃過不忍,就要上前阻止,卻被瑾妃拉住,“樂兒,若是冤了他為娘的下半輩子都會給駙馬賠罪,但此事由不得你心軟,今日必要水落石出。”

  幾個太監動作很快,他們皇帝信得過的太監,也是心腹,不用擔心消息走漏。

  晉成帝蹙著眉,坐在坐榻上,他自然希望駙馬是真非假,不然他不是眼瞎這十來年,甚至還把女兒嫁了過去,守了那麼多年的活寡,這種事光是想想,晉成帝就有些承受不住。

  太監們動作很快,已經將駙馬的衣服幾乎都剝除了。

  嘩啦一下,沈驍第一次在那麼多人面前被見到了身體,這樣的奇恥大辱即便是他也被氣得暈過去。

  他身材相當不錯,白皙纖長,胖瘦合度,很有成年男子的魅力,但下邊就令人瞠目結舌了。

  對於安忠海等太監來說,這並不陌生。

  那下邊,與他們一樣,空蕩蕩的,那是被閹割了後的。

  “這,皇上……”

  晉成帝猛然站了起來,怒不可遏地大步過去,拉住沈驍的鬍子,又觀察了一番他的喉結,“好個以假亂真!很好,沈驍,你該死!!!”

  一個閹人,居然娶了他們大晉朝的公主!耍了他那麼多年。

  瑾妃倒退了一步,有了自己的判斷和真正看到是兩回事,但她不能倒,現在最為傷心的是詠樂公主。

  詠樂的臉上是滿滿的茫然,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像是一個迷了路的孩子,她笑了起來,輕輕的聲音像是呢喃,“母妃,我看錯了,對嗎?這不是真的……”

  “對不起,詠樂……”瑾妃猛地抱住詠樂,公主出生至今,懂事得讓她這個做母親的都自愧不如,她還是頭一次見到自己女兒這般模樣。

  “啊……”淚如雨下,詠樂一開始只是輕聲啜泣,而後慢慢變大,“啊……啊!”

  女兒的痛苦,像是一把把生銹的刀砸向晉成帝,讓他難堪也無言面對這對母女,“沈長史欺上瞞下,圖謀不軌,當處以極刑,革除所有官職,貶為庶人。念其曾是公主夫婿,送入棣刑處等候發落。”

  皇帝這段話中,只提了沈驍欺騙他人,卻沒說是騙了什麼事,又加了個“曾是”,意思就是讓兩人和離。

  當然,他們皇家的面子必須要保住,更不能讓公主受到雙重傷害,駙馬這事自然不能大張旗鼓,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這也是傅辰一開始揣度帝王的心理後給瑾妃做的提示,再者就是他自身也不希望瑾妃的女兒被千夫所指。

  古往今來皆是如此,人們對女子大多苛刻,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對女子本就不公平,還要受到莫須有的揣測和流言,有時候留言才是一把利刃,比如之前傳出無孕的消息,大多人不認為是駙馬的問題,而是推到了公主身上,若是可以,他也願意多幫襯一番,讓公主風風光光和離。

  晉成帝對兒子也是不怎麼上心的,女兒也只有幾個寵妃的才會略作關注,但那父愛被分攤了後,實在所剩無幾。

  但現在對這個女兒,他卻是愧疚到了極點,特別是看到那對母女已經哭倒在地上的模樣。

  晉成帝痛苦捂了下臉,“今日之事不得被他人知道。”

  晉成帝幾乎是跌跌撞撞沖進了明粹宮,這是他每每遇到煩心事唯一的清靜地兒。

  他摒退了左右,只想一個人在這裡調節心境。

  他是帝王,是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晉朝這大片疆土都是他的,但到頭來他到底得到了什麼?他也只是個肉體凡生,他也需要將脆弱的一面緩下,才能再次出現在人前,那時候他還是那個至高無上的帝王。

  當晉成帝來到明粹宮,卻不料裡邊早已有人,是被他允許唯一可以進明粹宮吊念珍懿皇貴妃的梅玨。

  梅玨似乎因為今日被封妃,極為不平靜,眼底蔓延著哀傷,在看到晉成帝這樣不管不顧沖進來時,嚇了一跳。

  “奴婢拜見皇上。”

  “你……”晉成帝發現自己的怒氣在面對那張對他就像面對普通人一樣的臉時,竟然覺得這才是她,獨一無二的她。

  她定然怨恨著朕吧。

  為何每每在朕情緒波動最大時,總能遇見到。

  這或許就是緣分,她也許就是母妃派來在他晚年時安慰他的。

  “奴婢這就退下。”依舊不卑不吭。

  “不准!你敢走試試看,朕就把西十二所裡所有宮女都殺了!”晉成帝忙拉住她的衣袖,今日那支舞曲後,他就沒有再看到她了。

  一是他臉皮再厚,短時間裡也不好再去找,但現在既然碰到了,豈容她再逃離了。

  梅玨臉上滿是不可思議,“您怎可如此?”

  她帶了不少宮女出來,那些宮女不少已經被她當做親人般的存在,這驚訝倒不是裝的,甚至心底對皇帝仇恨更深一層。

  對她來說,小央的事只是導火索,這是長年累月積壓下來的,在傅辰默默為陳作仁報仇時,她就不想再忍下去了!

  “為何不行,這天下是朕的,你也是朕的!”晉成帝猛然捏住梅玨的臉頰,威脅道:“你知道怕了?你不怕朕殺了你,卻怕朕動那些和你無親無故的宮女,梅玨啊梅玨,你真是個寶貝!”

  也許是怕梅玨真的恨上自己,晉成帝還是柔和了下來,“只要你不抗旨,我就不動他們,君無戲言。”

  也許邵華池的喜怒無常,也是遺傳自自己的父親。

  梅玨的身體是微微顫抖的,晉成帝以為是她是害怕。

  “別怕,只要你答應當朕的妃嬪,朕再不逼迫你。”他擁住梅玨,柔和了聲音。

  “若是我答應,您就不動西十二所嗎?”她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抱著,像是一尊木偶。

  “對……”朕明知你的不情願,但已經無法放手了,梅玨,你給朕下了什麼迷藥,為何讓朕如此欲罷不能,“朕想要你陪著朕,看遍這晉朝的山河。”

  晉成帝靜靜等著她的回答。

  “臣妾答應。”她改了稱呼。

  也是頭一次,以妃嬪自稱。

  晉成帝喜出望外,喜悅浮於臉上。

  梅玨被帝王擁著,望著漫天繁星。

  她是在到了後臺,接到小紙鳶遞來的資訊,讓她今晚老地方等。

  老地方,對她和晉成帝而言,那只有一個。

  她知道,這是傅辰第四步計畫啟動了。

  果然沒等多久,晉成帝就來了。

  相擁的兩人並未發現,站在明粹宮外面的皇后。

  皇后是發現晉成帝離席後才緊隨其後的,而後見其在一個院落裡待太久,因為一直有侍衛在她無法靠近,可後來帝王就摒退了所有人,獨自來到這個院落。

  她本來還奇怪,這明粹宮已經荒廢多年了,皇帝來這裡是做什麼。

  直到看到,皇帝用如此厚顏無恥的方式留住一個宮女,甚至這個宮女是不願意的。

  她何曾看到晉成帝如此委曲求全!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皇族的傲慢沒人比他們自己的清楚,如此冒犯不但不被問罪,還求著對方做自己的妃嬪!

  晉成帝缺女人嗎?

  怎麼可能缺,最近進的秀女又不是擺設,一個個貌美如花,甚至出了不少暗地裡的爭鬥。

  這個領舞的宮女,絕不是第一次與晉成帝見面!

  她,也許是不同的。

  與以前那些真愛都不一樣,這是走進成帝心裡的!

  .

  扉卿盤坐與八卦陣上,在進行筮儀前,需得沐浴、禱告、焚香足足三日。

  心緒不寧,不可算卦。

  他知道此時不宜,邵安麟的下落不明,令他無法如平日那般氣定神閑。

  但時間不等人,在七煞找到了璿璣,給他再次覆滅紫薇星動的契機就更少了。

  現在,已經是他幾日來第七十一次起卦,而每一次起卦壽命都將縮短一日,他又少了七十一日的生命。

  他雙手合攏翻起,銀絲飛揚,無風自動,飄然欲仙。

  圍繞他身邊有半百數量的蓍草,每一根都放在它們所屬的位置,在頂端的凹槽中分別鑲嵌著一枚銅錢,這些銅錢就是平日扉卿隨身攜帶在身邊的,“又是……少陰爻八。”

  一遍遍重複著同樣的動作,不斷推演著七煞出生方位。

  起卦是相當漫長的過程,需要足夠的耐心。

  時間慢慢過去,全身貫注 細密的汗珠沁出肌膚,他像是全身浸泡在水裡,“乾為天,坤為地,震為雷……”

  一枚銅錢從凹槽中掉落,又是一枚,此時扉卿臉色越來越蒼白,好似死人,直到銅錢不再掉落才睜開眼,看著這兩個方位,“坤為地,地雷複……性質土,離為火,火風鼎……性質火。”

  土與火,火,炎熱之處,土上有火,指旱災。

  晉朝旱災最為嚴重的地方就是土地最多之處,那是西部與北部。

  掉落順序是西先落,後北,也就是西部偏北,七煞出自西北郡縣……

  總算得出一個關於七煞有利消息,扉卿湧上一口鮮血。

  屋中炫鈴響起,那是屬下報告的專用鈴,但扉卿一動不動,依舊安安穩穩端坐在八卦陣上。

  起卦後不得離開原位,若是離開將重新開始,而他已經失敗了七十次,成功了一次便有機會算出七煞更多的資訊,豈能容半點閃失。

  正要進行第七十二次,忽然高空綻放著煙花,那聲音的節奏,是他們的信號彈!

  扉卿一驚,盯著八卦陣,最終起身。

  只是腳步已有些不穩,他看著皇宮方向,為了不讓沈驍功虧一簣,他特地派出了蔣臣從旁協助,正是因為一人容易有所疏忽,才需要兩人互相合作,他們兩人出馬,斷無失敗的可能。

  他們其中一人隕落了!

  不然不會放出這最後的信號彈,通知他們。

  扉卿胸口湧上沸騰的氣血,在已經損了兩批人馬後,這最後一批已是他潛伏在晉朝最重要的班底,個個武藝高強!

  這裡面每一個人從身份、口音、籍貫都是細心安排的,才能進宮,進宮後慢慢靠近權利中心,宮裡的奴才升職不快這是公認的,這麼一群人混進去到現在,用的那是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

  如此陣容,竟然讓他們其中一位主將隕落。

  扉卿看向夜空。

  定睛一看,“七煞……!”

  原本黯淡幾乎要消失的素女星忽然亮了,越來越亮,在七煞身邊熠熠生輝。

  素女星,魅惑帝王,奪取帝心,傾國傾城,是為絕色妖姬。

  殺破狼的又一顆輔星。

  第二顆星啟動,他身邊已得到兩顆輔星!

  從璿璣星亮起到現在,才多久?

  回想起今晚行動的目的,五號最後發出的信號,沈驍或蔣臣的隕落,那人有八成概率就是七煞!

  扉卿走入屋內,搖了搖鈴。

  很快就人走入。

  “方才是什麼事。”這是他近日調派來觀星樓的護衛,專門防止任何人破壞筮儀。

  若不是有緊要事,他們是不會搖鈴的。

  “主公已出發,三日後將達到灤京。”

  “什麼!”

  扉卿微微一顫,思慮一番,七煞必死!無論用什麼代價。

  “集合所有人,從旁協助沈驍或是蔣臣,將疑似七煞之人盡數擊殺。”

  “但……”護衛有些猶豫,“若是引起宮內……”

  晉朝皇宮雖然外嚴內松,但也容不得他們這麼大張旗鼓。

  “就是一直瞻前顧後,才讓我們損失了那麼多人,在盡可能不暴露的前提下協助,若是暴露,就馬上撤退。”扉卿望向皇宮方向,恐怕已經有暴露的危機了。

  待護衛離開,扉卿忍耐許久,忽的噴出一口血,那是心頭精血,在筮儀後中途離開的反噬。

  扉卿緩緩倒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

  這邊,犀雀朝著傅辰快速飛來。

  那鋒利快速的樣子,來者不善!

  只要身上有氣味,就會讓這群鳥不停追逐,按照一開始的計算,除了沈驍外還有六個死士,任何一個看到他都有暴露的危險!

  傅辰當機立斷,朝著不遠處的護城河跑去。

  鳥懼水,阻斷它們所擅長的空中領域!躲到水下,就是有死士看到,也無法得知他的真面目,在水中逃脫要比陸地方便許多。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到護城河,那就是在荷燈節時,傅辰隨著王富貴前來放荷燈許願的地方,甚至還在河邊撿到了七皇子的荷燈,沒想到再次過來,居然是為了逃命。

  噗通,傅辰跳了下去。

  那邊,邵華池見皇帝皇后先後離開,也正好不用再裝模作樣,將所有虎賁分散開來尋找傅辰,由是不放心,坐立不安下還是決定自己親自出馬,也好安心。

  剛走到這附近,就看到一個眼熟服飾,眼熟身材的人從遠處飛奔而過。

  那是,那個小宮女!?

  那張臉……很精緻、漂亮,化了妝容,而他總算在驚鴻一瞥中看到了她的樣子。

  即使極快,但也看得出來,那五官與傅辰極像。

  又像,又不像。

  不不,怎麼可能是傅辰。

  他那種硬骨頭,無論如何都不會去扮什麼宮女玩。

  但心底似乎有個不知名的聲音在叫囂著什麼。

  等一下,她要幹嘛?

  邵華池眼睜睜看著小宮女一會兒就落水了。

  跳河?自殺?

  就在傅辰跳下去的瞬間,那群犀雀已經到達,兇狠啄著水面上的血液,那架勢猶如猛禽。水中浮上一層暗紅,只是在夜晚看不真切,很快流通的活水會將這些血液帶走,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看到這一幕,邵華池行動快於思考,跑到岸邊,捏住鼻子,縱身下跳。

  直到水浸沒腦袋,他才猛然想起,因為幼年時的陰影,他苦練鳧水,卻始終不得其法,倒是把閉氣的功力練得交好。

  咳咳。

  他嗆到了水,讓自己慢慢沉下,企圖超剛才小宮女落水之處尋找。

  想他伏蟄多年,大小也是個皇子,成年並且還活著,他能排第七,還不是前面有一兩個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死了。

  但現在,他居然頭腦一熱,幹出如此令自己都不齒的蠢事。

  黑暗,無盡的黑暗。

  他找到那個小宮女,氧氣也越來越少。

  即使他閉氣功夫再了得,也是有極限的,嗯?

  有什麼勾住了他腳?

  他無法讓自己浮上水面。

  掙扎只是徒勞。

  湖水灌注進他的五官,冰冷黑暗,就像他這個人一樣,這裡才是他的最終歸宿?他天生就醜陋,不討人喜歡,為了讓大哥二哥放心,他要裝瘋賣傻,往著晉成帝不喜愛的方向努力,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母妃也被害死,就是謀士都是逼來的。

  呼吸越來越困難,這窒息的痛苦消耗著生命。

  如果就這麼死了,會不會有人為他稍微難過一下。

  一下下也好。

  傅辰,要你真那麼恨我,我這條命還你,你覺得夠不夠?

  好不甘心,我怎能在此處死亡,還有那麼多的事沒做,還有那麼多遺憾。

  就在他覺得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一雙手摟住了他。

  將他從水中拉了過去。

  他睜不開眼,只能感到對方的摩挲著他的臉,好像在找什麼。

  然後,找到了。

  唇上附上了陌生的味道,新鮮空氣被渡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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